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新郑。
十万魏军兵临城下,让承平百年的新郑再次经历了战火。和七年前韩、赵两国合兵十五万攻打华阳相比,韩国的这次危机无疑要严重的多。魏国打着援助洛阳的旗号,顺利通过了韩军的数道防线,不损一兵一卒地来到了新郑城下。
望着车水马龙,丝毫不知道危险来临的新郑,晋鄙暗暗高兴。韩国防备如此松懈,或者说,如此轻易相信魏国,让魏军上下喜出望外。几乎所有的魏军都以为,己方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冲锋就可以拿下毫无防备的新郑。一份摆在眼前的偌大的战功,让每个魏军的心思都活络起来。
实际上,魏军也是这么做的。被选作先锋的五千骑兵、一万步卒,在所有人羡慕的眼神中,发起了最华丽灿烂的冲锋,也是最悲壮的冲锋。城头上韩军惊恐万分的眼神,城‘门’口商贩、黎庶手忙脚‘乱’的身影,一切似乎都在说明,魏军在下一刻就能冲进兵力空虚的新郑城。
魏军笑得很得意,笑得很猖狂。为了最快地冲进新郑城,冲锋的步卒、骑兵都是轻装上阵,仅有的一千名盾牌手在发现城头的韩军纷纷往内城跑后,干脆扔下了拖累自己速度的盾牌,只带着随身佩戴的长剑冲锋。
八百步,魏军看到的是韩军在溃逃。五百步,溃逃的韩军越来越多。三百步,总算有恪守职责的韩军试图关闭城‘门’。两百步,城头上几乎看不到一名韩军。魏军的心完全放松了下来,不少人开始幻想一鼓作气冲进内城,大杀四方。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生。原本空无一人的城头出现了数以千计弓箭手,城‘门’口也出现了重步兵的身影。冲在最前面的魏军骑兵下意识地想要减缓速度,但几乎又在刹那间意识到,即使自己想要减速,身后的袍泽也不会答应。在冲锋的阵型中。骤然减速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身后的袍泽踏作‘肉’泥。己方已经进入了韩军弓箭手的‘射’程,如果不想死的话,就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城去,和城‘门’口的韩军‘混’在一起。所以,魏军骑兵不但没有减速。反而加快了冲锋的速度。这直接导致了,五千骑兵和一万步卒完全脱节。
下一秒,天空中黑压压的的箭雨遮蔽了晌午的太阳,守城弩、投石机,韩军无不用其极。让魏军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饱和打击。每一支箭矢,每一个石块,落进魏军密集的方阵里,都会绽放出一朵朵娇‘艳’的血‘花’。
魏军的阵型顿时就‘乱’了,原本士气高昂的魏军突然发现自己中了韩军的埋伏,士气一下子就衰落下去,顿时就懵了。这就好比一只狼去扑向一只兔子,在兔子马上就要丧命。狼最得意洋洋的时候,兔子转眼成了一只猛虎。任谁做了这只狼都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魏军只发现,身边的袍泽有被石块砸中脑浆迸裂的。有被巨大的守城弩串‘成’人‘肉’串的,有闷声不吭被‘射’中心窝倒下的,有被‘射’中大‘腿’跌倒然后被踏作‘肉’泥的,各式各样的死法刺‘激’着每个魏军的心理。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魏军只能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拼了命地向前冲刺。最后悔的就是那些盾牌手。原本是负担的盾牌转眼就成了保命利器,但任谁也不敢回身去捡数十步外的盾牌。否则,只能是被碾成‘肉’泥。盾牌手们只能是祈祷自己有足够运气闯过这片箭雨、石林之地。魏军步卒们则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只能跟在骑兵身后吃灰。
