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的喊杀声退去,奥观海疲惫地松了一口气,兀自找了块还有些湿漉漉的地面,也不管脏不脏了,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用颤颤巍巍的双手,给自己点了个烟斗。,
不远处燃起了冲天的火光,那是一个士绅的庄子,最后百余名清军躲在里面顽抗,其中大部分甚至还是满蒙八旗。这些人战技娴熟,战斗意志顽强,新建陆军第四师的一些官兵进攻时死伤颇大,因此一怒之下便开始了火攻。此时当是已近收尾,在山东打老了仗的第四师官兵们严阵以待,庄子外长矛如林、箭矢如雨,将突围出来的清军全都击毙当场。
暗中投靠并为清军带路的本地士绅李大善人自知无幸理,于是斩杀妻子家人后举火**,全家上百口人大部死于非命,只有一些妻妾不愿赴死逃了出来,不过等待她们的下场也很凄惨,设在鄞县城外的女子挺身队就是她们今后的归宿。
“终于扫清这片战场了,只可惜又死了五十七个武士,回去后不好对旗主交代啊。”已经贵为南非八旗大克拉尔的奥观海难过地叹了口气,又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朝设立在一处乡间宗族祠堂里的野战医院走去。
野战医院里躺满了伤病号(传染病会单独隔离),得益于东岸本土越来越进步的医疗技术,如今伤病员的成活率也是越来越高。消毒技术、麻醉手术、吊瓶输液、止疼药物(鸦片)等医疗手段的应用,辅以一些强“请”过来的中医的帮助,这个设立在溪口镇的野战医院终于是勉强开办了起来。
截止今日为止。该医院已收治伤员579人。做手术201例;收治病号32人次。除1人死亡、3人尚在住院外,其余人大部已经无碍,要么已经归队,要么转到别处静养。我们从中可以看出,野战医院的设立对于减少不应有的伤亡有着极为重大的意义,对于维持战士们的士气也起了极大的作用。夸张点说,新军第四师3500余名官兵能够在南非八旗七百多名重甲步兵的协助下,一举击破突入溪口镇的这股人数多达两千之众的清军。这座野战医院至少了占了两成的功劳。
对了,这股突然出现在溪口镇的清军是从绍兴府新昌县、嵊县两地经山路穿行而来的,他们抛弃了铁甲之类妨碍翻山越岭的防具,也没带任何辎重,每人持五日干粮,沿着崎岖的山路间道而行,历经千辛万苦后终于成功抵达了溪口镇――这得益于一名远近闻名的地主李大善人,其人因恐惧于东岸人在鄞县执行的分地政策,故这次行断然之事,派心腹家人联络清军。引其穿山间小道兼程而来,突入被东岸人视作安全后方的奉化县溪口镇。
他们里应外合的行动从一开始就获得了极大的成功。李大善人将自家的家丁也组织了起来,联合清军直捣东岸人设于镇上的团练局,击溃了百来名不堪一击的团练,击杀“附贼伪团练局长”一人、“附贼伪维稳会副会长”一人、“伪科长”三人。做完这事后,这股清军便开始在溪口镇上盘踞了起来,一面修筑工事、征集粮草,一面派人翻山回去汇报情况,请求援军速速增援――多亏了清军之前还不是很信任充当带路党的李大善人,因此只派了两千人轻装而来试试水,大部队还在嵊县筹措粮草。
好在东岸人的反应也不慢,在接到溪口镇上的维稳会成员、一名富商的紧急密告后,还在奉化县转运茶叶的黄仪立刻紧急接管了指挥权,然后调集驻扎在县城内的新建陆军第四师、八旗新军补充营并一些地方团练兵(仿效釜山“棒棒军”设立的地方镇暴部队,战斗力非常有限),火速扑往溪口,然后经过一天时间的激战,在不惜血本的火炮轰击下,盘踞在溪口镇上的清军最终溃散。
缺乏军械护具辎重的他们根本无法与兵精粮足的东岸大军对战,新军第四师陈之龙部是老部队了,在山东作战时经常充当先锋;奥观海率领的黑八旗补充营更是一支劲旅,在他们的通力合作下、在炮兵兄弟们火力掩护下,这支拥有约4300名战兵的部队经过一番短促激烈的交手,击溃了大部分清军绿营,然后将以满蒙八旗为核心的两三百人压缩到了一处,最后终于在李大善人的宅邸内将其大部歼灭,另还俘虏了十数人,似是将官,他们很快将被移交到宪兵队手里接受审讯。
歼灭这支从山间小道窜入的清军部队后,东岸大军也不敢怠慢,只能继续留驻大军在此处以防不测。而在南边的宁海县城,新建陆军第六师也正在处理地主宗族暴动的善后事宜,估计还得再拖一段时间。奥观海作为本地东岸军队方面的高级军官,再加上他多年学习听懂汉语毫无障碍,每场作战会议更是无一缺席,因此自然对这些消息也一清二楚。
这次清军从四明山区找到山路突入奉化,在奥观海看来,其实是一件挺严重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清军又找到了新的突破口,山区小路肯定不止一条,下次清军会从哪攻来就不好说了,难不成自己这些部队得常年钉在这里?那如今只有数百东岸陆军据守的鄞县县城岂不空虚无比?上国刘长官怕是要将驻守于定海县的那一千多学兵调过来了吧?
