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少话音方落,满桌喧哗声立止,他们可是知道这位曹公子是何脾性,这位可是听不得半句夹生话,发起浑来,从来就是不管不顾,单看昨个儿曹公子敢领着他们把市委专案组的大巴砸了,就知道这位楞起来,有多疯狂,明珠上流衙内圈雅赠其一外号――曹三傻子,这个和北洋贿选总统曹锟一般的外号,便足以说明这位曹公子是个啥货色。
满桌的衙内都以为曹公子立马就得翻脸,熟料曹公子嘿嘿一笑,“二表哥,我又不像您,老待在四九城,得日日自谨,时时向上,我就窝在明珠,守着这口窄井,就当一片天就成了,要长进做甚!”
“才说振阳没长进,这会儿,倒瞧出些长进模样了,哈哈……”名少拍拍曹公子的肩膀,“我昨个儿刚到,还不及去拜访姨奶奶,就听说你小子演了出好戏,哎,细细说来,我也颇为羡慕你啊,天高皇帝远,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去京城了。”
“喔?这么说来,二表哥在四九城过得不十分如意?不对呀,我可听说了,二表哥如今倒腾的都是大买卖,出手入手挣的都是美子,小弟我可是好生羡慕,可这会儿,见二表哥长吁短叹的样子,实在是不明白,以两位姨爷爷的威风,我真想不出京城还有谁敢给二表哥您气受!”
曹公子语气诚恳,绝无半点虚张之气,细细算来,自晓事之后,他和这位二表哥的接触,实在是不多,十来年时间也不过见过三五回面。在他印象中,这位二表哥绝对是跳脱得翻墙的性子,幼时。可没少和自己干架,他家又是独子。姨奶奶和姨爷爷宠溺得不行,虽然自己年幼,每次打完架,却都是自己吃亏,是以,曹公子实在不敢想象,他这位娇贵到不行的二表哥。什么时候,竟老成成了这幅模样。
名少淡淡一笑,颇有几分沧桑,持了象牙筷子轻轻敲在青花细瓷盏上。“振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待明珠挺好,闲极无聊。还能砸市委专案组大巴玩玩儿,嘿嘿,要是在京城……算了,不说了,喝酒!”
曹公子赶忙端起酒杯。站起身来,“来来来,都敬我二表哥啊,诸位,诸位,我说咱们明珠是井口的天,你们还别不服气,正要把你我等人放到京城去,用津门人话讲,嘛也不是,我二表哥是谁,你们知道不,你们不整天说我姨爷爷如何如何么,我这二表哥,正是我姨爷爷的亲外甥……”
“够了,振阳,咋呼啥,既然喝酒就喝酒,扯这没用的做甚,没得跌份儿!”
名少挥挥手,阻断了曹公子的吹嘘,如今的名少真个是成熟了不少,想前两年,他每到一处,不前呼后拥,众星捧月,就觉不自在,可如今,他真觉得曾经行事,幼稚得可笑。
细细想来,也是受那人影响,看人家从来都独来独往,薄衣轻衫,大口肉大口酒,从来都不知道公子风度为何物,身边永远没有那所谓帮闲的影子,偏偏人家就成了京城第一公子,或许这京城第一公子的叫法,俩月前,还有争执之声,可那次轰动京城上流圈子的婚礼举行后,谁还有二话,那绝对就该去红旗医院神经科查查了。
如今的四九城,真正的衙内,基本都在朝一个词靠拢,那就是“低调”,越咋呼,越被人瞧不起,那人的行止被模仿以来,弄得红星茶馆的气氛都冷淡了不少,轻易竟再见不着打架、喝骂了,因为你一闹腾,没耍出威风,倒先成了人家眼里的笑料,如此这般装x装成傻x的事儿,脑子正常的自然不会去做。
眼下曹公子的咋呼,在名少看来,就极端不入眼,若非是亲戚,他真想摔杯走人。
却说听了曹公子提了那位姨爷爷,这帮明珠的衙内彻底没了脾气,很明显,自家身份差这位名少,实在不是道里计,人家是共和国有数人家,曹家人便是和人家沾亲带故,遂在明珠啸傲一方,是以,此时,见名少面色不豫,这帮本地衙内再没一个敢咋呼了,见曹公子当先将酒饮尽,众人连忙齐齐干杯。
曹公子虽楞不傻,到底知道名少瞧不惯自己这做派,笑道:“二表哥,咱乡下人到底不能跟你那天子脚下相比,你将就着瞧,今儿个趁着得空,二表哥,你也给说说四九城的风物呗,别的咱不爱听,就想听听当今天下,有哪些俊杰人物,弟弟我这脾气你也知道,得罪人的时候多,免得到时候一个不注意,就惹着狠的呢,您这儿先给说道说道,就当给弟弟我打预防针了。”
“若是怕惹着狠的,振阳你行事怎么不收敛些?风风火火,打打杀杀,看似威风,实则上不得台面,你放心吧,那些著名公子,是瞧不入眼的,也不耐烦跟你置气!”