当先的魏军骑兵也不好受,两百步的距离不过是骑兵几个呼吸间就能冲刺而过的。但问题是,闯过了两百步的距离就是城‘门’口。而狭窄的城‘门’口限制了魏军骑兵可以施展的空间,而骑兵,是最需要空间的兵种。当然,想要破这个局也很简单,那就是骑兵画一个圈,不冲进城去。但问题也会随之而来,那就是在返回的路上,魏军骑兵不得不再经历一番箭雨的洗礼。
惊慌未定的魏军骑兵很快做出了决定,那就是迎难而上,己方已经损失了三千骑兵,剩下的两千即使可以成功撤退到韩军弓箭手的‘射’程范围外,也不会有丝毫的功绩拿到。相反,所有的人都会背上战败的责任。与其这样羞辱地战败,不如光荣的战死。而且,魏军骑兵看到城‘门’口想要以血‘肉’之躯抵抗自己的韩军重步兵,自以为完全可以冲进去。步兵,哪怕是重步兵,也休想和骑兵抗衡,除非重步兵结成厚实的阵型,可看看城‘门’口的韩军重步兵,只有数十人。再谨慎的人,也不会认为区区数十名重步兵就可以将两千骑兵阻挡下来,哪怕是在狭小的城‘门’口。
魏军的骑兵将领乃是一名校尉,种种利弊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后,他就挥舞起令旗,下达了自己的命令。魏军的骑兵在这个时候展现出了极高的战术素养,原本宽阔的阵型是几个呼吸间就变得紧凑起来。七八名魏军骑兵一排,整个魏军骑兵的纵深变得很长。魏军的打算很简单,那就是用一‘波’接着一‘波’的骑兵冲开韩军重步兵的单薄阵型。在排山倒海的撞击下,没有人会认为韩军会撑下来。
韩军自然也知道自己不能顽抗魏军骑兵的冲锋,所以他们理智地选择了后退。但韩军重步兵后退是为了把机会留给弓箭手和弩箭兵。巨大的攻城弩接连‘射’出去,每一支弩箭都能‘射’穿四五名魏军骑兵,而突然出现的韩军弓箭手们也没有谦虚,连绵的箭雨一‘波’接着一‘波’,‘射’的魏军骑兵人仰马翻。和城头上的弓箭手相比,城‘门’口的韩军弓箭手把箭矢更多的瞄准了魏军骑兵身下的战马,这极大地迟缓了魏军骑兵的冲锋速度,往往是后一批魏军骑兵猝不及防,被中箭倒地的前一批战马绊倒。造成了二次杀伤。
骑兵们赖以生存的除了空间还有速度,所有的魏军骑兵们都知道,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明知道身前的袍泽只是不慎倒地,但没有一个人会为此减缓速度。不少狠心的更是用手中的长剑狠狠地刺了一下坐下的马屁股。战马吃痛下,速度快上三分,硬生生抵消了地面上各种障碍物的影响。
终于,第一名魏军骑兵冲进了城‘门’口,韩军弓箭手在重步兵的掩护下急退。失去了距离,弓箭手的杀伤力和防护力近乎为零。这是无数血泪证明的事实。韩军自然不会为了再杀伤十几人而损耗上百名弓箭手。这名魏军狰狞着亮起了手中的长剑,一路上,太多的袍泽倒在冲锋的路上,他自己也是侥幸活下来的。没有人不会为此感到恐惧,但恐惧有时候可以化作杀意。现在,这名魏军骑兵就想用无休止的杀戮来为消除内心的恐惧。
他身后的魏军骑兵也是一阵轻松,在他们看来,韩军败局已定。确实,韩军出人意料地隐忍和骤然的袭击让魏军损失惨重。如今,可战的魏军骑兵居然仅剩下一千五百人,但这丝毫改变不了战争的最终结局。魏军用惨烈的牺牲拉近了和韩军的距离,当魏军的长剑可以够到韩军的时候。魏军绝不相信自己还会输下去。
只是,魏军却是忘了。既然韩国识破了魏国的伎俩,怎么还会没有任何把握就放任一万五千魏军突入新郑城呢?!韩国若是真的兵力空虚。又何必敞开城‘门’,和魏军进行惨烈的白刃战呢?!
