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童德故意停下,瞧了瞧张重的神色,见东家掌柜的面上并无太大质疑之色,心下便松了口气。
随后,童德又继续接下去说道:“当然,我想着小少爷回来,绝不只是简单的休息几日,我想带着小少爷一起去那白龙镇取货,取回那雕花虎椅。”说到这里,童德再看了看张重,发觉张重仍旧没有太过异样的神色,这才真正放下了心,一口气说了下去:“当初掌柜东家令我去那白龙镇寻那白逵木匠打造这雕花虎椅,本就没有想过要真个在大寿时取回,只不过为了整治那白逵,好出一口对白龙镇的恶气罢了,该当那白逵是最好的出气口子,且当年他对掌柜东家您罪不客气。糟糕的是,东家掌柜没法子亲去,不能不说是个遗憾,若是让小少爷代替掌柜东家去了,这便和东家掌柜自己个去了没什么两样,且小少爷还是个孩子,也不存在丢了东家的面子问题,到时候让小少爷见识见识小人如何刁难那白逵的,在小人旁边偶尔也接上两句话,既给东家掌柜出了恶气,又能让小少爷早些学会些人情世故,加上掌柜东家您也知道,小少爷在那三艺经院和白逵的儿子白饭十分不合,若非东家掌柜出手,白饭到现在还要仗着卫风那班人欺负小少爷,现如今虽然卫风他们离开了,小少爷也用不着顾忌什么了,可咱们张家总不能白白被人欺负了,这小少爷也要出一口恶气,低调是低调,低调也只是对那些强者来说的,对白逵这等劣民,难道还要由得他在咱们张家头上作威作福么。”顿了顿,童德再道:“所以啊,我觉着让小少爷跟着小人一起去那白龙镇取雕花虎椅,岂非一举四得之事?其一。小少爷回来放松了心境,对习武有好处,也不容易走火入魔了。其二小少爷去了白龙镇,也算是长了见识。其三小少爷去了就等于东家掌柜去了。便是为张家出了恶气。其四,小少爷也是为自己出了口恶气,白饭不是逞能么,现在连他爹都要被小少爷训斥,看他还能如何。再说,将来咱们总要找机会一一拜访白龙镇的这帮混蛋,小少爷早些经历,以后这些事也都可以让他慢慢入手,多多磨练一番,将来便是武艺习练好了。与人相交,也要学会,怎么着也是咱们烈武药阁的少掌柜、少东家,不是么?”
说过这些,童德便不在多话。只这般等着张重回答,他相信这些话出来,依他对这位掌柜东家的了解,应当不会出现什么差错,张重多半就会应允下来。果然,这张重微微沉吟片刻,便点头道:“你说得没错。让召儿这臭小子去历练历练,也是好的,总好过成天在娃娃堆里,欺负那些小破孩子,没点出息,只不过……”
张重的只不过刚一出口。童德当即接话道:“安全问题,掌柜的放心,咱们不出郡,郡内九镇之间,不可能有荒兽侵袭的。小少年从郡城到咱们衡首镇不也是来回多次了么,也就是三艺经院的一个武徒驾车护送的,不会有什么事儿。”停了一会儿,见张重没接话,童德跟着再道:“对了,刘道兄弟最近这些日子没什么事吧,若是掌柜东家肯派了他来跟着,那便万无一失了,他可是先天武徒,人情世故的经验有极为丰富,且是张家最强的习武之人,在这郡镇之内行走,却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顿了顿接着道:“小人以为有了他在,掌柜东家就不必担心那白龙镇的人,那里的捕头也不过内劲武徒,就是全围了上来,都不见得战得过刘道,况且咱们只是羞辱白逵一番,又不是要他去死,白龙镇的那帮王八羔子也不会为这事,而甘违了律法,来对小人和小少爷不利。”童德这番话确是揣测准了张重的心思,他知道张重担心的并不是路上会闯入其他荒兽,同样也不担心这一路上会有打劫的武者存在,若真是武者,也没有必要冒着违反武国律法的危险,来打劫他,这宁水郡中大户家子弟,比他张重有钱的多了去了,且既然已成武者,那家中钱财多半也比他张重还要多。因此,童德明白,张重担心惹急了那白龙镇的人,会被人围攻,童德虽然去过白龙镇,却不了解那里的民众,但东家掌柜说过,若是你没能融入白龙镇,又得罪了他们中的一位,那里的镇民时常一呼百应,尽管张重没有提为何如此,但依童德自己的判断,多半是因为兽潮所造成的,兽潮之后,白龙镇人口锐减,剩下的若是在不团结,又怎么能够生存得下来。事实上,童德对张重的了解,心中也暗自腹诽过,这位掌柜东家当初在白龙镇,那样的境况下,竟然还被人排斥,足见其狭隘吝啬的一面,想到自己在张重手下做了这些年,虽得重用,却得不到应又的地位,便对张重更加嗤之以鼻了,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对付张重,谋夺张家产业,童德心中从稍微的一点愧疚,逐渐转成了越发痛快的感觉。