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的,魏冉最终答应了魏王的要求。秦国想要的,不过是魏国与韩国决裂罢了,而魏国从一开始就抓住了秦国的命脉。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秦魏两国约定,只要秦国攻打太原郡,魏国将袖手旁观,甚至会寻机攻打齐国。毕竟,秦国也不希望,在韩、赵、秦三国大战的时候,东方的齐国韬光养晦,成为心腹大患。齐、魏一旦交战,魏冉相信,楚国和燕国也会耐不住寂寞出手的。
心满意足的魏冉施施然回到了咸阳,有着魏国暗通款曲,一路护卫,魏冉的一路上可谓有惊无险。不过,饶是如此,等魏冉回到咸阳也已是十月。这个时候,关中已经飘起了第一场雪。
既然确定了要和赵国决裂,秦国上下开始做各式各样的准备。秦国君臣连续商议了三天,最终还是决定,把交战的日期推迟到明年春耕以后。一者,筹备战事需要一个月左右,现在做准备,等开战的时候已经是深冬,行军不易。秦国想要的是奔袭战,想要的是一战而下河西。若是被行军耽搁了,让赵国可以集结起大军,那就有“热闹”看了。二者,趁着这个冬天,秦国可以编练大军,同时派出细作收集足够的情报,相比一个月后的匆匆进军,伤亡无疑会小得多!三者,异人目前还在邯郸,这可是太子柱钟意的继承人,秦国自然还需要时间来将异人转移出邯郸。
是的,谁也不清楚为什么,太子柱怎么会突然有意立异人为世子。坊间流传的版本千奇百怪,有人说是太子柱看上了异人的孝顺本分,有人说是太子妃华阳夫人和异人投缘,还有人说是先王托梦给太子。告诉太子异人乃是天选之人。这样的无稽之谈的特点就是越传越邪乎,不过人们还是喜欢把这个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毕竟,太子柱和华阳夫人赐下了无数的珍宝,托人送给远在邯郸的异人属实。如果不是这样,谁也不会空穴来风说异人很有可能会成为大秦的未来太子殿下。有心人士却是猜测,华阳夫人怕是彻底断了为太子生子的念头。转而要过继一个庶子到自己名下,扶他上位。如此,华阳夫人就可以成为王后,王太后,富贵得享几代人了。
作为中间人的吕不韦,此时正在邯郸一处毫不起眼的宅院里和异人对饮。谁也想不到,吕不韦在咸阳停留了不过两个月,就为异人争取到了世子之位。至少异人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完成了从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苦逼质子到未来秦国太子的华丽转身。这明明就是**丝的逆袭!异人每每想到自己的命运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激动地难以入眠!
异人被立为世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现在欠缺的就是异人平安的回到咸阳,再举行一个过继仪式然后昭告宗人府、告祭先祖。
“先生的大恩大德异人无以回报,等异人登上王位,一定给先生封侯,赐予丞相的高位!”异人又举起酒樽,满是兴奋地保证道。
这也是异人的小心思,自己毕竟还没成为世子。哪怕成了世子,还有太子之位在前面。更遑论王位了。想要这一切顺利的话,自己必有有一个强援。而吕不韦就是最好的借力。他既然可以为自己谋得世子的位置,自然也可以扶植自己上位了!眼下两人就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荣辱与共,休戚相关。
吕不韦连忙作揖,丝毫没有居功自傲的意思。吕不韦心里很清楚。别看异人现在对自己很客气,那是需要仰仗自己。等他登上王位,独揽大权的时候,完全可以一脚把自己踢开。自己想要赢得异人长久的信任,就要在一开始把他摆在很高的位置上。而不是立一点功劳就沾沾自喜,得意忘形。
“公子现在毕竟还没有认祖归宗,万不可得意忘形。否则,若是有心人搜过公子的失礼,告诉华阳夫人,引出一番波折反倒是不妙了!”吕不韦提点道。
“异人受教了。”异人也是还礼。自己终究喜难自矜啊!听说为上位者最忌的是喜形于色,让人看出自己的心中所想。想要不被人轻视的话,城府还需要锻炼加深。现在只是太子河华阳夫人给自己送了许多名贵的礼物而已,还没有真正的立世子,要淡定,要淡定!
见异人收起了自己的得意之情,吕不韦心中暗许,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说道:“不韦来时,华阳夫人再三叮咛不韦,要提醒公子防寒。这邯郸毕竟严寒甚过咸阳,公子不可不察。若是受了风寒,别人还会误以为公子身子差,难挡秦国大任!”
“异人晓得!有劳夫人挂心了。”异人遥望着西方,露出回忆向往的神色。自己还没被立为世子呢,就有这么多的讲究。等自己成了世子、太子,那规矩更多。犯一点错的话,都会落在有心人眼里,产生不可估量的后果。富贵,不易啊!
