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经略军额定人数高达两万零七百人但这并不包括战时额外征召蕃兵以及关内各地‘抽’役。即便如今募兵制已经渐渐取代了府兵可这并不代表在大战之际朝廷真只这几十万边军。若大战则按照州县‘抽’壮丁补入军中哪朝哪代都这么干。不过哪怕如今西线从安西北庭到河陇都在大战连场可那又不兴兵灭国边军也还够用民间倒还能够安居乐业。
如灵州城中便如此。经略军中‘操’练比往日多了一倍军阵、比武、弓马……林林总总训练不计其数将卒们从上至下都感觉到了一股战争气氛。可城中百姓却都表示情绪稳定年纪大还记得当年康待宾康愿子先后叛‘乱’那会儿即便战火烧遍了大半个朔方可灵州城仍旧安若泰山。就军中也人对如今朔方态势表示不以为然。
这会儿两个经略军中副职旅帅便在草堆后头躺偷懒。如今天气已经很凉了两人全都大氅盖在身上其中一人嘴里还叼一根草杆子。听耳边传来声声呐喊那个四方脸年轻人便嘿然笑:“杜大帅还真整得像那么一回事。突厥如今都那副不堪模样了还敢打朔方主意?反正和们无关咱们这些人从长安发配到各处什么磨砺人才其实就不受待见被赶走!”
另一个青年略大上几岁此刻那脸上也流‘露’出了不加掩饰愤世嫉俗:“谁让咱们上头裴将军当初和惠妃些拐弯抹角关联?哦不应该称惠妃应该叫一声贞顺皇后才。这皇后还真不值钱机关算尽一场空东宫却便宜了别人。咱们已经算运气好了裴将军遭了左迁外放了岭南刺史这会儿应该也正在闲得发慌?裴将军那样公正廉明人真可惜了。”
两人正议论这些四方脸年轻人耳朵突然敏锐地动了动继而就‘露’出了狐疑表情。猛然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却发现草堆后不远处正十余牙兵簇拥一个身披黑‘色’大氅一身戎装青年站在那里。尽管前前后后见对方次数屈指可数可仍第一时间认出了人来一时倒吸一口凉气。而动作也惊醒了身边同伴那略年长青年也同样跳了起来认出人后竟叫出了声。
“杜大帅!”
们自然知经略军中将卒对们这些从长安来所谓贵介子弟一直颇微词可两人和别人不同破罐子破摔分外愤世嫉俗。此时此刻从最初慌‘乱’之中回过神们俩对视一眼后便双双上前行礼。那四方脸年轻人更用无所谓口气:“二人今日偷逃‘操’练任凭杜大帅惩治!”
经略军中一共安置了之前从长安调过来禁军军官总计十二人杜士仪对于这些人即便不了若指掌可出身何处却还记得清清楚楚。直接人召入灵州都督府而只带数十牙兵悄然而至。刚刚听到这两人寥寥数语对这会儿又见们光棍地请罪不禁眉头一挑随即哂然一笑。
“就只今日偷逃‘操’练?”见单膝跪下两个人全都不抬头便加重了语气“别忘了们虽非军中正职却还身担重任辅佐旅帅‘操’练兵马自己却每次都先没了踪影如何服众?”
见两人谁也不吭声杜士仪仿佛恨铁不成钢又疾言厉‘色’地斥:“看过二人履历当年曾经在右金吾将军裴休贞麾下!裴将军和曾过数面之缘乃中眷裴氏中流砥柱为人公正明允从前中眷裴氏在代州主事者劣迹斑斑亲自助将此人拿下忠肝义胆可见一斑!以驭下之严治军之谨麾下却们这样吊儿郎当败坏名声部下若知难不会痛心疾首?”
“这自己过失和裴将军没关系!”
“们自己犯错愿受军法处置!”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抗辩但脸上仍然都流‘露’出明显不服。杜士仪刚刚听们之前‘交’谈就知两人全都对调出禁军之事愤愤不平此刻索‘性’直截了当地:“们俩一个幽国公堂侄一个梁国公外甥旁人以为贵介实则二人并非任事都靠‘门’荫不由千牛而自十六卫长上释褐起家。如今从禁军调到朔方自以为副职旅帅遭了投闲散置故而只知怨天尤人过一天算一天敢们不这么想?”
