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五百匹战马加上甲子营自身骑乘的两百多匹,这支总数近三千的战马一天消耗的粮草数目是惊人的,只要战马多在云峥手里存放一天,就要多支付一天的粮草,短时间没有问题,时间长了问题就出来了。
云峥赫然发现自己在京兆府居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牧马地,当年水草丰茂的龙首原上已经变成了荒原,最要命的是这片荒原上还不长草,到处都是羊群,他们将刚刚长出来的嫩草啃食的干干净净,站在高高的龙首原上举目四望,京兆府周围的山川基本上都已经快变成牛山了。
养马的地方自然是越北越好,可是,陇右和青塘早就不属于大宋,而水草丰美的河套平原,也被党项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南方也有丘陵地带,但是指望南方养大的战马去寒冷的北方作战吗?云峥翻遍地图,悲哀的发现,诺大的京兆府,竟然找不出一个最适合放牧的地方。
大宋有牧马监,不过现在人家很聪明的把战马放到百姓家里去养了,还把这个政策叫做马政!种地的农夫养出来的战马只适合拉车!
仔细的研究了大宋的马政之后,云峥在简易的军营里大声的咆哮。
骑兵从来都是北方的特产,现在大宋都没有所谓的北方了,还去哪里找骑兵?不是所有骑马的人都叫做骑兵,这需要从小就耳濡目染才成,和战马一起长大,相互融合,相互配合,最后才能形成人马一体,继而组成一道滚滚的骑兵铁流。
他的大脑在飞速的运转,竭力回忆后世关中的地形,想要从中找到一个能安置战马的地方,本来想问问京兆府牧马监的人,过去以后人家才说养马极为简单,只需散入农户即可,农户也喜欢养马,因为这样可以不用缴纳赋税,最重要的是家里还能有一个大牲口使。
万般无奈之下,云峥最后挑中了户县太平峪,这里还算是比较适合战马生存,至少那里地广人稀,水草繁茂,把战马送到农户家里圈养,云峥觉得不如拉出来杀掉吃肉。
云峥站在太平峪的山口,脸色阴郁至极,到了这里才听猎户说这里旱蚂蟥成群,最重要的是这里的草里还有一种叫做荨麻的东西,不管人畜触碰之后,皮肤就会溃烂……马场里不该有这些东西才是……
青塘的牧场里长满了牧草,没有旱蚂蟥,河套的牧场里也长满了牧草,没有荨麻这种东西,饲养战马其实是一件非常精细的活计,它们早就已经驯服了,没有野马那样强悍的生存能力,被驯化多年,它们天生就需要牧人的照顾……
云峥骑着马在京兆府周边整整跑了十天,等到富弼见到云峥的时候都大吃一惊,半个月前那个丰神俊朗的少年消失了,尽然变得疲惫不堪,满面冇风尘。
“明公,我错了,我就不该把战马从西夏带回来,到了这里才晓得大宋竟然没有合适他们奔驰的地方,牧场不可过黄河,可是您看看,黄河以北能有多少地方可以让我放牧万匹战马?”云峥有气无力的向富弼抱抱拳头,就继续苦思冥想。
富弼见云峥非常的消沉,就问猴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猴子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富弼之后,富弼也呆坐在那里不做声。
他以为饲养战马只要找一处长草的地方就行,哪里会知道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广阔,平坦,日照充分,背风,远离人群,大宋的战马不都是饲养在农户家里的吗?