吕不韦不再言语,异人也意识到吕不韦的交待完成了,当即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之情,故作平淡地开口问道:“敢问先生,不知太子和华阳夫人那里可有说异人何时归咸阳认祖归宗?”
似乎觉得自己急切了一点,异人解释了一句,用很是担心的语气说道:“先生也知道夜长梦多的道理!如今太子的诸多庶子,不在咸阳的仅异人一人而已。若是有人恶意诽谤异人,或者安排刺客行刺异人,异人怕是再无机会登上王位。还请先生多多费心。”
吕不韦心里就笑了,异人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这个问题问的真是没有含量。自己出了千金为异人买通上下的关系,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异人能够登上秦王大位吗?自己是商人,讲求回报,自然是决计不会让煮熟的鸭子飞掉的。在护送异人回咸阳一事上,自己可比异人还要急切和关心。
“公子不必担心,快则今年。慢则明年,公子就又可以在咸阳了。公子也知道,华阳夫人那里需要为公子的回归铺一下路。有几个太子怜爱的庶子不除,夫人也是寝食难安!公子也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多多结交宾客,让他们传颂公子的贤名,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如此。公子回到咸阳,太子也会对公子刮目相看!”
听了吕不韦的解释,异人彻底放下心来,回道:“如此,异人就按先生之言照办!不足之处,还望先生赐教!”
“公子说笑了!此乃不韦的职责所在,自当全力协助公子!”吕布正色回道。
齐国,临淄。
田单因病请辞而齐王屡屡拒绝的戏码已经上演了一个月了,到现在为止。依然没有半分停止的迹象。这也成为临淄百姓在齐军“击退”赵军后的第二个谈资。谁也不知道,一直做得好好的丞相田单怎么突然要辞职了呢!好在“英明”的齐王深知田单重要性,一再挽留,还悬赏重金来寻找可以“医治”田单的名医。
丞相府上,原本在坊间盛传的应该“病怏怏”的田单却是在与上大夫貂勃相对而坐,丝毫没有一丝病色。奇怪的是,貂勃没有丝毫的惊讶之色,反而多了几分无奈之情。
“丞相!以勃来看。这场闹剧适可而止吧!”貂勃用略带乞求的语气说道。
田单没有接话,只是斟满了貂勃眼前的茶杯。望了眼窗外,久久不语。茶叶渐渐散开,浮浮沉沉,满室飘起了沁人心脾的茶香,但这丝毫不能让貂勃的心绪宁静半分。无他原因,齐王趁着田单不在的日子。可是将所有的心腹都安插进了朝堂。如果这些心腹都是德高望重或者有真才实学的也罢了,问题是里面大都是善于溜须拍马之辈。毫无疑问的,整个朝堂是乌烟瘴气。貂勃不能不担心,长此以往下去,齐王身边都是些奸佞小人。齐国如何富强?!如今可以抗衡这**佞的,将齐王往明君道路上指引的,普齐国之下,非田单莫属了!
貂勃说完这句话后,整个房间内就陷入长久的死寂当中。田单似乎陷入到深思当中,貂勃则是静静地等着田单的回复。他清楚,依照田单的聪明,不可能不知道齐王的小动作,也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对齐国的影响。
良久,田单长叹了口气,说道:“上大夫,单实在是太累了,辞去丞相一职,对单,对齐国都是一件好事。你又何必劝阻我呢?”
貂勃还以为田单是因他驰援临淄误期导致齐王冷落他而生气,当即笑着安抚道:“丞相!王上个性执拗,难免误信小人谗言。此次驰援临淄,求稳求胜乃是先决之条件,丞相并无过错。丞相大可与王上促膝长谈,消除芥蒂!君臣和睦,岂不美哉?若是君臣不和,燕国发兵来攻,岂不是置齐国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田单却是摇了摇头,回道:“上大夫还不知其中的道理!单若是继续占据丞相之职,恐怕大祸将至矣!”
貂勃面色随之一变,听田单此言,莫非是有人要挟田单,若是如此,那一切都很好解释了。不过,按照自己对田单性情的了解,不应该啊!田单不应该是贪生怕死,瞻前顾后之人。
田单自顾自地说道:“自古君臣相处讲究一个义字,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王上却是喜怒无常,所断悉由己意,听不得意见。单不才,有复国拥立之功,王上虽然用单,却也忌惮单。上大夫可知范蠡、文仲之事?勾践者,枭雄也!范蠡、文仲二人佐之灭吴,称雄于天下,然勾践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范蠡功成身退,安享余生。文仲却是痴恋富贵,落得身首异处。今日不忘,前日之师。单屡屡劝谏王上,王上隐忍不发,若是继续占据高位,乃取死之道哉!”
貂勃眉头拧成一团,有些不信地说道:“丞相言过其实了吧!王上虽然固执,但决计不会害了丞相性命!况且丞相威望名扬天下,于情于理,齐王不会自坏名声!”