魏军骑兵接二连三地涌进了新郑城,可是迎接他们的是陷马坑,城‘门’口方圆二十丈的地方硬生生被韩军掏空,等魏军意识到自己上当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虽然许多魏军骑兵在坠落这个陷马坑前想要对身后的袍泽示警。但是速度完全起来的魏军已经没有退路,他们只能用惨烈的冲锋。用人命来填平这个深度达到七八丈深的陷马坑。
在牺牲了五百骑兵后,魏军好不容易踏着袍泽的尸体在城‘门’口有了立足之地。但情况也就到此为止。胆寒的魏军发现,在自己视线所不及的地方,居然隐藏了超过三千名韩军弓箭手。三千韩军弓箭手vs一千已经胆寒的魏军骑兵,这已经不能用一场战斗来形容,而是一场屠杀!数‘波’箭雨过后,冲进城‘门’口的魏军骑兵全军覆没!
而这个时候,慢吞吞的魏军步兵离城‘门’口尚有十几步的距离。城‘门’口遍地都是魏军骑兵的尸体,空气里有浓重的血腥味,但在已经杀红眼的魏军步兵看来,一切都很正常。毕竟,战场上哪里没有死人的呢!至于血腥味,不过是因为双方的伤亡惨重罢了。说不定是自己的袍泽率先冲进城,屠杀了数以千计的韩军呢!他们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城‘门’口方圆二十丈,深达七八丈的地下,全是魏军骑兵的死尸!
这一路上,魏军步兵们伤亡惨重。虽然在起初的时候,魏军骑兵吸引了城头上韩军弓箭手大多数的注意力,但因为骑兵的速度太快,慢腾腾的步兵实际上遭受了数倍于骑兵时间的打击。投石机和守城弩联合发威,加上从未停歇的箭雨,魏军步兵们近乎崩溃。如果不是实在不能后退,如果不是张开的城‘门’口吸引着魏军,如同黑暗中的灯火吸引着飞蛾,魏军都要后撤了。想想攻城战的战况只会更加‘激’烈,更加血腥,想想魏王许下的攻克新郑的重重赏赐,魏军又鼓足勇气。眼看着城‘门’口尚未关闭,心里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意味着,自己离攻克新郑,立不朽之功,又进了一步。
城内静悄悄的,在魏军看来,也许是早先进入城内的骑兵袍泽们杀得太过干净,城头上的弓箭手们似乎成了唯一留给自己的下手对象,但似乎,城头的韩军弓箭手们也是绝佳的复仇对象。领头的魏军校尉已经决定,自己一定要把这数千韩军弓箭手枭首示众,否则难以消解心头之恨!近半数手下尚未接敌就战死,魏军校尉从来没有打过这么窝囊的战役。唯有敌人的鲜血才能洗刷自己的屈辱。
可惜,涌进城内的魏军没来得及高兴,韩军弓箭手们就用一阵阵的箭雨给魏军送上了一份大礼。这份大礼。显然要比方才战死的一千骑兵收到的大礼要高得多,因为城头上的弓箭手们因为魏军尽数涌进城内,也把箭矢瞄准了城内。加起来超过五千名韩军弓箭手vs六千魏军步兵,魏军略占上风。在这片并不宽阔的区域,如果不是韩军弓箭手有城墙作为屏障。韩军即使想要胜利也会付出惨重的伤亡。
毕竟,韩军弓箭手因为连续不停的放箭,双手已经微微颤抖,现在不过是勉强支撑而已。但显然,在最后一支魏军入彀后,韩军没有再保留自己的实力。超过一万名韩军骑步兵从内城涌出,魏军回天乏术。只是略微抵抗一下,魏军校尉就明智的选择了投降!至此,一万五千名魏军骑、步卒全军覆灭!
