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中,徐灏站在烧成一片废墟的宁王府门前,为了使宁王死心,朱棣临走时下令纵火焚烧。
这一把大火彻底烧没了精心栽培的园林,一并也烧没了朱权的野心,迁到北平后虽然出入不禁,但事实上已经等同于受到了软禁。
所幸没有把整座城市都给烧了,留下了一千军户,燕军住进了被遗弃的军营里,生火做饭接管城防。
此刻城内到处挤满了过冬的牛羊牲畜,浓烈的腥膻臭味熏人欲呕,很多房屋被牧民拆了烧火,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蒙古包。
在北平时徐灏曾探望过几次朱权,如今的宁王渐渐开始寄情于山水乐曲,不再奢望于均分天下的盟约,连自己的封地都没了,智商不俗的朱权还能指望四哥会兑现诺言?
李秋走过来低声道:“将士们怨声载道,都认为少爷被王爷贬斥,怕被籍于这里。”
徐灏说道:“告诉大家伙,我们是来打仗不是戎边,你和沐毅多留心些,用带来的茶砖铁锅等去换来牛羊和马奶酒,顿顿要保证有酒有肉吃。”
“是!”
李秋答应一声转身去了,徐灏转身朝着城外走去,军帐设置在城外,不然会引起蒙古贵族们的疑心。
回忆起和先帝在一起的往事来,一系列的对北元胜利,使得朱元璋锐意把北方防线往外扩大。其中最得意的心血之作,一个就是扼守辽东的大宁卫,而另一个则是位于河套之外的东胜卫。
可以说现今是明朝边界最大,战略防线最好的时期,实际控制的领土几乎都在长城以外深入到了蒙古草原,不是委任蒙古人自治,是实实在在的驻军戎边,为了实施御敌于外主动压制蒙古的计划,整个山西每四户抽一户作为军户,总计十万人分布在包括大同乃至后世鄂尔多斯的大片区域里。
大宁府是先帝另一个杰作。持续移民了十万人,使得朵颜卫的蒙古人老老实实的被统治。五万久经训练的明军在洪武朝足以击败三万甚至更多的蒙古骑兵,此乃这时代的汉人底气,因为多次大胜已经证明了明军的强悍战力。
问题是现在暴露出了藩王尾大不掉的弊端,不管是谁做皇帝都要去削藩,没有可信任的藩王驻边控制一方将领,因此不可能在大规模的驻军于外,朱棣的思想是收缩兵力拱卫北平和长城,采取主动出击的策略击败崛起的蒙古主力。
再来没有高产抗寒的庄稼,屯田做不到自给自足。渐渐变得寒冷的大气候原因使得供给粮食给内地百姓带来了沉重负担。一些位于最偏远的卫所粮食供养达到了百分之百。而且军户长期生活在不适应的苦寒之地,遭到小规模的攻击太过频繁,使得士气低落战斗力逐年下降,是以朱棣做了皇帝后裁撤卫所也是迫不得已。
为了抵御北方异族。可以说朱元璋父子和大明官员耗费了无数心血,有的是有识之士献计献策,以现有条件已经是做到最好了。
明朝和蒙元之间互为死敌,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满清的结盟联姻等征服方式都没可能复制,就算把喇嘛教引来,也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初见成效。
其实徐灏不认为蒙古是心腹大患了,就算什么都不做,分裂成鞑靼和瓦刺的蒙古会陷入了长达二百多年的内乱中。除了也先等几个时期曾给明朝造成了麻烦以外,其余都不过是边境上的战斗。
强盛时期的中原王朝不会败给任何强敌,哪怕是纵横世界的成吉思汗。
回到军帐里,徐灏面对着闻讯而来,有些不耐烦的上百位蒙古将军。说道:“上菜,吃酒!”
顿时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一盆盆煮的烂熟的牛羊肉和精致菜肴川流不息的送上,五十坛西风烈打开了封泥,酒香四溢。
脱鲁忽察尔今年四十岁,洪武二十二年被封为朵颜卫指挥同知,乃是本地最大部族的首领,部族人口将近六千人,加上其余部族人口大概六七万人左右。
朵颜卫在三卫中实力最为弱小,也是和明朝关系最密切的,因依附大宁府使得自身安全无虞,人口实力增长最快。
对于徐灏的到来,脱鲁忽察尔可谓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疑心燕王放弃承诺要继续屯兵大宁,喜的是因两万族人随同参战,不可避免使得最外围的草场受到其他部族的侵占。
“大人,不知您此来要做什么?”脱鲁忽察尔小心翼翼的问道。
徐灏正色说道:“草原大乱,此来是为了安静地方,收拢溃散部族封给官职,为我大明护卫边疆。”
脱鲁忽察尔松了口气,笑道:“我等皆是朝廷命官,自当听从将军号令。”
坐在对面的阿穆拱手说道:“不敢劳烦官军出马,我等自当派族人收拢小族牧民。”
徐灏从谏如流的点头道:“可以,正好麾下将士不耐寒冷不善骑马,就有劳诸位将军了。”
朵颜头人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徐灏这么好说话,顿时人人很是开心,有了朝廷命令就可光明正大的吞并迁徙过来的弱小部族,即使将来新任大汗追究,直接把过错推给大明就是了。
草原生存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壮大实力的机会,不然结局就是被他人击败吞并。
夜里,脱鲁忽察尔带着四个年轻貌美的蒙古少女前来求见。
“大人!阿穆等十数个部族去年私下里跑去勤王,吃了败仗灰溜溜的跑了回来,没有派一位勇士追随千岁打仗。这段时日仗着人多屡屡抢夺水源牧场,不得已我等召回了五千骑士保护家园,今次大人若允许他去劫掠人口,岂不知更助长了阿穆欺负我等的人口兵力?”
