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三没想到的是,他不想管事,但他和彭春的这番耳语,落在蝙蝠衫眼中,却是分外刺目。
“你们两个躲在暗处,嘀嘀咕咕什么,早看你姓薛的不是东西,怎么着,非要搅黄老子这单买卖,你才甘心?那就得看你小子有没有这个分量,敢不敢报出字号,信不信三天之内,老子叫你立刻靠边站,在冷衙门虚度终生!”
蝙蝠衫瞪眼道。
他是极要面子的人,即便存了诓骗王书记之心,但面上也极是风光,待到薛老三捅出个“审核小组”,才弄得他方才稍乱。
最后,虽然靠大言压住了王书记,但此刻薛向和彭春的耳语,在蝙蝠衫看来,分明就是在嘲笑他曹某人无能。
薛老三却是睬也不睬他,端着酒杯将酒喝尽,拿起筷子又抄起满满一筷海参塞进了嘴里。
漠视,十足的漠视,在蝙蝠衫这高傲之辈看来,便是最大的侮辱。
“我草!”
腾地一下,蝙蝠衫站起身来,便要掀桌。
哪里知道,他两只手把在桌沿,奋起全身力量,桌子竟像是钢浇铁铸一般焊死在地上,纹丝不动。
王书记慌忙站起来打圆场,招呼彭春赶紧道歉。
彭春无措,缘何道歉?分明是王书记不好招呼薛向,希望彭春能出面催促薛向道歉。
原本今天请薛向出来挡酒,彭春就欠了薛向人情,这会儿,他彭某人如何好叫薛向来道这个歉。
这就好比人家来帮你,你反过来说人家的不是,天下可没这门子道理。至少彭春自己做不出来。
薛老三看出彭春的纠结,搁下筷子,说道。“王书记,别为难老彭了。我就跟你直说吧,你请的姓曹的这小子,完全就是个练嘴的,国道通行,乃是大政方针,计委肯定有全盘考量,你们下边运作运作,找代理人在计委陈述道理。言明通过因台比通过贺州的经济效益和投资回报,才是正经,希图找人直接决定最终的结果,这不是天方夜谭么?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做法是否太过急功近利,你也是老干部了,政治经验丰富,只要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谁是谁非?”
“草,嗑瓜子嗑出个臭虫。老王,早知道你老小子安排了这么一出,咱爷们儿从一开始就不该来。老隋,既然人家不待见咱爷们儿,咱爷们儿何苦上赶着。”
蝙蝠衫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急语一阵,便愤然起身,朝门外急行。
隋处长轻轻一笑,便自跟行。
王书记闷坐当场,心念万千。
一方面他在思忖薛向方才所言,实在是被薛向所言给深深触动了。国道走向,真的是区区毛头小子所能决定的么?自己是否真的太过急功近利。以至利欲熏心。
另一方面,蝙蝠衫的决然离去。又让他摇摆难定。
眼见着,蝙蝠衫已然行到了门边,王书记再也绷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
的确,尽管薛向说的在理,可事到如今,他王某人还有的选择么。
不相信蝙蝠衫,他王某人连万一的机会都没了。
“瑞林老弟,瑞林老弟,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终于在蝙蝠衫一只脚踏进过道的当口,王书记再度抓住了他的胳膊。
蝙蝠衫一脸厌弃地道,“我说老王你他妈到底有完没完,忒jb烦人了,这点小事儿,也值得你磨蹭这许久,太jb不是男人了,得,老子卖你面子就卖到底,只要你把那姓薛的给老子狠狠熊一顿,老子就捧你这个场!”
“这……”
王书记彻底坐蜡了。
薛向是彭春带来陪客的,而他自己事先又嘱咐了彭春带酒量好的朋友过来陪客,从这个角度上讲,薛向也是他王某人的客人,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去跟薛向翻脸。
再者说,能在央校进修的厅干,本身就是身份的证明,且观这薛向不过而是多岁,年岁极轻,就坐上了厅干,必然有非凡之实力。
兼之,方才宴会,就数此君最是大气不凡,吃喝谈笑,极是随意,显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他王某人怎能因为蝙蝠衫一句话,就跟薛向翻脸,于情于理,实在难通。
“怎么,你很为难,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话儿,蝙蝠衫重重一甩袖子,迈步便行。
不成想,他话音方落,便远远传来一道声音,“曹二,又在耍横,你小子啊,这辈子怕是成不得什么气候喽!”