名少夹了筷青笋,转着手中的青花细瓷酒盏,神色淡然若水,“以后少折腾吧,别净给姨奶奶招事儿,招来招去,不还是招到我外公处了,他老人家现在何等身份,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你这回闹出这么大乱子,若真有人把着说事儿,最后还不得我外公给你擦屁股?”
名少两口酒下肚,谈性浓了起来,三句两句,竟教训起曹公子来,一众本地衙内连忙低头,生怕瞅见曹公子的倒霉样,让曹三傻子忌讳,这位是不敢对他这来头极大的表哥咋样,可发起蛮来,跟自己等人较真,可是啥事儿都干得出来的。
终日俱是吹拍之词不绝于耳,今朝陡闻恶语,曹公子自是万分不耐,可眼前这人,若只是他表哥的身份,曹公子早就大耳刮子上去了,谁让这位背景强大到连他曹家都需要依仗的地步呢。
曹公子虽楞,但绝对不傻,他知道自己能在明珠横着走,靠得是什么,决计不是那帮吹拍之辈说得明珠市委无能,出身官宦之家的曹公子自然知道体制的力量有多强大,他能一直游走在法律的边缘,肆无忌惮的快活,靠得还是名少背后的老爷子们。
“二表哥说的是,以后我尽量收敛,收敛,不瞒哥哥说,弟弟我这些年也玩儿厌了,整日里干同样的事儿,就好比天天吃山珍海味,那真是腻味到不行,二表哥,听说你在四九城的生意挺大,能不能拉弟弟我一把,先说好了,弟弟我可不是白占你便宜,论权力,咱明珠较不过京城,可论钞票嘛,嘿嘿,二表哥您是知道的……”
忽地,曹振阳借着名少的责备,竟把话头扯到做生意上了。
“哟,真长进了啊,说说,你能出多少?”名少似乎真起了兴趣,将那盏饮了半晌未尽的酒水,一口喝干,“不瞒振阳你说,我这次来明珠,还真是和人合伙做生意的,资金嘛,自然是越多越好,你愿意干,我捎你一程,绝对没问题,你不愿意干,哥哥的银子也尽够的!”
曹振阳只不过随口一说,说实话,守着明珠这如自由王国般的地方,他就不知道钞票要之何用,不过这会儿既然递出了话头,若是再悔改,少不得得叫名少看扁,再加之,曹公子也极是想知道名少到底和谁做生意,便道:“我一人是不成,确实没多少油水,这些年尽玩儿了,倒没怎么操心攒钱,这样吧,二表哥,我保证给你筹三十万,你看如何?只是不知道二表哥做得什么生意,到底和谁做?”
名少方才攀曹振阳下水,不过是希望借助他这明珠地头蛇的力量,对自己的生意多加看顾,毕竟名少自己不可能常驻明珠,原本确实没指望曹振阳能拿出多少,可这会儿听曹振阳张口就是三十万,名少才算知道明珠到底有多富足,据他所知,四九城的衙内们,若是不像他自己这般倒腾生意,几乎就没有几个能拿出过千元的钞票,便是名少倒腾了这些年,也不过百多万资财,前几个月还狠狠出了笔血,被老爷子愣生生拽走了资产的大半,现在他自己也不过剩了三四十万,指望在这次和那位的合作中能打个翻身仗。
原本这三四十万,做那近乎无本的买卖,也自够了,可眼见着是投一翻十的买卖,他自然希望加大入股,只不过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听那人描述的壮阔前景,他都忍不住去找银行贷款了。
这会儿,既然撞见大海,名少又何必去凿溪流。
名少重重一巴掌拍在曹公子肩头,“好小子,还真没看错你!”说话儿,便冲满桌十多个衙内挥挥手,意思是让他们避退。
原本这动作十分无礼,可名少压根儿就没把这帮小子放在眼里,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理不理的问题了。
熟料,曹公子这时开口了,“二表哥,没事儿,都是自己兄弟,不瞒你说,我那三十万,还得在他们身上出落大半儿呢,你真当弟弟我是土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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