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铁公司成立至今差不多已经走过27年的时光了。
在这27年的时间里,他们通过有限的资金,在陆军系统的支持下,筚路蓝缕地经营起了一条横跨两洋的荒原铁路,同时还在铁路沿线及附近区域建立起了诸多城镇、安置许多经太平洋航线移民而来的明国百姓,将这片当时为西班牙人所忽略的土地一点一点地在事实上霸占了下来。
到了后来,南铁公司这家大型康采恩企业更是利用执委会赋予的秘鲁贸易垄断特许权所带来的大量利润,将这个寒冷的蛮荒之地渐渐经营成了一片经济热土,彻底留住了扎根于此的那些移民们——比如火地岛的捕鱼业、捕鲸业、海兽捕猎业,比如智利一带的捕鱼业和木材加工业等等,就在近二十年内快速发展了起来。
当然了,我们也不能忘记南铁公司对于开拓智利地区的中流砥柱的作用。没有南铁公司,丰谷岛(奇洛埃岛)及其附近山麓地带、毛林河流域、中央谷地南段都不会发展起来,至少发展得不会这么快,人口也不会增长得这么迅速。可以说,是南铁公司为东岸在太平洋一侧打下了基础,将东岸的国旗实际插到了每一个小镇的最高点,未来如果东岸人想在智利有所进去,也必然是以此为基础的。
除此之外,一系列以“南铁”打头的企业也在此扎根发展,创造了不菲的收益,比如太平洋造船厂、南铁面粉厂、南铁渔业公司、南铁运输公司、南铁贸易公司、南铁机械加工厂、南铁榨油厂、南铁皮革厂、南铁酿酒厂、南铁医学研究院、南铁妇幼病院、南铁周报等等。对此,执委会也都看在眼里,并且承认南铁公司的这三十年是有大功于国的,这种模式是值得借鉴和推广的,虽然把持这家公司的人是他们历来所比较厌恶的陆军马粪。
但无论如何,三十年特许贸易权即将到期的事实是无法逆转的。执委会、政务院也丝毫没有给南铁公司的特许权续期的意思,国内的一干牛鬼蛇神们也正盯着利润丰厚的秘鲁贸易流口水,就等着冲上前去撕咬这块肥肉了,这个时候是断断没有人会——也没有敢——给南铁公司的贸易特许权续期的。
当然了,南铁公司失去了为期三十年的贸易垄断特许权,却并不意味着他们今后无法参与这项规模庞大、年贸易额超过三百万元的贸易了,南铁公司旗下的南铁贸易公司仍然可以像往常一样继续在秘鲁和本土之间倒腾货物,赚取利润,但却不得不面临其他商人的竞争,且原本依附于他们旗下的诸多代理人从此也可以名正言顺地进行贸易,不用再给南铁公司交上三分之一乃至一半的利润了,这些无疑都将极大冲击南铁贸易公司的利润,使得这个南铁旗下最大现金奶牛的奶源大量减少,乃至枯竭。
南铁公司当然也意识到了这种情况,不过从两年前就开始着手准备的该公司却并不慌张,今天上午《南铁周报》头版头条还刊载了公司第三任总裁茅德胜对公司现状及未来发展的说明。该说明先是回顾了公司过去三十年的发展,指出“最近十八年”来南铁公司一直坚持给股东们巨额现金分红,股价从最初的50元一股涨到最高时150元,每个投资者都得到了良好的财务方面的回报。
随后,南铁公司又自信地表示:即便在1678年底贸易特许权到期后,南铁公司仍然能够在这个贸易上占据最大的一块份额,原因就在于多年来公司在秘鲁培植起来的各种人脉关系,这是公司最宝贵的财富。而且,负责太平洋一侧海上运输的是南铁旗下的运输公司(有七八条自有的近海小火轮,六条租用的南海运输公司的大型商船),两洋铁路也将继续由公司经营十年至1688年底(随后移交给国家铁道总局运营),这两条都是保证公司能够继续获取高额利润的关键因素,股东们大可不必慌张。
当然了,南铁公司还提到了诸如南铁面粉厂、南铁渔业公司、南铁酿酒厂、南铁皮革厂、太平洋造船厂之类的旗下企业的经营状况,指出其也是重要利润来源,不过明白人却没把其当一回事,盖因这些企业中有的挣钱、有的马马虎虎不亏钱、有的则需要每年大额资金补贴(比如南铁医学研究院、南铁妇幼病院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三产企业能自己管好自己就不错了,实在没几个人对他们挣钱抱有兴趣。
而事实上也差不多,南铁公司现在内部也有些人想将这些资产一一剥离出去,以便集中精力做好主业,只是反对者颇为不少,像茅德胜之类的公司高层也不甚支持,因此就一直冷了下来,反正三产企业整体来看目前也没有亏钱,还能维持下去,不是么?