蝙蝠衫循声看去,脸色迅沉了下来,却根本不接那人的茬儿,偏转了头,要朝屋内走去。
王书记惊诧至极,便也仔细朝走廊西边看了过去。,到底是什么人让这高傲至极的蝙蝠衫都得退避三舍。
不成想,这一看过去,王书记便失声喊了出来,“李副省长!”
待看清李副省长身后两位,王书记的脸色迅晦暗起来。
听见王书记认识来人,蝙蝠衫的脚步也定住了,暗忖,今次怕是避不开了。
然,王书记又何曾想和来人撞上。
原来,到来的是除了那位李副省长外,靠李副省长左边的中年男子,便是贺州地委书记常明,左侧的是贺州地区行署专员吴世勋。
为了争夺国道从自家地头通过,因台和贺州简直快要刺刀见红了,双方在省里血拼数次,不曾想,战火竟然绵延到了京城。
若是往常,他王某人走通了京城的门路,结识了蝙蝠衫,少不得主动迎上去,好好奚落常明,吴世勋几句。
然,此刻,见李副省长都亲自出动了,且和李副省长并排行走的两人中年轻的那位,一句讥讽话出,便连蝙蝠衫都偃旗息鼓了,显然,老对头也寻着了臂助,且比这蝙蝠衫的来头更大。
王书记正暗自纠结,李副省长一行已然行到了近前,常明越众而出,笑着冲王书记伸出了手,“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王书记,咱哥俩的缘分可真是不得了,跑了几千里,竟还在这儿撞上了,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几位朋友,李省长,老吴,你都认识了,我就不饶舌了。”说着,便挥手朝和李副省长并行而来的两人斜了斜,介绍起两人的身份。
年轻点的,被唤作陈总,是汇通天下国际贸易公司的重量级人物。
四十来岁的中山装,不待常明介绍出声,隋副处长先就伸过双手抓住了中山装的大手,猛烈摇晃起来,“刘司,您好您好,在这儿遇上了,真是巧了!”
“小隋,大周末的,不在家陪老婆孩子,又忙上工作了?”
刘司长玩味地道。
这刘司长不是别人,正是规划司副司长,虽然不分管立项处,却也算是隋副处长的直管领导。
此刻,听见刘司长话里滋味不正,隋副处长赶忙道,“不是什么工作,就是陪朋友吃个饭,领导,晚上能不能抽点时间,和您一块儿坐坐,顺便汇报汇报工作。”
说来也是有意思,双方遭遇,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方面。
第一方面是鲁东群体,王书记,李副省长,常明,吴世勋,皆属于这个群体
第二方面正是京城倒爷,蝙蝠衫,陈某总属于这个群体。
第三方面,部委来员,隋副处长,刘司长属于这个群体。
更有意思的是,常明带领的团体,竟然全面压过了王书记带领的团体。
便是那最彪悍、霸道的蝙蝠衫,这会儿见着那位陈某总,分明也不怎么提得起精神。
再瞧隋副处长在那位刘司长面前,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摸样,王书记最后一丝心气儿也被扑灭了。
“王书记,遇上就是缘分,咱们凑一桌呗?”
常明笑嘻嘻道。
虽未交锋,单看场面,常明便知晓己方大获全胜,心中得意已极。
“不好意思,常书记,我刚用餐完毕,腹内满满,实在是吃不下了,改日再陪,你请自便。”
心中火烧,王书记也懒得客气了。
尽管李副省长在侧,他也不打算给这面子。
谁不知道李副省长是从贺州地区升上去的,常明,吴世勋都是李副省长的嫡系,姓李的这回不顾体统,赤膊上阵,在王书记看来,原本就是出圈儿的事儿。
老家伙欺人太甚,他自也懒得维系面子,是以,寒暄半天,他连手都没朝李副省长伸过。
“那我就不勉强了。”
说着,常明故意伸出脖子朝包间探了探,“李省长,刘司,陈总,王书记眼光不错,这间包房挺典雅的,反正他们用餐好了,咱们就这间吃吧。”
常明哪里不知道王书记是托词,先前老远就看见这边拉拉扯扯,姓王的定然还要用包间和姓曹的走关系。
正因为明知王书记还要用包间,是以,常明才故意出言抢夺。
“不错,就这间吧。”
李副省长一锤定音。
“不好意思,李副省长,常书记,虽然吃饱了,但还要喝会儿茶,这间房暂时让不出来。”
王书记冷道。
漫说他王某人的确还要用房,即便是不用,听说姓常的要用,他定然也是能卡就卡,一肚子邪火正没处散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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