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望着在晚风中瑟瑟发抖、羞愧难当的魏王,大笑三声,顺手拍了拍卫牙子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才走到魏王面前,一把扯住魏王的手,说道:“魏王来得何其晚乎,让寡人久等矣!”
魏王脸色涨红,犹豫片刻,终究是咬了咬牙,深深作揖,俯首卑微道:“败军之将,冒犯韩国威严,有劳王上久候,倒是臣的罪过了!”
在来的路上,魏王就已经想过自己的结局,魏国的结局,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成为了韩国的俘虏,就不要指望还能维持住自己的尊严!
保全有用之身,也许还能如勾践一般,一雪前耻!
韩王没想到魏王如此识时务,居然直接称臣,不由会心一笑,也不接腔,只是扶起魏王,环顾群臣,朗声说道:“今日魏王来此,寡人甚喜。传令下去,今晚犒赏三军!”
“王上威武!大韩威武!”
“王上威武!大韩威武!”
回答韩王的是响彻四野的齐吼。
魏王成为了韩国的阶下囚,魏国又有什么资格继续顽抗呢?
东郡、砀郡的残余魏军,传檄可定!
想到自己很快就能携灭国之功班师回朝,每名韩军的心情都激动不已!
韩王一行返回军营后,连天的篝火已经燃起,从大梁城头去看,四面是一片火海。
隐隐约约传来的笑声,证明着韩军是多么恣意纵情。
但魏军却不敢出城袭营,打压韩军嚣张的气焰。
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这是不是韩军的又一次埋伏!
进入中军帐后,韩王屏退了众人,不顾群臣的反对,只留自己和魏王独处一室。
至于魏王后和魏太子。
自然有相应的侍从招待。
韩王已经下令,将魏王三人作为韩国的贵宾,享受最高的待遇。
除了人身自由被限制住。
魏王三人没有阶下囚的其他糟糕待遇。
魏王当然清楚,韩王给足了自己面子。
两人共处一室,不过是讨价还价,商量魏国求和的条件。
所不同的是,魏王没有了讨价的资格。
更多的是听从韩王的支配,而不能说出一个不字,否则,保不齐魏王三人会沦为真正的阶下囚,而不是此刻的贵宾。
望着忐忑不安的魏王。
韩王心中泛起一股得意,谁能料想到,战国七雄,最先灭亡的会是魏国。
在原本的历史上,魏国打到最后也是有两郡之地,但在秦军水淹大梁后,魏国竟然不战而降。
反而是自己的韩国,仅仅剩下一郡之地,也拼死反抗。
单从这一点上,韩国比魏国更有资格在中原立足。
只是。
韩国保守的策略,不思进取的风格害苦了韩国,不然韩国还是有崛起的希望。
韩王当然清楚。
魏王最想听到的是自己出言允诺留下魏国,哪怕是百里之地,魏王也会感恩戴德!
灭不灭魏,对韩国的影响实际不大。
这个时代,百姓最没有归属感。
只要给他们土地,让他们可以吃饱,可以活下去,他们就会为你卖命!
这也是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的道理。
韩王考虑更多的是不要重蹈秦国的覆辙。
不要在迅速剪灭六国后,很快分崩离析。
被六国的余孽推翻。
单单是施行仁政是不够的,延续了上百年的世家王族不会轻易接受失败。
在韩国强盛的时候,他们蛰伏静观其变,一旦韩国生变,他们一定第一个跳出来落井下石。
从后世的经验中,韩王了解到,每一个王朝在建立的伊始都恨不得将前朝的皇族余孽杀之一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高枕无忧。
但王朝兴衰是不可改变的历史宿命,你杀光了一批,总有新的一批人冒出来。
成王败寇就是这样出来的,而通往权力巅峰的道路像来不是布满了鲜花而是充斥着鲜血、牺牲。
韩王可不想自己像秦始皇一般,杀光六国的余孽,然后被治下的百姓揭竿而起推翻。
从某种程度上说,秦国之所以二世而亡,正因为没有了六国的余孽捣乱。
失去危机意识的秦二世贪图享乐,葬送了大秦数百年的基业。
最终成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痞。
想到这里,韩王下了最后的决定,坚决地说道:“魏圉(念yu三声)(魏王的名字),寡人可以允诺你保全魏国的社稷,但有几个条件。第一、你必须去掉王位,降为侯,并向寡人的韩国称臣;第二、魏国大小只有百里之地,在这百里范围内,寡人绝不干涉,但你手下的兵马不可超过三千。第三,你死之后,下任魏侯必须来寡人的都城接受册封方能继位。”
魏王的神色顿时变得极其复杂,这几乎和灭亡魏国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就是魏国可以保全社稷,可以祭祀先祖。
不过,若是让先祖知道魏国在自己手中变成这个惨样,他们怕是要从坟墓里跳出来和自己拼命吧!
