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艘东岸商船悄然驶进了加的斯港,这是刚刚从黑海哈吉港商站驶来的船只,隶属于国营南海集团旗下的南海运输公司——该集团旗下还有两家全资子公司,分别是南海班轮公司、南海渔业公司,实力强大——货舱内除搭载了一些从奥斯曼帝国进口的葡萄干、小麦、香料、可可、咖啡等商品外,还有大量由国家开拓总局出面采购的特殊商品:非国民劳务工,准确地说,是奥斯曼人俘虏的波兰士兵,当然更多的是克里米亚鞑靼人在波兰南部劫掠而来的普通老百姓。
奥斯曼帝国与波兰-立陶宛联邦之间的战争已经进入到了第三个年头,在1672年秋季土耳其大军在波兰东南部连续攻城略地之后,波兰人无力抵御,遂与土耳其人签署了带有屈辱性质的《布切克条约》,割让了南部的波多利亚地区,答应每年给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纳贡,并承认波属乌克兰(西乌克兰)的独立,以求获得宝贵的喘息之机。
这个条约毫无疑问激起了波兰上上下下的强烈不满,贵族议会内立刻充满了混乱与争吵。众所周知,波兰-立陶宛联邦的贵族议会的制度是非常奇葩的,总计数百名议员只要有一人投反对票,那么某项提案就不能获得通过,这使得议会几乎成了个摆设,国家也变得一盘散沙,难怪历史上法国的亨利王子连波兰国王都不想做了,实在是太憋屈了。
因此,《布恰奇条约》直接在贵族议会内被“枪毙”了,因为不止一个议员反对这个和约,认为它是巨大的耻辱,并表示要与土耳其人战斗到底!只有来自波兰南部、东部的议员们对此表示失望,因为他们急切地盼望与土耳其人取得和平,以免战火蔓延到自己的领地上来,但他们也无力扭转议会的走向。
奥斯曼帝国大维齐法希尔·艾哈迈德·科普鲁卢之前已经因为有事返回了伊斯坦布尔,但他之前带过去的二十万大军仍然分驻在波兰东南部及相邻的西乌克兰、摩尔达维亚境内就食,并未返回。因此,极度失望的大维齐立刻下令前线将领们继续进攻,惩罚“不守信用”的波兰异教徒,因此波土战争在稍稍平静了一段时间后再起烽烟,土耳其军队开始从各自的驻地向波兰进发——没办法,二十万大军实在太多了,不分散就食的话,即便把波兰东南部的百姓榨成人干也满足不了军需——与慢慢汇集而来的波兰军队展开了交火。
在这次战斗中,曾经在赫梅利尼茨基起义及波俄战争、波瑞战争、波普战争中表现出色的领主扬·索别斯基脱颖而出。此君先以巨大的威望召集了四万名步骑,然后利用内线作战的优势对分散的土耳其大军进行各个击破,且以战斗力不足的塞尔维亚领主私兵、阿拉伯部落兵、匈牙利民兵和摩尔达维亚公爵那支装备落后的“古代军队”(几乎全是冷兵器部队)为主要打击对象,最终取得了歼敌万余人的累积战果,极大振奋了波兰人的士气。
索别斯基的横空出世,打断了奥斯曼帝国进军波兰以来的顺畅态势,损失的兵力虽然不算多,但此消彼长的士气却不能不考虑。素来以劫掠如风著称的克里米亚鞑靼人,也不得不收缩战线,将有限的兵力(一万五千余骑,主力已随大汗回国)集中起来,以防遭到波兰人的突然袭击。要知道,波兰人也是有着大队骑兵的,虽然克里米亚人一直嘲笑他们都是行动迟缓的“傻大个”,并在之前的历次战争中多次获得胜利,可他们也不敢赌不会遇到对方的大队人马,因此还是撤回来吧,反正这会外间也没多少人口、财物可抢了。