当晋鄙收到前军全军覆没的消息,脸上‘露’出极度复杂的神‘色’。有震惊不信,有苦涩伤心,有懊恼不已,有愤怒目眦。
很显然,韩国早就识破了魏国的伎俩。韩国早就知道魏国的这十万大军不过是想要行假途灭虢之计。一万五千人的损失对自己来说,对魏国来说,很大,但也不是不可承受!真正让晋鄙胆寒的是韩国的隐忍。韩国明知道魏国心怀叵测。但却一直笑脸相迎。从边境到新郑的数道防线,韩军驻守的兵力虽然不多,但也有五六千人。韩国就坐视己方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全然当做不知道。在己方到达后,更是任由己方的斥候远远地查探新郑的虚实。现在想想,那些在城‘门’口络绎不绝的行人、商贩,城头上若无其事的守军,全然都是韩国自己在做戏吧!要的。就是让自己信以为真,引‘诱’自己突袭新郑。好一个狠心大胆的计划!晋鄙百分百地肯定。驻守新郑的‘蒙’骜绝对没有离开!否则,其他人绝对不会想出这么好的计策!毕竟。‘蒙’骜善于守城是闻名于世的。
但晋鄙也很怀疑,韩国就那么笃定,自己会上当?自己就一定不会稳扎稳打地强攻新郑,而是突袭新郑?晋鄙同时想到的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次自己的目的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到底是谁泄密给韩国知道的?要知道,军中除了几个心腹知道这次行军的最终目标,其他人都是今天才知晓的。而一路上,己方又没有和任何人接触!但显然,韩国应该早就知晓了这个消息,否则不会准备这么周全,在无声无息间就消灭了己方的一万五千大军!
往更长远地说,韩国如此大胆,不是紧闭城‘门’而是主动‘诱’‘惑’自己突袭,一定有必胜的依仗!最起码的,新郑的兵力绝对不能匮乏。可是,韩王、赵王如今被围困在洛阳,救兵如救火,换做自己的韩国的一方,在接到魏国来犯的消息后,一定是紧闭新郑四‘门’,采取守势。毕竟对韩国来说,最要紧的事情就是集结大军,先把韩王、赵王救援出来。而不是把大军留在新郑,用来抵抗魏国。这明显不符合逻辑!但韩国偏偏做了这么不符合逻辑的事情!就好像,嗯,就好像洛阳的得与失,韩国并不计较!似乎,在韩国看来,抵抗己方的十万大军要远比救援洛阳要迫切的多!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晋鄙很是疑‘惑’!
“莫非新郑发生了政变,有人想要取代韩王然?”晋鄙暗暗想道。这次的惨败给晋鄙敲响了一个警钟,想要攻克新郑,绝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在闹不清新郑的形势,韩国的形势前,自己仓促地恼羞成怒地继续攻打新郑,并不明智。
如果发生政变,大梁近在咫尺,不可能没收到消息。而且,韩王然的声威太过厉害,又有忠心耿耿的丞相张平、郎中令‘蒙’骜驻守,谁又能在新郑掀得起风‘浪’呢!所以晋鄙在第一时间默默地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新郑没有变故,没有人想要假手秦国杀害韩王,那似乎只剩下一个解释了,那就是韩王并没有在危险当中,所以韩国才不慌不‘乱’地要对付自己!这种情况似乎也不大可能,洛阳本来就不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城邑,周天子在洛阳的几十年,洛阳可谓经久失修,破败不堪,韩王和赵王携带的‘精’锐再厉害,也不可能挡住三倍于己的秦军,因为这几乎是一场野战!除非,嗯,除非韩王根本就不在洛阳城中!
晋鄙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住了!韩王不在洛阳城中?!那韩王在哪?!秦军突袭洛阳,怎么看,韩王都没有幸免的机会!在洛阳被困住的三万韩、赵联军就是韩王、赵王围困在洛阳的证据!但韩国既然可以得知魏国居心不良,为什么就不能知道秦国的醉翁之意呢?!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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