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秋高气爽。
赵封禅早已快速离开东海行馆。
早在进攻东海行馆之前,他便已设计好了退走之路。
当然,是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的退路。
经过精心策划,避过了十多群朝廷搜索的队伍,赵封禅凭诡异莫测的迅快身法,终于摆脱封锁的几条街道,重新来到人潮汹涌的大街之上。
除了东海行馆左右的几条街道,洛都城的居民们并不知晓此刻正在发生的生死之斗,街上一副既往地洋溢着洛都城特有的热闹气氛。
赵封禅快速闪进一间普通的民居里,这是他早已布置好的藏身点,片晌后,经由屋内秘道,又快速地到了另一所民居。
这秘道共有三个出口,即便为人发觉,也并不清楚赵封禅会由哪个地道口出去。
赵封禅思虑精密,一生中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他只相信自己。即便是他自己的儿子,也不过是他比较特殊的一枚棋子而已。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赵封禅的心智武功,此生只忌讳四个人,以“天智散人”宁中流和“魔尊”毗魔逆天为首,这两个人的才智武功,都已经到了难以匹敌的地步。而天机老人和卓惠梵都只能居于二人之后。
但这一次,身为“天智散人”宁中流的徒弟,林南轩的表现一点也不比其师当年的厉害程度要差,这个喜欢老庄无为的凌云宫宫主,一直以来都是温而不火,放佛没什么大本事,但想不到只是第一次站到前台,便一手破坏了瀛洲的百年大计。
这场豪赌,赵封禅赔掉了所有。不过好在他还有瀛洲。
为今之计,便是抛下一切,立即逃遁,保命要紧,尤其要避过凌云宫安排的所有追击。
赵封禅钻出地道,再来到街上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
京师最多寺庙,人人见惯僧侣,所以这身分绝不会惹人注目。
而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个老和尚出现在街头之后,不少武林人士都是惊异莫名,见之都是纷纷行礼,一副见了有道高僧的模样。
赵封禅心情大定,他并非随意易容改装为僧人,而是这二十多年来,他除了赵封禅这个身份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作为掩护,那边是扬州南觉寺的普光大师。
身为小乘佛教俱舍宗三大家之一,普光大师的身份在武林中同样具有极高的地位。
而越是如此德高望重、影响深远的身份,越是能成为不为外人怀疑的最佳掩护。
这个身分,天下间除了他自己之外,绝对不会有人知道。
这也是赵封禅最为满意的地方。
俱舍宗普光大师的禅定功夫天下闻名,经常是月余时间都不见人一面,不说一句话,尤其在洛都城内,还有一家俱舍宗的小小禅院,只要他回到寺里,便可安全地敲经念佛,静观其变,择机再回到扬州,然后离开中原,前往瀛洲。
他手托钵盂,安然地在大街上缓缓走,见到行人向他恭敬问讯,都满面慈祥地合什回礼。
远处,慈恩寺那使人静心涤虑的竹林已然在望,作为洛都城内一处避开尘世的佛门胜地,那里是他避人耳目的绝佳庇护所。
源赖洲引开了林南轩等人,而神桐映雪和皇甫泰仁则引开了帅天凡等人。
赵封禅此时心中大定,笔直进入庙门之内。
寺门大开,善信们纷纷前来还神祈福,香火鼎盛。
慈恩寺乃历史悠久的佛寺,规模宏大,全寺布局分南北两大部份,佛殿和佛塔位于北部,沿轴线对称布置,依次为金刚殿、天王殿,大雄宝殿、琉璃塔和法堂。
南北两部份山一道名为宝渡桥的大石桥连接起来,珍珠河穿流其下,两旁植满树木,景色幽深。
为了让自己的身份得到认可,多年来赵封禅深研佛学,尤其是《俱舍论》更是学究他人,成为一代俱舍宗大家,这可绝非常人可以达到的。
赵封禅就是普光大师,普光大师就是赵封禅。
赵封禅悠闲地穿过大雄宝殿,往寺南的僧房走去,经过了挂有“游人止步”的路牌,进入了清幽雅静的内院,四周尽是奇花异木,左方远处堂僧房相对而立,钟楼池沼点缀其间。
一路到了自己的独门禅房之后,轻抚在房门的赵封禅突然站住了身形。
在他背后,一个身形狼狈,但却依旧带着得意洋洋表情的身影出现,用充满戏谑的口吻淡淡道:“想不到名闻扬州的普光大师就是师兄,相信林南轩等人知道后,一定会大跌眼镜的。”
缓步上前,一身黑衣的“双飞镰”戴绝云站在了赵封禅的身后。
深吸一口花香,戴绝云看着小院正中的一缸金鱼,忍不住笑道:“师兄真是会找好地方。要不是我在师兄身上动了点手脚,还真就找不到师兄了呢。”
赵封禅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身。“你怎么找到我的?”
戴绝云笑了笑。“有一种虫子,可以闻到一种微乎其微的香味。即便相隔十几里路,也能轻易找到香味传递的方向。”
一边说着,一边从身上掏出一只虫茧一样的肉虫。
此时肉虫的脑袋,果然一刻不停地指向自己所在的位置。
戴绝云笑着说道:“当年师兄还一直取笑我竟摆弄一些无聊的小把戏,但想不到这小小的把戏,今日竟然会如此有用吧?”
赵封禅心中恍然。
戴绝云经常出入自己房间,在自己身上弄些不易觉察的味道,的确不是难事。
赵封禅目光深邃地望着这个自己从未放在心上的六师弟,想不到对方的城府一样很深。
“小把戏终究是小把戏。只不过六师弟一路相随所为何事?我不是早已为你们安排好了退路了吗?”
“是退路,还是陷阱,师弟我委实不敢一试。”戴绝云面带诚恳笑容,道:“只是看师兄故意装伤,舍我等而去的架势,师弟我就算得罪了师兄,也得为自己争取个自由之身。”
赵封禅眉目一凝,冷声道:“你想怎样?我可以再为你专门安排逃往瀛洲的方式……”
“不必了。”戴绝云仰头长叹,缓缓道:“去了瀛洲又能如何?东山再起吗?算了吧。我已经累了。相比于瀛洲,还是中原更能让我有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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