则一番话说过,果然那东家掌柜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刘道应该没有问题,我会遣他随你们一同去,这样一来,便不会有什么大碍了。”听得张重如此,童德心下冷笑不停,很显然除了他方才猜的那些之外,张重还多想了一层,让刘道和自己相互制衡,自己和刘道虽都在张家做事,但交情浅薄,刘道平日不大看得上自己,尽管如此,两人之间也并没有什么矛盾,为求此事成行,打消掌柜东家的疑虑,童德才会举荐刘道一起,不过此刻听了张重的话,再瞧张重的神情,童德才一下子明了,张重这是在对自己也有哪怕一丝丝的猜忌,见自己主动提出刘道随行,才算是放下了心。往日里童德还没有觉着掌柜东家会这样猜忌自己,此刻发现之后,心下更是有所不满,也更坚定了要对付张家的决心。童德这般想,到是理直气壮了许多,他又哪里会去想自己确是早就接了裴家的好处,在裴家用自己相助对付张家时。他也是很轻易的就应允了,即便怕丢了性命,也完全可以假意应允,回头在来和张重相商。可他并没有这样做,也就是说张重对他这么一点点的猜忌,其实都已经算是轻的了,按照他这般背叛东家的行为,聪明之人,早该对他有更大的怀疑了,可童德绝不会如此去想,一切都依照自己的下意识,只想着东家掌柜对他不起之处去思虑,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决心更甚。
心中憎恶张重,嘴上自要小心赔笑,童德听过张重的话之后,当下便借着道:“我瞧着不如让刘道兄弟扮做车夫,如此一来。他算是身在暗处,虽然不可能发生什么意外,可万一有那么一点不妙,他也可以出其不意,制住敌手,对小少爷的安全也是一大保障。”
张重听后,抬起头来眯着眼看了看童德。这便忽然大笑道:“好你个老童,这便依了你,就让刘道扮做车夫,既能护得我孩儿的安全,也遂了你的心愿,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童德也跟着哈哈一笑,随后连连拱手低头:“多谢东家掌柜成全,小人感激不尽。”
“行了,没什么事,就下去吧。明日就去接了我孩儿回来,既然是休息,就在家住上两日,在去白龙镇提那雕花虎椅。”张重一挥手,结束了这次谈话。
童德自然连声称是,跟着便退出了张重的书房,轻手轻脚的关上了书房的门,那小厮一直在外候着,见童德出来,便笑嘻嘻的迎了上来,也不多问童德献上了什么宝贝,只是和往日一般随意客套了几句,便送了童德出了张重的院落,这也是他能够做到贴身小厮之位,深得张重之心的缘由。离开了张重的院落,童德再也不用掩饰冷笑,直接浮现到了脸上,方才他说让刘道做车夫,其一便是真的想要安排高手在暗处行事,更方便护得他自己个的周全,自然对张重说起来,也算是护得小少爷的周全。其二便是让掌柜东家以为他真个和那刘道有嫌隙,便乘着这么点机会,让刘道做他的车夫,虽没有实际上对刘道造成什么,但从心理上满足了他的愿望,这点小心思,放在一个沉稳的人身上,是不可能出现的,而平日里童德为了得到张重信任,一直展现的都是自己办事稳妥的一面,可若是一直如此,就算表现得城府比东家掌柜浅薄,可以让东家掌柜看透自己,但没有其他缺点的话,也容易让东家掌柜忌惮你,何况这一次关键时候,就算自己不提,张重也是有心要让刘道跟随一起护卫那张召的安全,如此倒不如顺势说上这么一句,显得自己在面对刘道时,便没了什么沉稳,便有了这等无聊的缺陷,有这样的缺陷,就更容易让东家掌柜张重放心,越放心,就越信任他,这整个计划还有很长时间要继续,在送张召去白龙镇之前的几日,便有可能生变,即便成行了,一起去了,万一自己没有把握好机会,陷那白逵失败,也有解释的退路,总要让张重信了自己。若是真个都成了,自己在张召的食物里下了毒,又成功的诬陷在了白逵的身上,那张召死了之后,张重必然大怒,而这时候也是一大关键,更需要得到张重的信任,在自己没有彻底谋夺下张重家产之前,稍有差池,便容易被张重给捉了送去监牢,甚至直接暗下杀手,要了自己的性命,因此哪怕是就要和张重撕破脸之前,童德也需要让张重保持住、甚至增加对自己的信任。