徐灏惊讶的道:“竟有此等事?怎奈你等虽然乃是朝廷命官,可我又不好治罪于他,大家最好还是以和为贵,汉人有句俗语叫做冤家宜解不宜结。”
脱鲁忽察尔恨声道:“我第三子就是死在了他们手里,不报此仇我也不配做酋长了,请求大人派兵助我。”
徐灏沉吟道:“我来此是奉命攻打科尔沁族哈布图盘踞的扶余城,你若是先住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我就帮你治罪阿穆,并奏请燕王封你为都督指挥,统领整个朵颜卫。”
脱鲁忽察尔惊讶的道:“大人要攻打哈布图?他可是福余卫海撒男答奚和鞑靼阿鲁台的亲家,部族人口三万多,骑士一万人。”
徐灏说道:“哈布图自持黄金家族后裔,一向不听从朝廷调派,扶余城距离大宁辽阳太近,不能放任其繁衍生息。”
脱鲁忽察尔摇头道:“哈布图是阿穆的结拜安答,他不会同意的,我又怎敢随大人出战,万一阿穆趁火打劫,怕是连大人也得命丧草原了。”
徐灏有些恼怒的道:“那该如何?来此若完不成王爷军令,还有什么颜面回去?”
脱鲁忽察尔心中鄙夷,面上却恶狠狠的道:“那就今晚杀了阿穆,然后去灭了其部族。”
徐灏迷茫的道:“茫茫草原,部族都在哪里?再说万一逃到北平告发于我,岂不是要背负擅杀官员的死罪?”
脱鲁忽察尔笑道:“草原有草原的规矩,我等厮杀和朝廷无关。想大人来时经过热河,难道没瞧见?”
“啊!原来是承德,当时是看到了很多牧民,没想到都是阿穆等不忠于朝廷的,不来大宁过冬,可见是有不臣之心。”
徐灏恍然大悟,随即摇头拒绝道:“不行,这与我有何好处?最多软禁阿穆送交北平法办,令其子代替父职。”
面对一个大明派来的草包将军,脱鲁忽察尔焉能放过发展壮大的良机?顿时鼓动道:“这里是塞外不是关内,要不事成之后送给大人三千奴隶,牛羊三万头作为酬谢,如何?”
徐灏苦笑道:“你给我也不要,公然带回北平去放牧?难道我活腻了。”
脱鲁忽察尔失笑道:“大人有所不知,以前汉人将军会把缴获的奴隶牲畜交给我等代为放养,然后春秋时卖进关里,所得金银自会双手奉上,就像是汉人的庄田。”
徐灏眼睛一亮,笑道:“原来如此!对了你汉话这么纯熟,可有汉名?”
脱鲁忽察尔说道:“那就求大人为我取个名字好了,也是我对朝廷的一片忠心。”
徐灏欣然道:“那就叫做鲁忠吧,鲁乃周朝的同姓诸侯之一,只要你忠于大明,将来保不准就会被封为王爵,世世代代和我大明休戚与共。”
“多谢大人赐名。”脱鲁忽察尔面上大为欢喜,实则压根不在意什么王爵,如果说进关享受荣华富贵倒不错。可要是永远住在大草原上,他又没有蒙古最显贵的血统,除非能壮大到和其他强盛部族并肩的地步,成为一方霸主,那么在这蒙古草原上,就永远只是个不入流的普通贵族而已。
当下二人相谈甚欢,三天后徐灏又一次邀请蒙古贵族们来吃酒,忽然燕军冲进了帐篷里,扣押了所有人,当众质问其罪,阿穆等三十人被推出去处斩。
鲁忠随即率领本部族人血洗阿穆等人的营帐,鸡犬不留!
等待鲁忠等忠于朝廷的蒙古人去承德控制大批牧民的时候,拥有了足够战马的燕军开始抓紧时间练习骑术,为出征后世通辽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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