虽然早就清楚,韩国绝不会留给魏国一郡之地,绝不会给魏国东山再起的机会,但从韩王口中说出来,魏王还是失落到极点。
答应了这个条件,魏国就会从和韩国平起平坐的地位一下子变成韩国的附庸,区区百里之地,又能给韩国添什么麻烦?
充其量就是好听些,但魏王感觉,这更多是的一种讽刺!
以后,谁和韩国为难,韩国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指着自己说,看到了吗?
这就是和韩国作对的下场!
而自己,还要配合得点头称是。
更可恶的是,魏王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格。
韩王并不是找自己商量,而是通知自己。
自己同意自然好说,不同意的话,直接拿自己作为要挟或者拿自己的首级,攻克东郡、砀郡。
“臣遵命!但请王上罢兵。”
魏王服了软。
韩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魏王说道:“既然如此,那还请魏侯先行退下,明日,还要劳烦魏侯说服大梁投降!否则,寡人只能是水淹大梁了!”
魏王这次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这一夜,许多人碾转反侧。
韩军这边是兴奋,魏王这边是失落,裨将军韩勇这边是挣扎。
在看到渡口被袭后,韩勇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碎了!
毫无疑问,魏王已经落到韩军手上了。
明日,难以想象!
翌日,隆隆的战鼓打破了平静,北门外,十万韩军精锐踩着鼓点,全员出动,每个人的神色肃穆异常,刀枪剑戟,闪着寒光。
铺天盖地的杀气让空气的氛围弥漫着紧张之意!
韩军的反常引起了魏军足够的重视。
执掌大梁城防的高官勋贵系数登上了城头,不安地望着不远处的韩军。
魏军料到了韩军会在今日猛攻,但却没料到,韩军一次性出动十万以上的大军。
这个架势,摆明了不克大梁绝不收兵回营的节奏。
只是,不同于以往,韩军在距离大梁两百步左右的距离上就停下了脚步。
一个魏国高官勋贵再也熟悉不过的人――魏王竟然在几名韩军精锐的“护送”
下,往前前进了几十步。
魏王面无表情地朗声说道:“寡人乃魏国国君,中大夫颜恩何在?宗正魏卿何在?”
城头上的高官勋贵在魏王出面的那一刻全都惊呆了,魏王明明从密道逃走了,怎么转眼却成了韩国的俘虏?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不是魏王出声说话,魏国群臣们都要怀疑是不是韩国找了一个和魏王很像的人假扮魏王!
颜恩、魏卿慌慌张张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也不顾得城头拥挤,当即下拜,大声说道:“臣在!”
“开城投降吧!”
魏王挥了挥手,脸上泛起一股不忍。
群臣面面相觑,完全不知所措。
魏王都落在韩国手上了,还有打下去的必要吗?
但如今执掌大梁城防的乃是中大夫颜恩,到底要不要开门向韩军投降,还得由颜恩做主。
只是,魏王被俘虏的消息在这短短的片刻功夫,在魏军之中迅速蔓延,一种叫恐慌、绝望的情绪充斥在魏军心中,魏军的士气瞬间跌落到最低谷。
颜恩也是为难至极,他何尝不知道,如今大梁绝对守不住了。
以前还有魏王在上面压着,心怀叵测的大臣们有所顾忌,不敢提开门投降一事,现在魏王被俘虏,魏王又要求大臣们投降,他们自然乐意至极。
望着所有人祈求甚至盼望的目光,颜恩摇了摇头,竟然径直起身,朗声说道:“王上!要臣死守大梁的是王上,要臣弃守大梁,出城投降的也是王上!如今王上不幸为韩贼俘虏,所下投降旨意定非本意。然为臣者又不可陷王上于危难之中,臣忠义两难全,唯有一死以报王上信任!”
说完,竟然纵身一跃,跳下城头。
只不过片刻功夫,就传来“啪”
的一声坠地声,在场的所有人这才意识到,颜恩居然选择了自杀来成全忠义。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韩王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让颜恩的死激起魏军的斗志,当即令人高声说道:“韩王有旨,免除大梁三年赋税,大梁凡百石官员以上者,系数官职不变。”
魏卿望着城下的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长叹一声,“诸位,为了王上的安危,我们投降吧!”
史料记载,公元前268年六月十七日,韩军攻克大梁。
虏魏王、魏王后、魏太子以下百官共计八十三人。
魏王自请削去王号,降为侯爵,并向韩国割地称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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