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日,又是一场大雨。
在外面野河沟边钓鱼休闲的萧光头顶着几片树叶,狼狈不堪地逃了回来。而一进乡政府大院,副乡长一把将他拉了过去,带到了食堂,然后介绍了几位正在这里等开饭的官员。
这几人都是来自国家开拓总局的官员,一共九人,六人是办事员,两人是科级干部,一人是副处长,据介绍是前往团结河流域收集信息,打算为将来设立定居点提供依据。当然办事情光凭这九个人是肯定不行的,事实上他们来临时聘了不少合同工,计有数十人之多,有一路上雇佣的,也有抵达房山乡后雇佣的,承担向导、保安、马夫及其他杂役工作,这会都住在隔壁乡农具厂大院内,随时待命。
副乡长拿出了一份公文给萧光看,是这支队伍领头的孙副处长带来的,有地质部和国家开拓总局领导的联合具名,大义是要萧光的队伍(目前还有十来人)配合林副处长他们一起进山,房山乡方面也会派出三十名民兵(从对岸五县来此轮戍的)陪同,组成一支超过百人的大队伍,沿着团结河前进,寻找合适的设立定居点的地方。
“萧队长,麻烦你了,兄弟这次进山,时间紧任务重。没办法,只能将你这等熟悉情况的大能请出来了,真是不好意思。”钱副处长笑着说道,说着还递了一根香烟过来。
萧光听了心里略微有些不喜,虽然陆军部给自己的命令是配合地质部行事,且也没说期限,可到底他是陆军的人,是军官,这地质部的头头脑脑们咋就那么好意思使唤自己呢?支使自己为地质部办事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让自己来配合国家开拓总局的家伙们办事,这地质部不会把自己当成他们的人了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萧某人被扔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说什么呢?陆军部的那帮混蛋们估计早忘了自己了,娘的,这会还矫情什么?低调点吧,好好做事,对自己有好处。等以后回到陆军部了,再好好收拾那帮孙子。因此,他只是稍稍愣了两秒钟,便展颜一笑,接过了钱副处长递过来的香烟,说道:“哟,花园牌,高级货。看来你们部门福利不错,比我们清汤寡水的陆军系统强多了。”
“哪里哪里,以后都是一口锅里搅食的,何分彼此。”钱副处长招呼萧光坐了下来,笑着说道:“兄弟我有的,自然也有萧兄一份。小黄,一会去我宿舍拿两条烟给萧兄弟送去。”
副乡长一看双方非常和谐,于是松了一口气,笑呵呵地招呼管食堂的老马端饭过来。晚饭主食是面饼,也是东岸很多新设定居点居民的主食,因为易制作,耐储存,味道还不错,故非常受欢迎。
老马是退伍老兵,服役时作战勇猛,一度有望提干成为少尉军官,结果在征讨巴西高原印第安人的战斗中负伤,腿部留下了残疾,不得不黯然退伍,被安排到了房山乡政府管理后勤食堂之类的杂事,算是股级干部吧。
老马带着几个帮工端了三大盆烧饼上来。其中大部分是素饼,即没有馅的,面里和了点盐,饼表面有一些芝麻,看起来还算不错。另外少一些的是油饼,面里不但有盐,还有葱花和油,里面是牛肉馅,虽然是腌制的发红的肉,但也是相当不错了。
“乡长,吃完这顿可就没下顿了啊。刚才库里最后五十斗面,我做了一千个饼,给列位探险的兄弟们准备的。”虽然有客人在场,但老马似乎丝毫不给副乡长面子,只听他继续说道:“我听说国家储备粮库的车队因为暴雨耽搁行程了,这是他们的信使骑快马过来报告的,大概还得有十天左右的样子才能把粮食送来。乡长,这十天你可得好好想想怎么弄,大伙可不能饿肚子呀。”
“这粮食咋消耗得这么快?”副乡长一听也急眼了,不顾客人在场,便问道:“上月初我记得还有很多的,怎么一下子就空了。才一千个饼啊,又不是几万个。”
“谁让这一**地往咱们房山乡来人呢?”老马白了副乡长一眼,看样子对他不是很尊敬,只听他继续说道:“上个月一共来了三拨人,地区调研组一拨,东金总公司考察团一拨,陆军部参谋旅行的人一拨。本月才三天,就已经来了两拨人,建筑材料公司的人一拨,现在国家开拓总局又一拨人。乡长,这每来一拨就消耗我们不少粮食,虽然他们都给钱了,可谁稀罕钱啊,不能吃不能穿的,有个鸟用。北面矿区那边有些人你不是不知道,真饿极了,一袋金豆子换几个饼吃的都有……”