那些学兵奥观海也是见过的,说实话,精锐程度生平仅见,几乎每个人都相当于一个资深士官,以他们为基干扩编部队的话形成战斗力其实是很快的,只不过怕是刘长官还不敢这么做,因为这貌似触犯了“组织纪律”。
还是缺兵少将啊!奥观海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野战医院。
溪口的天空很高、很蓝,就和南非老家的天空一样。只不过这里的土地比南非肥沃多了。水源更是干旱的家乡所不能比的。总而言之这里的一切都把南非比下去了。服役期还有两年就结束了,届时该如何选择已经不言而喻,南非的八旗克拉尔真的没什么当头,即便做旗主女婿也没啥意思。在外征战数年,自己见识了外面广阔的世界,见识了文明富足的社会,自然对干旱贫瘠的草原上的一切都感到兴致缺缺了。
自己退役后凭借功绩的话,不出意外可以获得华夏东岸共和国的正式国籍。但自己对陌生的东岸本土却没什么兴趣。反而对征战数年的远东更有感情,将来如果可能的话还是留在远东定居好了――当然不太可能是宁波,应该是去黑水地区与部队里伤退的老兵一起聚居――从此成为华夏东岸共和国的殖民地居民。
前方响起了一阵马蹄声,那是第六师的部分军官前来医院探望伤病员。他们朝奥观海行了一个军礼,然后便涌进了医院内,一边走还在一边小声谈论着听来的军情。奥观海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无非是海军炮艇从巴陵县一带带回来的消息而已。
话说清军自从在邓州一带击败大顺军队后,便开始攻入湖广境内。他们的作战方式一如当年刚入关那会,满洲大军压阵,绿营充当作战主力。与如今数量已多达二三十万人的大顺左营刘芳亮部、右营袁宗第部激战。双方先战于襄阳、复战于谷城、三战于承天府,顺军三战三败。损兵数万,丢城失地不说,这左右两营也被清军割裂――目前左营已败退至郧阳府,右营败退至荆州府。
不过顺军也不是没有战绩,至少满洲大军几次在关键时刻出手扭转战局,这多次积累下来损兵倒也有数百人了。再加上非战斗因素减员,这满洲大军进入湖北作战不过区区数月,损失已经超过了一千,让如今已经失去了部分关外补充的鞑子朝廷是心痛不已。
上面的这种心态自然会影响到下面人的想法,再加上入关数年,满洲大兵的锐气已不复当年,如今面对数量庞大且在部分关键区域筑垒的大顺武装集团,清廷能不能再像以往轻易取胜,却也是个问题呢。毕竟,大顺左右两营如今尚有兵约二十万,前营高一功所部亦有七八万兵,要消灭他们却也不是易事。如今所能做的,只能是集中兵力,缓缓推进,万不能让满洲大军再遭受当年与黄衣贼激战时的重大损失。
清军在四川面临的局面与湖广差相仿佛。以陕甘绿营、吴三桂等汉军为首的清军,在部分满蒙八旗的压阵下,经汉中进入保宁府,与领兵亲征至此的张献忠部大战。张献忠此战拼了老命,但仍然被优势清军击败,特别是以满洲正白旗为主的数千马队,一战击破张献忠中军,张本人负伤、义子艾能奇拼死断后阵殁,兵士死伤数万,一路败退至成都府。
不过清军此役倒也受了不轻的损失,满蒙八旗同样死伤数百人,固山额真李国翰、平西王吴三桂等人麾下亦死伤数千。再加上侧翼一些心向大明的土司浑水摸鱼起兵作乱,清军倒也一时没法追击,客观上给了张献忠调整部署的喘息之机。不过局势败坏若此,张本人显然已经失去了回天之力,如今所能做的,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这些明军、顺军、西军什么的,战斗力实在太不堪了,与绿营对战,竟然都占不到优势。我从家乡带来的武士,披上重甲后,若是摆开堂堂战阵、双方人数相若,打这些绿营我军十次能胜八次,真是想不通他们怎么打的仗,竟然连战连败!”奥观海摇了摇头,有些不解:“或许他们军械、粮草都不是很充足,士气也很低落,地方上更是对他们无丝毫支持?或许还有满蒙八旗出手的因素在内,这些满清伪旗,我虽不屑,却也不能小视。两军若是胶着僵持之时,这些人找准时机和切入点,从背后杀出,搞不好一下次便能扭转战局。若是我手下的武士们对上,多半也讨不到好去……”
“算了,不想这些烦心事了!刚才听人说刘司令请求扩大第四师、第六师官兵员额的申请已经获得了批准,这两个师以后就可以拥兵五千,这对我们战区来说事大大的好事啊,一下子多出三四千战兵,这帮助可太大了!”奥观海有些兴奋地琢磨着这个消息。新建陆军的第四师、第六师如今正在奉化、宁海两县弹压地面,山东的邵大帅准许他们多募兵,这绝对是一个重大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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