而作为克里米亚人劫掠而来的奴隶的最大买家,在这一年多来已经从他们这儿进口了超过一万名波兰奴隶的东岸人,其生意却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因为克里米亚鞑靼人去年(1673年)一整年真是抢疯了,波兰南部起码有数万居民被这帮来自草原上的强盗作为“收成”带了回去,然后他们的财物变成了鞑靼骑兵的私产,人除一小部分留下来种粮食、做手工之外,其余绝大部分被囤积到了哈吉和卡法两个主要奴隶输出港,等待买主的出现,其中东岸人自然是最大的买主了,很多时候甚至是唯一的买主。
买回去的奴隶基本都进入到了各大国营农场、林场、砖窑场、铁矿、煤矿和建筑队,有力补充了因为非国民劳务工转正或“损耗”而造成的巨大的劳动力缺口,极大支持了国家的发展,但花费却没有想象中大,可谓是一笔超值的生意。
甚至于,在今年上半年得知联合省不顾商业信誉悍然终止了多项与东岸共和国的采购合同之后,执委会诸公立刻下令暂时冻结一批原本要发往阿姆斯特丹的军资和武器,转而考虑将其第一时间转让给同样急需此类战争物资的奥斯曼帝国和克里米亚汗国,然后从他们手里换取各类奴隶,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据悉,目前此项计划已经正式进入了执行阶段,驻东方港的奥斯曼帝国大使也欣然同意了这个方案,并立刻呈文国内,请求大维齐和苏丹陛下予以批准,可以说基本不成问题了。而且此举也极大促进了东、奥两国的双边关系,至少如今东岸国内很多人重新认识到了老朋友奥斯曼帝国的友谊似乎更加值得珍视,近些年来关系一直十分火热的联合省反倒显得有些势利了,不值得继续投入更多的外交资源。
当然了,东岸人如此大张旗鼓地购买波兰奴隶,毫无疑问在这两年刚刚有所缓和的东、波关系上面又插了一把刀,再次断送了两国间短时间和好的可能性。要知道,差不多二十年前东岸人可是乘着波俄战争、波瑞战争的良机很是购买了一批波兰奴隶,当时甚至引起了波兰王国的强烈反弹和一些天主教国家的谴责,直接导致东岸货失去了拥有1100万人口的波兰-立陶宛联邦市场。
但现在看来东岸人显然没有“涨涨记性”,前一刻两国关系还在联合省三级议会的斡旋下得到了极大缓和呢,结果波土战阵爆发后东岸人又充当了一回波兰奴隶的大买家,这无疑从侧面刺激了克里米亚鞑靼人在波兰境内大抢特抢,加深了波兰南部人民的苦难。面对这样一种情况,波兰人即便再废柴,也无法视而不见了,只能全面终止了两国间的所有外交谈判和商业往来,双边关系再度陷入了冰点之中。
当然东岸人目前看起来大约是不怎么在乎与波兰的关系的,荷兰人把这个国家当做宝,可东岸一不图波兰人的黑麦、二不图他们的木材,又怎么可能如同荷兰人惯着这个国家呢?当然是怎么对东岸有利怎么来了,谁管你波兰人或天主教徒怎么想的啊!