在貂勃心里,齐王虽然不过中人之姿,贪好小利。但绝不是残暴之徒。否则,自己早就辞官归隐了。又何必在朝堂上暗助田单打点朝政呢!也许是前段时间的风言风语吓坏了田单,毕竟任谁听到自己被传言要谋反,都要战战兢兢吧!田单一再坚决辞职,不应该是臣子的作风!
田单长叹道:“最难琢磨帝王心,圣意难测啊!上大夫又怎么肯定。王上没有杀我之心?当今赵王,礼贤下士,却是任由主父(赵武灵王)饿死在沙丘行宫,何也?还不是利欲熏心。正因为我的威望太重,王上才忌惮。如果王上真的有心信我用我,又何必在我称病的这段时间,将亲信塞满朝堂,将平日里与我走得近的官员贬谪、下放?”
貂勃默然不语,心里面却是十分理解齐王。换做是自己。也会夜不能寐吧!一个人有“补天之功”的王室子弟毕恭毕敬,礼贤下士,举国都言其贤,说他是再世周公,有这样的臣子,君王可是烦心地很。重用吧,怕他是奸佞小人蒙骗世人,不重要吧。那就说明自己是一个昏君,矛盾的很。
自己虽然清楚田单决计没有谋反的心思。对齐国更是忠心耿耿,但问题是王上不信啊!王上一面挽留田单,一面驱逐田单的心腹,摆明了是架空田单,田单心寒不是没有道理。可站在自己的角度,又希望田单可以忍辱负重留下来。匡扶齐王,重振齐国的声威。
看着貂勃为难的神色,田单也不想坏了两人的情谊,反而安慰道:“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君。我的声威太大。齐王束手束脚的,心思全都放在压制我身上了。这样对齐国实在是太过危险。相反,我若是急流勇退,王上不但感恩于我,还可以专心国事,岂不很好?上大夫也不用担心,我退下来,反而能更好的帮助齐国。至少,王上遇到大事的时候,可以听一听我的意见,而不是怕我心怀鬼胎,暗中给自己谋利!而且……”
“而且什么?”貂勃纳闷地问道。心里面同时感慨,也许真的像田单所说的,王上和田单两人只能留一个。君臣之间,留下的只能是国君。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一种妥协。田单以退为进,换来了齐王的感激和信任,齐王则是获得了独一无二的权威。三五年内,齐国上下还知道田单。三五年后,深居简出的田单还有几人能记住呢?到时候,齐国能发出声音的只有齐王一人罢了!
田单自知失言,自嘲地笑道:“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貂勃也没有追问下去,只当田单是感慨自己。貂勃知道,田单真的辞官以后,为了最快的削弱他自己的影响力,怕是要搬出临淄了,两人以后见面必然不容易。就是容易,为了避嫌,自己也要尽量避免来田单府上。这就是所谓的人走茶凉。如果自己肆无忌惮地来找田单聊聊国事,齐王必然不喜,将自己列为田单一党。少了自己,这齐国朝堂上还有多少人真正为齐国着想呢!一时之间,貂勃只觉得前途渺茫。要说服固执的齐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尤其是少了田单这个德高望重的人!
“丞相还有什么交代的吗?”貂勃深深作了一揖,请教道。
田单也是有感,站起了身子,说道:“王上喜好专断,但又朝令夕改。譬如两年前,王上见韩国强大,意欲效仿变法却是因各方阻挠,无疾而终。为了齐国社稷、齐国百姓,还请上大夫多多劝谏王上!不要让王上贪图小利,受小人蒙蔽!”
貂勃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但同时心里暗暗叹气,这个任务可不简单。齐王不吃几次亏是不会记住这个教训的!至于小人,朝堂的小人实在太多了。看来自己有必要拉拢一批人。换做以前,貂勃自然不屑。但随着田单的离去,为了抗衡这**佞,貂勃不得不要拉帮结派了,哪怕是乌合之众,也好过自己单打独斗!
田单继续说道:“齐国北临燕国,西靠赵、魏,南临楚国。我们侵占了楚国的淮泗之地,断无修好的可能,鲁国也是新定,因此对待南面决不可松懈。北面的燕国更是我们齐国的世仇,这些年,燕国专心经略辽东,看似对中原没有半分兴趣,我却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上大夫以后辅佐王上,要加强和燕国的走动,省得他们搞一些小动作。至于赵国更是我们的大敌,绝不是我们齐国眼下可以对付的,切记切记!”
“单听闻,国虽大,好战必亡!燕、赵、楚三国,皆是与我齐国有隙!在单看来,最好的计策莫过于联魏以制楚,连韩以制赵,至于燕国,数年之内不宜开战。燕国不伐我,我们也绝不伐燕!待五年后,视时局而动!切不可轻启刀兵,否则悔之晚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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