南铁公司公布的这些信息在投资者们中间产生了极大的反响,将原本因为贸易特许权到期而产生的担心稍稍冲淡了一些,刚刚在昨天(1675年9月30日)抵达兴南港参加股东大会的邵元义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社会知名人士,桃李满天下的邵医生现在已经不再经营名声不太好听的民间借贷及票据贴现业务,转而成了一个纯粹的投资者。他除了在鸭子湖流域投资了牧草岭肉制品厂、马氏果业、新星造船厂等企业外(都还算是比较成功的投资),他一半以上的财产,都砸在了南铁公司身上。为此,这些年来他穿梭于各大茶馆、餐厅,从有意出售股票的人手里溢价收购了不下四十股南铁公司股票,平均价格在90多元,算是重点投资了。
因此,他对南铁公司的命运非常关心,多年来一直在着重搜罗国家铁路建设、秘鲁贸易和南铁公司动态方面的寻思,不知不觉倒也成了半个专家。尤其是在教出的医学方面的徒弟渐渐都能独当一面之后,他更是将全副精力都投入到了商业事务中。再准确点说,他将在肉制品厂、果园、造船厂内的投资分给三个成年儿女代为管理,让他们先积累点经验,自己则掌管着南铁公司的投资,因为这是他下了重注的。
邵元义已经在兴南县住了一个多月了,期间除拜访了莫大帅夫妇投资并占有一半股份的南铁妇幼病院、南铁医学研究院、南铁疗养院等老关系户外,就一直住在旅馆里,一边研读他能够买到的各期《南铁周报》,一边与同为投资者的其他人进行着交谈,比如来自青岛县的商人库有福。
库有福这个人的背景也是非常复杂的,其父亲是著名的库艾特船长(去年刚刚过世),兄长是在寸土寸金的博览会大街开设路货公司的库有财,在东岸也算是名门了。托其老父的关系,此人年纪轻轻时就出入上流社会,接触到了很多大人物。虽然那些大人物很可能对他并不怎么上心,但多多少少混了个脸熟,再加上他老子当初对东岸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受此余荫的库有福在商业经营上也是一帆风顺,目前在交通运输行业投资很多,且获利颇丰。
库有福投资南铁公司的股票也有些年头了,并且还是该公司旗下的代理商之一,专门从秘鲁进口烟草出口到本土,只不过这几年因为新库尔兰烟草、弗吉尼亚烟草和巴西烟草的冲击,生意有些滑坡罢了,不过这也没有动摇他对南铁公司的信心,根源就在这条铁路上。
“股东大会开完了,有些人虽然说得不够详尽,但这些年来只要有心关注南铁公司动向的,自然会明白。”兴南县城内某间装修豪华的茶馆内,邵元义、库有福二人正坐着闲聊,这会只听库有福说道:“况且现在两洋铁路已经确定继续由南铁运营十年,这就是很大的收益了。想想,那么多的货物都要从这里走,这可是下金蛋的母鸡啊,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光这一项,等等于南铁要从每个经营秘鲁贸易的商人头上抽成,这就保障了公司未来十年的利润不会滑坡得太狠了。毕竟,敢冒险走风大浪大的冒着麦哲伦海峡,甚至绕过合恩角航行的‘勇士’,说起来还是少数。”
茶馆内除了出售各类绿茶、马黛茶外,还有一些从本土流传过来的点心,如酥油泡螺、蜂蜜枣糕、蒸酥果馅饼、果馅椒盐金饼等等,售价不是很便宜,但他们这些身价成千上万的人来说,就是毛毛雨了。
这会只见邵元义慢条斯理地吃完一碟酥油泡螺,拿热毛巾擦了擦嘴,这才赞同道:“两洋铁路在,南铁公司未来十年无忧。只是库员外,你我做生意,自然不会只盯着眼前几年乃至十年。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老邵是真的非常看好这家南铁公司,比我一些老朋友投资的加勒比航运公司还要看好,我是真想看看这南铁公司能够走到哪一步呢。唯一让人感到不满的,就是这南铁的摊子铺得也太大了,很多厂子根本不挣钱,每年都要亏个不少,还不如关了。可惜啊,我们人微言轻,茅总裁在这些事上又独断专行,说了也没用。”
其实,在邵元义这些投资者看来,南铁旗下有许多不良资产急需剥离,也有很多不应有的支出。比如拓荒支出他们就很难理解,因为新建定居点或殖民地并不怎么挣钱,或者可以说是亏钱的,南铁公司等于是在帮政府承担很多开支,这令他很不理解,认为应该完全砍掉——当然这是因为他不清楚南铁与政府之间一些秘密的PY交易的结果。
不过他们终究不是南铁这种巨无霸企业的决策者,陆军部在这家企业内占股超过了50%(其他一些关联企业合起来持股超过20%),作风又很强硬、跋扈,自然对他们这些中小投资者不假以颜色了。偏偏这家企业又来头很大,每年分红都很丰厚,是优质企业中的优质企业,因此邵元义这些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安心当个拿分红的隐形股东吧,不过平日里茶余酒后一番牢骚也是难免的。
库有福对此也是深有同感,因此二人随后又对南铁公司上上下下吐槽了一番,随后才见邵元义话锋一转,面色有些神秘地问道:“库员外,前阵子听闻南铁公司正在与政务院移交地方上一些县份的管治权,以便腾出资金、人力去海外投资,你可知这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我听是听过,但一直觉得有些离奇,不敢相信。”库有福喝了一口茶,最终还是说道:“我听到的传闻,是南铁公司除对新华夏铁公司进行第二轮注资,以彻底完成大庆铁路的修建之外,还有去远东登莱地区投资的可能,这实在太过离奇了,我一直觉得是个玩笑,不过仔细想来,却也不无可能啊。”
库有福一说这话,邵元义也频频点头,回应道:“邵某也听过这个消息,说是登莱的廖司令邀请南铁去那边修铁路,说是给诸多优惠条件,可能还有财政方面的补贴,台湾银行也会给予低息贷款。只是,本土对铁路、火车这种敏感事物的出口从来都是管制很紧的,南铁公司真的能够成功在胶东地区修建铁路吗?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的感觉啊,总觉得不太真实,应该是有人以讹传讹。不过正如您所说的,去胶东修铁路,确实也是一笔极好的投资,因为那里人口稠密、经济也不错,修起来回本不会太慢,这对公司未来的发展极为有利。”
“现在,唯一的障碍,大概就是执委会对铁路设备这类先进事物出口的管制了吧?”最后,邵元义用略带疑问的语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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