云峥艰难的动动嘴说:“甲子营已经骑在马背上快一年了,但是在西夏的时候和西夏骑兵较量过,人家一个骑兵,就能轻松的对付我们四个人,把四个人全部打下战马,人家似乎依旧游刃有余,骑马,似乎要从小训练,而非等到成年之后再调教。
您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西夏人,青塘人,他们的腿都是罗圈,这就是常年骑在马背上造成的身体畸形,契丹人的腿也是如此,只是新生的契丹人似乎罗圈腿的越来越少,他们更加的像我们大宋人。
我自以为给大宋带来了最好的东西,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找了一批一次性的骑乘工具罢了,我在环州的时候和种谔说起骑兵的时候,自信满满的告诉他,五年之后,我们就能组建一支万人的骑兵队伍,原来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美梦。”
富弼站起来走了几步道:“宋人不擅养马,我们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们认为自己比契丹人,西夏人,青塘人聪慧,总以为他们能做到的,我们就能做的比他们更好,太自大了,只是养马一途,我们就远远地不及北方的蛮族。
这些年不知为何,草原上的气候越来越冷,他们的生存条件日益的变得艰难,这也是他们为何总是要向南方挺近的原因所在。”
赐乐业人大举南迁就是一个铁一般地事实,这个流浪的民族,有着常人所没有的对危险的嗅觉,庆历二年的时候,富弼担任泉州通判的时候,就发现有大量的赐乐业商人涌进了南方,当时为了堤防他们,富弼亲自调查了他们南迁的原因,最后才从赐乐业人的长老那里知道,在遥远的北方,冬天越来越难熬,不光是他们,那些草原上的蛮族也在南迁,他们只不过是迁徙的最远的一支罢了,为了开解云峥,富弼将一些见闻说给了云峥听。
“赐乐业人?很多吗?”云峥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
“都是些流浪商人,人数不少,至少京兆府就有很多,两个月前,赐乐业人的长老拜见我,希望能允许他们在大宋的国土上置业,还要求在醴泉安家落户,那里可是前唐乾陵的所在地啊。
真是笑话,景佑二年陛下就下达过旨意,不许外族人在大宋置业,只能租住,老夫焉能答应,如今他们以为抱成团,老夫就会退让不成,说什么献上金花菜的种子,金花菜不过是一种蔬菜而已,他们难道还以为大宋是前唐时期,一个菠薐菜就能让他们全族受益。”
听了富弼的话之后,云峥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犹太人也就是赐乐业人感兴趣了,自己以前给学生讲过陇东紫花苜蓿的来历,其中还将故事引申到了犹太人身上,被一群丫头片子围攻,认为是在胡说八道,梁薇薇甚至引经据典的驳斥云峥,说苜蓿早在汉代就进入了中冇国,和犹太人有什么关系,金花菜就是苜蓿这个典故,也是云峥从那次争吵里得知的。
历史没有记载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那是一场骗局的缘故,刚刚从回鹘逃到陇东的赐乐业人受到了当地百姓的善待,他们将自己带来的大量苜蓿种子赠送给了当地百姓,告诉他们这是宝贝,结果,当地百姓种植之后发现除了喂猪之外一无是处,咒骂赐乐业人是骗子,而赐乐业人也非常的愤怒,这些人竟然拿紫花苜蓿去喂世界上最肮脏的动物,本来打算收购他们的紫花苜蓿卖给军队当大军的草料的,结果不欢而散。
紫花苜蓿在地里一长就是三十年,想要挖根根本就是做梦,那东西的根可以深入底下三十米,堪称绝无仅有,于是这些紫花苜蓿就顺利成章的侵占了百姓的田地,无论火烧,水淹,拔除都不能杜绝,于是陇东的好多地方,就长满了这东西。
醴泉地方志记载,这东西一路向关中侵袭,几乎覆盖了乾陵。
云峥抱着十万分的小心问富弼:“明府,金花菜覆盖乾陵一事您可知晓?”
富弼沉思了一下,玩味的摇摇头道:“绝无此事!”
云峥不死心,拱手道:“卑职忽然想起有一个地方被疏忽了,卑职心急如焚,请容许卑职这就去醴泉一行。”
富弼刚刚点头答应,就看见云峥已经蹿出了军帐,飞身上马,甚至来不及招呼亲卫,就打马一路向东狂奔。
富弼摇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狂妄自大的小子啊,还真的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乾县醴泉草场不下三十万亩,你几千匹战马还吃不完吧,不过想要在那片草场放牧,先解决掉麻烦的守墓人,要不然休想安宁,黄巢,朱温都没有成功,就看你的手段了。
金花菜!老夫的早餐就是鲜嫩的金花菜!只要是关中人想到金花菜,就会想起醴泉,聪明的小子竟然也有犯糊涂的时候,若非看在你一心为国的份上,几千匹战马就能把你吃的倾家荡产,还私产,嘿嘿,总算是不太傻,金花菜侵袭乾陵也是这几年才有的事情,那东西虽然侵占良田,却是不错的马料。一个外来户在老夫的面前逞能,嘿嘿。”
云峥的大青马跑的非常得意,很长时间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放开了跑,风从云峥的耳边掠过呼呼作响,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勒住了大青马的缰绳,刚才自己的心神全部都放在金花菜上面了。富弼的神情非常的不对劲,他完全没有理由和自己说这么大的一通废话,和自己说什么金花菜,牧马监的人不可能无知到连一片适合放牧的地方都找不到。
想通了之后,云峥笑着摇头叹息,这就是所谓的下马威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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