因北方已经没有足以牵制北平的兵马了,无计可施的朝廷不免有些惊慌失措,频频下旨命地方集结兵马就地阻拦燕军的脚步。
此时此刻,朱棣率领军队继续向南挺进,不等朝廷官文下达,基本没遇到什么抵抗,五月初七这一日就已经到达了泗州。
泗州位于中都凤阳府的地界内,正东偏北二百一十里地,南临淮河,有汴水自城北向南流入。
凤阳乃是朱家的老家,这一带赋税徭役都很轻,境内一片和平景象,似乎对近在咫尺的灵璧大战毫无所知,百姓富足照常生活。
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这令朱棣一时间百感交集,泗洲城城门大开,守将指挥周景初率众献城。
原来周景初早已暗中投靠了燕王府,假托城内寺庙神验,佛祖托梦自己曰“兵临城,速降则吉,不降则凶。”因此为了百姓性命,也为了皇陵而选择不动刀兵。
有了掩人耳目的托词,朱棣当场升了他的官职,带领全军前往城北的祖陵参拜。
想朱元璋出身贫寒,其祖父之墓原本不过一杯黄土,大明立国后,不仅加修了封土,而且还设了祠祭署,有一名奉祀官专门管理祭祀,设了陵户二百九十三户,出产全都用来供奉。
洪武四年,朱元璋又下旨修建了祖陵庙,庙里奉祀德祖、懿祖,熙祖的神位。洪武十九年,命皇太子朱标前往泗州修缮祖陵,在祖陵隆重埋葬了三祖帝、后的冠服。
朱棣沐浴更衣,在祖宗的陵寝附近盘桓了几天,每日上香磕头神色虔诚,接待周围的父老乡亲来访,赐给肉酒宝钞等礼物。
淮河是进入京师的第一道屏障。燕军兵临淮河,朝野大为震动,兵部急令都督何福召集数万人。战船千艘,列于淮河南岸严阵以待。
匆匆赶来的张辅吩咐八千神机营将士前去休息。他自己跑去参加军事会议,身在灵璧的徐灏却没有听话返回辽东,而是拉着朱高炽住进了县城里。
随军的百名参谋开始了策划,按照徐灏制定的要求和这段日子以来的经验,针对各种局面进行反复推演,从而寻找对策,秘密派出数百名乔装打扮的细作。收集情报。
沐皙沿岸征集民船商船,任命心腹手下担任船长,指挥船队和步卒协同作战,挨个强攻县城。
后方姚广孝和顾成听从朱高炽的调令。陆续派出两万燕军进驻运河各港口城池,将近两年的时间里,秦皇岛的水师学堂毕业了近千水师军官,都被充实进了水军。如此源源不断的提供物资补给,努力保持水路的畅通无阻。
这一日送来了大连工匠营。对用坏的火器火炮进行修理或更换新枪,
此时山东布政使铁铉早已被紧急召回京城担任兵部尚书,使得山东境内对燕军的抵抗立刻大为减少,沐皙的船队纵横于运河没有敌手,而朱棣是孤军深入。没有输送南方的运输车队,这令一盘散沙的小股官军失去了攻击目标,只能望河兴叹。
张玉不好过于催促世子回归北平,三人闲来无事时聊起了燕王的行军路线,进京的路线有三条,一个是走凤阳,一个是走淮安,一个是直下扬州。
张玉说道:“老夫之策是先取凤阳,切断南方的援军之路,发大兵进攻滁州,夺取和州,然后可从容集结船只渡河。嗯,可以再派出一支兵马,向西攻打庐州,夺取安庆,如此便控制了长江天险。”
徐灏却说道:“将军有所不知,凤阳守将乃是东宫出身的都督同知孙岳,知府徐安也是詹事府属官出身,二人都对朝廷忠心耿耿,中都长期驻扎着一支精锐,人数虽不多却战力不俗,何况那里可以凤阳。
据前日得到的最新消息,孙岳早在去年就开始大修战守器械,连先帝下旨修建的寺庙都全部拆毁,用木料制造战舰,操练楼橹戈甲协同阵法。知府徐安带人拆毁数条浮桥,断绝舟楫,所以一时半会的难以攻取凤阳,千岁恐怕不会选择这一条路。”
“原来如此。”张玉点头又说道:“那就取淮安之根本,然后一路攻打高邮,通、泰二州,直抵仪真扬州,这样就可以放手渡江,无有后顾之虞。”
朱高炽一直心不在焉的听着,徐灏建议不马上动身和他的想法可谓是不谋而合。想自己不远千里而来,眼看着父王即将南下长江和朝廷决一死战,此一战即是左右最终胜负的关键时刻,这关口哪还有心情跑回北平?
