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小车班司机,老蒋极少捞到单独出任务的机会,更何况还是非主业的工种,他甚是兴奋,絮叨个没完。
还是江方平实在听不下去了,上去轻踹一脚,呵斥道:“啰嗦个甚,搭把手搬东西是正经!”
老蒋这才醒转过来,严厉恐怖的顶头上司还在边上呢,慌忙一个应是,翻上车厢去。
要说老蒋带来的也不是什么宝贝,但均是一日不可或缺之物,不错,就是吃,穿,睡的玩意儿。
一个煤气罐,锅碗瓢盆若干,折叠行军床三张,铺盖,被子若干,大米一袋,油,肉,菜蔬,调料若干。
除此外,还有几张学生课桌,若干条条凳,一箱照明用的蜡烛。
没奈何,此处地处荒野,要吃饱睡暖,全靠自己动手。
却说,老蒋到来的当口,天色已暗,而此处不通电,照明的也就是几把手电筒。
为节约时间,众人便分工协作,薛老三一人负责晚餐,另外四位负责整顿行李,铺床叠被。
分工方案方出来的时候,知晓自家首长手脚的江方平,戴裕彬压根儿就不废话,拖着还在客套的陈所长,老蒋,就忙活开了。
陈,蒋二人万分不理解江、戴二位何以如此大胆,让领导一人操持晚饭,毕竟,那工程量说小也不小,绝对比四人拾掇行李,整顿房屋,来得艰难。
江、戴二人也不解释,只拿“首长天生喜好下厨,谁帮忙他跟谁急”来搪塞。
陈。蒋二位莞尔之余,又开始担心,这幕天席地的一餐晚饭,是不是要等到月亮当头才能开始。
不成想,他们这边方把屋里的东西。摆放成了模样,铛的一声响,两个洗脸用的搪瓷盆,就摆上新置好的课桌来。
陈所长,老蒋盯着盆中的物事,只眨眼睛,心中实在震撼薛专员的神速,江方平,戴裕彬二位却是见怪不怪了。
想当初,在莽莽山林间。空手无着,自家这位首长就能化腐朽为神奇,片刻间,弄出一餐丰盛美味儿。
这会儿,什么都齐备。以自家这位首长的手脚。要操持一顿晚饭,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晚餐很简单,算不得丰盛,却绝对称得上美味。
一盆堆尖的白米饭,是用大锅焖出来的,非是那种加一次水,煮到底。
而是先用澄清甘冽的湖水将米煮软,稍后控干水份,再放进锅里焖干。
如此做出的米饭,上部分的饭粒颗颗饱满。松散,劲道十足,最底部则结成金黄的锅巴,松酥香脆。
而另一盆则是一锅乱炖,大肥的肉片在锅理炸出油来,先放入干辣椒,蒜瓣,生姜,等提味的佐料,入锅翻炒,稍后再放入土豆,胡萝卜之类不易熟的菜蔬入内翻炒,炒至飘香,再兑上两瓢湖水,半碗葱白,至水沸腾,再猛火炖上十来分钟,最后,加上粉条,大白菜,三两分钟后起锅。
起锅钱薛老三再在盆里兑上老药子传下的百宝囊中的调味胜品,入盆的热菜,这么一搅拌,一锅喷香扑鼻的东北乱炖就齐活了。
严严实实,满满当当,齐沿一盆乱炖,金黄的大肉片子,红彤彤的大辣椒,香味儿还未入鼻,食欲便被引逗了出来。
这不,谁也没客气,众人各自抄起碗来就开干,呼啦啦,呼啦啦,呼呼啦啦,五条大汉,劳累一天,也着实饿了,这一顿胡吃海塞,简直赶上群猪抢食了。
短短十多分钟,一盆米饭,一盆圆霍霍的干实乱炖,就叫这几人分吃一空。
两大盆干货,小四十斤份量,愣是叫这五人给装进了肚里。
吃干抹尽的后果就是,除了薛老三外,另外四人,齐齐摊在了床上,肚子顶起老高,便是动下也难。
说到吃饭,一个人吃是最没滋没味,而一群人,尤其是一群饿鬼吃饭,抢起食来,绝对是海啸山崩的感觉,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厌食症重症患者放置其间,也得干上三碗干饭。
唯独的坏处,猛吃猛塞间,一个不好,畅快了舌头,遭难了肚皮。
这不,江方平四位,两两横着一张行军床,抻着肚子,活似怀胎十月的孕妇,一个个哼哼唧唧,不住搓揉着肚皮。
“痛快,哼,呵,痛快,我老陈这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吃痛快过!”