“没错就这么想!窦钟并不自傲什么家世幽国公国戚可阿爷和幽国公只从祖兄弟没什么值得自傲之处。可自忖兢兢业业从来没招谁惹谁却因此遭了池鱼之殃被贬出京心里不服!”窦钟终于憋不住心头这口气索‘性’一股脑儿那股怨尤全都倒了出来“如果清楚因为什么事被贬也就罢了可偏偏什么磨砺将才什么锻炼年轻才俊谁都知不这么一回事!”
窦钟起了个头姚晔也就索‘性’豁出去了:“大帅若嫌等‘乱’了军心那就索‘性’等送去三受降城来日和突厥打仗时候赶了们冲杀在前也就一了百了了!”
今日跟随十几个牙兵都杜士仪到朔方这两年多来一批一批汰换淘澄最终剩下来人。也许单凭弓马武艺这些人并不算最出‘色’可胜在心无杂念每一小队之间都能够彼此默契配合。听到这两个小小军官竟敢对自家大帅出言不逊们顿时怒形于‘色’。可杜士仪没开口谁也不敢僭越多言但无不用眼睛怒瞪这两个不知好歹家伙。
“们这一行总共二十多个人可除了将一个李光弼放在西受降城其人却都放在南线丰安军、经略军以及定远城一带就因为们之中大多数人全都带一腔怨气来!不论陛下真实心意磨砺将才也好还贬斥降罪也好对外宣布制书上那白纸黑字上却尽殷切希望!倘若们觉得这贬斥日后全无希望那即日起就索‘性’上奏别置一军们统统放到一军去让们成日里去怨天尤人自生自灭!”
顿了一顿后杜士仪再次提高了声音:“如果们还一丝一毫向上之心那就丢掉那些‘乱’七八糟怨尤好好想想男子汉立身处世该一遭困境便自怨自艾还奋起建功让人刮目相看!口口声声什么裴将军裴休贞裴将军即便出往岭南也绝不会就此一蹶不振不出三两年必定回朝高就!到时候两相对比高下立判们难打算羞死?”
不论凭中眷裴氏在朝影响力还凭借裴休贞自身才能抑或者李林甫当初和裴光庭“‘交’情”总不会**太久!
窦钟和姚晔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都极其不滋味。们不那些直肠子胡人不会轻易被杜士仪这番动。可平心而论们都还不到三十谁愿意大好岁月就此蹉跎然后庸庸碌碌过完这辈子?可还不等们开口就只听得杜士仪再次开了口。
“来人押送了们‘交’给李老将军按照军法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杜士仪不可能真那么空闲一个个去见这些当初禁军军官给了窦钟和姚晔一番当头‘棒’喝将人‘交’给了李佺李佺自不客气地立时责以军法。不止窦、姚二人此前偷懒耍滑那些人全都被一一拎了出来再经略军中其违反军纪陪绑行军法时二三十号人排开场面异常壮观。除却一些没骨气人被打得哭爹喊娘大多数人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而军法之后李佺更毫不客气地重加处分。
从窦钟姚晔以下七八个犯事禁军军官都被降为队正而李佺杜士仪原直接撂了下去再下次便格外另置一军曰朔方庸军让们自己好生去掂量!
一顿军法一番狠不管效没效至少军中风气陡然一肃紧跟丰安军和定远城中亦如此整肃一番朔方南线一带全都为之股栗。而就在这时候中受降城中传来讯息城中数十胡人因登户籍之事骤然暴‘乱’如今已经弹压了下去。
杜士仪长子和爱徒一块派去那边事只李佺来圣严张兴等寥寥几人得知们自都立刻请缨前往杜士仪却摇了摇头。
“秀实沉稳广元机敏应不会轻易事中受降城主将阎宽老成持重如若失必会报不用惊惶!区区几十胡人为‘乱’如若当成什么大事来处置岂不更让人机可趁使朔方上下人心惶惶?”
嘴里这么杜士仪心中却牵挂非常可前方探子来报诸多信息牵动极广只能在心里默默祷祝一切平安在妻子面前更只能打起‘精’神佯装无事。直到三日之后一个风尘仆仆人影出现在面前时方才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头。
即便心中狂喜但却不得不板脸斥:“广元此前领下军令状时候怎么承诺?才不过短短一个半月怎么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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