回到自家院落的童德,这一日再也没有出来,与此同时,白龙镇又来了几位生意人,其中两人打听好了白逵的家,去了之后,和白逵商议着打造十张寻常的桌椅。又有几人去了秦动的家,和那药商柳姨谈妥了,直接采买了百两银子的药材,最后两拨人都去了老王头的熟食铺,大吃大喝了一番,到了深夜,便在镇中住了下来,买了药材的等第二日就会上路回程,定制桌椅的打算在镇子里一直等到白逵打造好了之后,一并运走,他们还带了些宁水郡城才有的一些小玩意过来贩卖,譬如女人家用的簪子或是胭脂水粉,再有小孩儿玩的拨浪鼓等等。
当月子夜降临。整个白龙镇都陷入寂静之后,白龙镇的镇口,出现了一道黑影。此人身穿夜行服,背后背着一个黑布包袱。就潜在一棵高树之上。同样,和他一般潜在另一棵高树的林叶之间的还有一位,是今夜值守的白龙镇第一捕快秦动。只不过秦动没法子发现这位夜行人,而夜行人轻易就能将秦动的一切纳入六识之中,只因为他是二变武师,而秦动不过是个内劲武徒罢了。
这夜行人身法极快,避开秦动之后,在镇口的林间纵跃,几个起落,便进了镇子。藏匿在黑夜之下,又是几个起落,便跃上了一户人家的房顶,匍匐在瓦片之间,悄然观察。此人正是裴杰调拨给儿子裴元的那位贴身心腹。二变武师陈升。若是紫婴还在这白龙镇中,便很容易发现有这样一位施展影级中阶身法的人潜入了白龙镇内,也能够轻易的悄然跟在其后,探其行为,再做定夺,然而紫婴早已经不在,这白龙镇中最强的好手也不过秦动和他的捕头师父。两人都不过内劲武徒,且秦动还算更强一些,已经快要突破到先天武徒了。这二人再如何,也都不是武者,更不用说面对二变武师陈升了,可以说陈升想要在这样的夜晚。在白龙镇里,随意出入无数个来回,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发觉他的存在。伏在房顶观察了会,陈升便再次动了,速度比起方才更要快上一些。不长时间,就跃在了一户人家的大门之外,这户人家的大门旁的石头墩子上有一个极其微小的标记,陈升在细细瞧过之后,随手抹去了那处标记,跟着又是一跃,直接落入了这户人家的院落之中。此标记是白天那些来白龙镇的生意人留下的,自然这些人也都是裴家安排过来,特意为陈升踩点的明哨,而陈升此刻进入的这一家,就是那白龙镇中唯一的木匠,白逵的家。
陈升潜入院落之后,并没有做什么,而是四处观察,待准确断出厨房所在之后,便溜了进去,跟着取出一把匕首,用匕首的柄那头在灶台旁的墙上轻轻的按压,好一会儿之后,终于让陈升寻到了一处较为松动的砖块,随即陈升便就转过匕首,用刃尖将那方砖撬了出来,跟着又连续取出两块方砖,留下一处极大的孔洞,之后再从背着的包袱中取出一块和墙壁上的方砖一模一样的砖块,只不过这砖块的中心却是空的,里面嵌入了一方木质的小盒,陈升将此砖块塞入墙中,随后又将最开始撬下的外墙砖块填上,再用匕首的刀柄按压紧实,最后又从怀中那出一个小药瓶和一支极为细小的木管,将木管深入药瓶沾了一些粉末之后,便在那活动过的方砖砖面上,画了一个标记,稍等了片刻,那标记便消散于无形。陈升再次按压了砖块,让其更紧一些,这才将所有物件以及换下来的那砖块收入包袱之内,这便起身出了厨房,又是几个纵跃,上了白逵家的屋顶,极速飞奔而去。离开白逵家之后,陈升又在白龙镇三条街道上四处潜行,直到再次发现一处人家的门外出现那个熟悉的标记之后,便和方才那般,先将标记随手抹除,跟着跃入院中,寻到厨房,和在白逵家的做法完全一致,找到一处相对较松的砖面,取下两块,将里面那一块换成自己包袱之中带来的,跟着又取出药瓶,木管,在外砖上画上标记,紧实了砖墙。不过收拾好一切之后,陈升并没有立即离开,他嗅到了厨房之内的大筛之下传来的香气,这便随手打开,瞧见一些香气扑鼻的肉枣,早听闻这白龙镇熟食铺的老王头给郡城的武华酒楼提供腊肉,想不到这肉枣也这般香,陈升见左右没什么事情,便顺手抓了两个塞进嘴里,又抓了一个放入口袋之中,这才重新将筛子扣上,离开了老王头的家。
直到走出了很远,陈升这才大肆咀嚼起来,只吃的口齿生香,忍不住感叹可惜那谢青云得罪了裴家,这老王头偏生又收了该死的谢青云为徒,要不也不会被裴家盯上,将来害他入牢,便是九死一生,这厨艺怕是要失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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