陈所长一边哼哼唧唧,一边嚷嚷着,脸上半是痛苦,半是满足,模样怪极了,“薛专员,对您,我老陈算是彻底服气了,不瞒你说,你这样式儿的大领导,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没架子的,咱们镇上,只要是戴个官帽子的,就比你谱儿大,更不提县里的领导了,老话都说,由事看人,你这大领导虽年轻,但实在,就照着你这么干,云锦新区这烂摊子,您一定能撑起来。”
江方平笑道:“老陈啊,听说有醉酒的,没听说有醉饭的呀,瞧你这嘴跟抹了蜜糖似的,醉意醺醺,说得真好听,那要是云锦新区这么好,你也过来干呗,反正新区新建,大把大把的位子!”
彤彤烛火下,陈所长满脸愕然,江方平道:“怎么着,您老陈不会是就能练嘴,一动真格的,就歇菜了!”
“着啊!”陈所长突兀怪叫一声,吓了众人一跳,“还是江主任脑瓜子灵,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新区初建,现在正是缺干部的时候!”
说话儿,他霍地坐起身来,“薛专员,没说的,您就看我这块料成不成吧,您若是不嫌弃,我就来新区给你搭把手,牵马缒蹬也成啊!”
“那有啥说的,老陈你这实在人,就对我胃口,只是你老陈在乡房管所已经是正股级干部了,来新区可能要从头做起,这个你可想好了!”
“这有啥好想的,宁给好汉子牵马不给赖汉子当祖宗,再说,那房管所我是早待得够够的了,整日价守着乡里的几幢破房子,浑身就差长白毛了,我来,能干些实事就成!”
如今的房管所确实算的上清水衙门,老陈这做实事的材料,愿意跳槽,也不稀奇!
江方平道,“首长,话说到这儿,有件事儿,咱们可不能不考虑,新区管委会班具体是哪些人,明天才见分晓,各个办公室的头脑位置也自有人抢着要,可具体的公务人员到底从哪儿出,我还没听到风声呢,您可有消息?”
江方平如今的职务,还是负责联系薛向的行署办副主任,薛向下到新区来,专员助理的帽子却是没摘,江方平虽不在新区任职,却依旧能随薛向到新区工作,算是薛向的大管家。
“新区新辟,大小也是处级单位,九人的管委会班子,班子的秘书圈子,以及七大办公室正副主任,林林总总也是好几十顶官帽子,这还不算股级干部,新区条件再差,可官帽子终归是晃眼,有的是人抢,而那些具体的办事员,自然就成了苦差事,他们从哪儿来,我虽没打听过,却也猜得到,无非是从全地委各个臃肿的机构,抽调老弱病残懒充任!”
说话儿,薛老三便皱了眉毛。
他担心的倒不是新区公务人员尽是别人不要的剩货,毕竟,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如何调理这帮老弱病残幼,无非是御人之道而已。
让薛老三挂怀的还是,新区班子的配置问题。
周道虔想到的问题,他早都想到了,他虽然要来了事权和财权,若是调理不顺新区班子,也是枉然。
虽然,他薛老三是新区党委书记,兼管委会主任,可谓是党政一把抓,可他清楚,管委会班子,在周道虔和孔凡高的双剑合璧之下,调来的是什么人几乎不用费脑筋。
他这一把人,必定是绝对少数!
薛老三没想错,次日一早,他就接到了磨山乡党委书记褚威传达的地委的通知,新区班子成员,将在书记周道虔,专员孔凡高,组织部长白启明的率领下,于十点左右,到达新区管委会——也就是薛老三等昨夜栖生的平房。
褚书记到场后,极是热血沸腾,毕竟,一地地委书记光临,算是磨山乡政治生活上的绝对大事儿,做好接待工作的好处,绝对不可估量。
可待看清楚云锦新区管委会“大院”的场面,褚威立时就傻眼了,堂堂正处级新区,竟是这般光景,比乡里随便一个村部,都大大不如,这等条件,如何迎接地委领导。
“薛专员,您看云锦新区是不是准备准备,总得弄点动静儿出来啊,黄书记他们都去县界处郊迎去了,您这儿……”
褚威急得满头汗,因着云锦湖管委会建地,原属磨山乡,所以,一大早县委办就给他下了指示,要求配合云锦新区做好接待工作。
褚威自以为天降鸿运,得了消息,就赶过了,原以为能得个天大的彩头,未曾想,竟是天大的眉头。
眼前的场面漫说是迎接地委书记,行署专员了,就是迎接他这乡党委书记都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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