因此这会当这几艘商船抵达加的斯港的时候,虽然港口内的一些西班牙教士对此表示了异议,但领头的船长毫无惧色,一概否决!甚至就连有神父提前用教会资产购买部分波兰奴隶时,也被在他们看来极为“骄横”的东岸船长给“轻蔑”地拒绝了,实在是气得够呛。
蓝飞、杨亮二人在一旁看得有趣,同时也对天主教国家之间的关系有了一些全新的认识,即宗教确实还是很有号召力的,但是否足以让同为天主教徒的西班牙人冒着国家陷入战争的风险帮助波兰教徒、是否足以让他们放弃与东岸做生意而帮助波兰教徒,答案其实也很显然的,即绝大部分西班牙人其实还是“俗人”,这从这几艘东岸商船带来的粮食、葡萄干、香料、可可、咖啡等商品,只花了一两天时间就在加的斯港销售出去了就能看出些许端倪来。
“妈的,波兰劳务工都有船只回本土了,我们这些快被遗忘的人要到猴年马月才能走啊!”素来喜欢抱怨的杨亮少校又开腔了,只听他说道:“这次本土的有些人胆儿也是肥啊,竟然敢出兵拿下了整个荷属南非殖民地,这风格有些激进啊!只是这样虽然合了我的口味,可也把李晴特使和我们给推进了危险境地之中,唉,说起来我们还算是好的,但李晴特使大概就只能灰溜溜走人了,阿姆斯特丹商站大概也要被关闭了吧,这可真是可惜了。”
“可惜就可惜吧,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全取南非是咱们的大战略,虽然损失了荷兰的商业利益会让咱们国内的工商业难受无比,技术进步的脚步也将大大延缓,但这些终究都不是无法克服的困难。与它们相比,真正宝贵的永远还是土地啊,南非虽然远远称不上富饶,但绝对够辽阔,地理位置也足够重要,拿下来没什么可值得抱怨的。”蓝飞少校接口说道:“不过我估计,让旧大陆的这些国家彻底失去南非也不可行,这面对的阻力实在太大,形象也会显得更加恶劣。那么,未来将开普敦设为***,对世界上所有文明国家的人或船只开放,应该也是大概率事件了。”
“呵呵,我也是这么想的,真想快点回到本土,我是真的想去南非看看那边怎么样了。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想执行我当年的构想,打穿南非东、西海岸,彻底消灭多年宿敌卡玛王国,为国家继续开疆拓土。”杨亮少校笑着说道。
1674年11月20日,就在杨亮、蓝飞二人于加的斯港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几艘隶属于南海运输公司的笛型船也悄然驶进了西班牙,他们正是来接蓝飞等人回国的船只。而与他们差不多同时抵达加的斯的,还有载着华夏东岸共和国驻欧全权特使李晴及大批随员的两艘商船——他们刚刚被荷兰人驱逐出了阿姆斯特丹,理由没有给出,但李晴心知肚明,定是因为荷属南非被东岸人攻击的原因,因此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默默指挥手下人收拾好了文件、物品,然后登船离开了荷兰,仓皇来到了西班牙加的斯。
“以后这个城市就将是咱们国家驻欧全权特使的办公地啦。”住进了城内一所还算宽敞、豪华的别墅后,脸色明显有些穷崔的李晴苦笑着朝蓝、杨二人说道:“本来呢,其实我是打算将老巢挪到奥斯曼的士麦那或伊斯坦布尔的,但想想实在太远、太偏了,因此便将办公地点设到了西班牙人这里。不过荷兰的市场是扎扎实实失去了啊,即便一些原本与我们关系还算不错的共和派商人,在我们出兵攻打开普敦后,现在也不太敢明目张胆地进行贸易了,只能偷偷摸摸老,这无疑极大影响了贸易。而且,更让人郁闷的是,失去了荷兰商人,我们在瑞典、北德意志、勃兰登堡-普鲁士等地的市场基本也没戏了,甚至就连立窝尼亚地区的市场也因为我们的商船不便进入而荒废掉,这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你们二人回国之后,就和本土执委会说多多发展自身吧,挖掘挖掘本土的潜力,这旧大陆的市场变数实在太大,接下来一二十年都不太好搞。咱们国家现在也有三百多万人了,土地可算辽阔,物产还算丰富,以后就多注重内部需求吧。这次工业和商业规模萎缩是一定的了,很多地区百姓的日子会过得很难也可以预期,一些县份的城市化进程可能也会终止,但这些都是暂时的,只要我们努力发展好了自身,以后还是会起来的。关于这一点,大家一定要有信心。”李晴最后又摇头叹气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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