“行了老马,别说了。”副乡长一听立马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转向开拓总局的副处长钱进(东岸早期高官钱浩之孙,今年35岁)、探险队队长萧光尬笑道:“呵呵,让你们见笑了。老马就这脾气,直性子人,倒不是对你们有什么意见。大家放心吃饭,不要担心其他的。乡场上还有几家粮铺,待会我就写几张条子,让老马去借粮,临时周转一下,问题不大。”
老马闻言哼了一声,转身去了门外,不一会儿又走了回来,带着两个帮工,给大伙端来了一些菜肴:两大盘烤得喷香的肉脯、一盆炖土豆、几样酱菜,外加一些果子,两瓶白酒。看得出来,老马虽然对一拨又一拨的考察队、探险队、调研组什么的人过来颇有微词,但他的工作还是比较兢兢业业的,比如这会就给大家安排地明明白白的,非常不错。
“都是地方土产,抓紧趁热吃吧。尤其是这鳄鱼肉脯,老马亲自烤的,他手艺不错,大家都尝尝。”副乡长一边给众人倒酒,一边说道。
东岸发展快六十年了,国土面积是越来越大,人口——尤其是来自各地的人口——越来越多,这民间风俗文化的差异性也渐渐明显了起来。以饮食为例,除了烧饼、蒸饼是通行全国,是绝大部分地区人民的主食之一外,其他则大不一样。像房山乡这边,既不靠海,交通设施又差,因此基本上只能在本地挖潜,以附近森林里众多的动物为主要肉食来源,间或有一些从外地运来的价格较高的腌肉和咸鱼,但不太多。毕竟,从昌顺港卸货后,还要通过骡马队长途贩运而来(北宁铁路尚在修建之中),这成本自然低不到哪去。
与他们相比,最早发展起来的东岸大草原上的居民们吃的东西就要精细很多了。茶叶、咖啡、可可及各种香料、调味料,在他们那里便宜得普通工人都消费得起,牛肉、咸鱼更是满大街都可以买到。城区也兴起了各种针对高消费人群的高级餐厅,提供各种精细食物、高档酒类和内陆地区人民见都没见过的各种海产品,这差异不是一般地大。
而除了食物外,其他方面的差异也非常大。像如今他们吃饭的食堂,底下还是泥地,坑坑洼洼的。每到春天,地面甚至还会钻出几根老马从别处移栽过来的竹笋,也是醉了。屋内的陈设也非常简单,既没帷幔、窗帘,也无挂毯、壁画,当真是低端得不行。
萧光、钱进等人家都按在沿海的大城市,与很多富起来的民居类似,他们的房屋窗明几净,墙壁上一般有波斯或土耳其进口的挂毯,本国精工细作的窗帘,有时候还会点缀一些从艺术品市场买回来的画作,看着就十分舒心。
他们的家具同样是非常不错的。与欧洲那种简洁(或者说粗陋)的家具相比,东岸人民的家具样式可就美观多了。以床为例,由于本土及海外殖民地盛产优质木材,因此床首先用料就十分考究,用廉价松木的极少,一般都是热带硬木,看起来非常奢侈,但其实并不贵。
床具的雕刻亦十分讲究。有各种神话故事的雕刻,有宗教主题的雕刻,有各种景观的雕刻,等等不一而足,非常费时,非常讲究。萧光的家在青岛县,东岸第一大城市,他的床甚至有一部分是用象牙做的,令人瞠目结舌,上床的榻也是巴西红木制成,上面特别雕刻了一副星辰图,也是骚包得不行。
而这样奢侈的家具,自然不可能在内陆贫困地区流行。这里的居民,用几张木板做床铺的太多了,夏天上面铺一张破苇席,秋天加一床褥子,冬天再加一床毡(因为天气并不冷,足以熬过去了),非常寒酸,但足够实用。
当然东部富裕地区领先的还不仅仅是食、住、行方面,在服装上面,他们甚至领先得更多。因为工商业比较发达的缘故,这些地区早已渡过了艰苦的原始积累阶段,可以通过贸易舒舒服服地剥削外国、本国落后地区及海外殖民地,因此民众的收入水平较高。
而收入水平的提高,自然也使得他们愿意为提高生活品质和情趣花钱。比如,内陆地区苦哈哈的地方人们主要穿着耐用的衣物,一般是牛仔服或其他厚布衣服,有时候裆部、膝盖、手肘处还打个补丁,一看就是劳动人民的朴素模样。但在东方、平安、青岛为首的东部城市,居民们的穿戴则大不一样。其中,男人们或许在衣服款式上还比较朴素,顶多是用料考究,但女人们则不得了,丝绸为料、专业缝制的绫帔(披风、披肩样式)、罗裙之类的服饰非常流行,既说明东岸纺织、印染工业的发达,使得各种物料成本降低,同时也侧面反映了东岸沿海居民的富裕程度。
与他们相比,这内陆地区确实差距很大。蛮荒地带,可不是白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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