再说张玉看守着十万俘虏,不到大局已定之时就不能遣散,而两万燕军还得应付周遭虎视眈眈的官军,无法参战。张辅走时留下了数千人,加上从辽东赶来增援的两千人,一万火枪兵足以帮助父王扭转乾坤了。
听到淮安,朱高炽边扇着风,边信口说道:“镇守淮安的是驸马梅殷,难难难!不过梅殷征集的军马大多送去了前线,兵力最多不超过三万人,但拥有坚固城池和心向朝廷的军民,怕是会遇到阻力。”
张玉叹道:“看来又得连场苦战,江南乃赋税重地,朝廷一向最为重视,我担心千岁难以寸进。自从年前出兵南下,时至今日已经整整半年了,拖延下去将士们恐怕难以支撑,除非屯兵修整,要不然就得前功尽弃返回北方。”
徐灏神色轻松和朱高炽相视一笑,笑道:“老将军无需忧虑,你们在外浴血奋战,我等在后方岂能什么事都不做?”
朱高炽也笑道:“山东如不是出了个铁铉,早就按照事先筹谋占领了,将军不见西北一直毫无动静嘛?即使是晋王秦王也早已指挥不动军队了,南方亦然。
想其时敌强我弱,是以很多人心存疑虑犹豫不决,事到如今则完全不同了,不说多年来安插收买的官员会遵照承诺,更会有的是墙头草阵前倒戈。说穿了正是因为江南乃京畿腹地,臣民久享安乐,谁敢力敌我燕京劲旅?”
事实如同徐灏和朱高炽所料。朱棣不愿去攻打老家,不说旷日持久。伤了一草一木都无法对祖宗和天下臣民交代。
他也不想和梅殷一家人兵戎相见,写信派人送去,说要到京城给先帝进香,请求梅殷借路,算是对深受朱元璋信任乃是托孤重臣的一番试探。
谁知梅殷义正言辞的道:“进香,皇考有禁,不遵者为不孝。”
朱棣大怒。又一次写信给梅殷,隐隐威胁道:“今兴兵除君侧之恶,天命所归,非人所能阻。”
梅殷绝不示弱。下令将使者的耳目割掉,冷笑道:“留汝口为殿下言君臣大义。”
朱棣怒极也无可奈何,北上淮安和凤阳一样得耗费时日,既然来了那就干脆破釜沉舟吧,全力以赴选择从中路突破何福把守的淮河以及长江。
何福久在云南征战。根本不熟悉南方水战。朱棣摆出一副要渡河的架势,全军将船只靠在岸边,编造竹筏杨旗鼓噪,故意虚张声势。暗地里派出朱能等猛将悄悄西行二十里偷渡淮河。
朱能出其不意的突袭踹营,燕军乘船杀来。乱成一团的官军不知所措,何福无法控制局面,使得数万官军竟然不战而溃,被属下架着上了一艘船才得脱险,大批战船被燕军缴获,当日即攻克了盱眙。
五月十七日,朱棣派遣都指挥吴玉前往扬州招谕。官军在扬州设防严密,但扬州守将分战降两派。
扬州卫指挥王礼便是主张举城投降的一个,而监察御史王彬、镇守指挥崇刚坚决抗战,整日里夜不解甲,婴城固守。
为了防止王礼内应外合,崇刚抢先把上司及其心腹手下投到了大牢。
朱棣对付此种事太纯熟了,命弓箭手把书信射到了城内,申明有能绑缚守将者,给予三品官。
话说御史王彬身边有一位能力举千斤的豪杰保护,人人惧怕此人勇武,不敢靠近。王礼的弟弟便给豪杰的老母亲送去了大批贵重礼物,通过她将儿子哄骗出来,乘王彬解甲沐浴的时候,将其抓获。
同时千户徐政带领手下吴麟等人将王礼从大牢里放出,一群人连夜抓获了巡视城墙的指挥崇刚。
五月十九日,扬州卫指挥王礼命令境内守将归降燕王,如此朱棣不费一兵一卒,扬州、通州、泰州以及江都各县纷纷打开了城门。
二十日,燕军西进六和击败驻守官军,高邮守将也跟着投降。至此,江南门户已然完全打开。
其中徐灏和朱高炽没有闲着,后脚去了泗州休息一日后,随即率兵一万人往西北方向行军,一路穿州过府抵达朱棣没有选择的淮安府门户重镇宿迁城下,击溃出城应战的守军五千人,杀的官军为之胆寒,夜里炸开城门却没有趁势占领全城,而是马不停蹄的继续南下泗阳县。
此举闹得城内百姓慌忙全家出逃,可跑了半天也没见到追兵杀来,后来又转身浩浩荡荡的返回家园,阻碍了前来救援的官兵。
泗阳县距离淮安城不过数百里远,迫使忧急如焚的梅殷不敢尽起守军赶去攻打扬州,等他调集重兵前来围剿一万孤军时,徐灏早已被沐皙的船队接应,潜入了烟波浩渺的洪泽湖。
六天后,徐灏带兵强攻水路要道的宝应县,短短半日即占领了没有防备的县城,两天后对兵力被抽走的宝应县一番狂轰乱炸,百姓打开北门疯狂逃命,沐毅趁势率一千人占据了城门,当晚攻克县衙,知县纵火.而死。
身处鱼米之乡根本不愁没有粮食吃,如此不但一举打通了通往高邮和扬州的道路,反倒是阻挡住梅殷勤王的必经之路,不管是走水路还是陆路都被拥有火枪的燕军据守,走远路的话,恐怕对接下来的战事早已鞭长莫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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