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小学生作文里写得那样,办公室内“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声音”,除了偶尔发出的翻阅文件的沙沙声外,就再无一人说话。莫三也乐得自在,就那么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喝着茶,直到时间都差不多了以后,才慢悠悠地让各人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认为与法国人迅速和解是正确的,他们就是个傻大个,而我们是敏捷的拳手,他们能够挨很多下重击而浑若无事,但我们只要挨上一下,可就痛得龇牙咧嘴了。事实上我一直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还没有与法国人结束战争,这种已经没太多利益的战争早该结束了。我们现在经略的重点,应当是新大陆和远东地区,就像之前我们所提及的,清国境内最大的半割据势力吴三桂已经在康熙的严令下出动了,局势已经渐渐开始走向失控。”第一个出来发言的仍然是白玉堂,这厮现在削尖了脑袋要往远东挤,话里话外也不断地往那儿扯,让办公室里的一干同僚们也很是无语,其中就包括林副司长林定之。
身为外交部加勒比司(主要面向新西班牙地区及自由邦王国)副司长的林定之最见不得这种“远东吹”了,不过考虑到莫三之间已经定了调,因此也不敢过分针锋相对,只是嘴里嘟囔了句,道:“要想干涉远东局势,就必须多派军队,国内现在刚刚裁军,没太多机动陆军了,难道将第一混成营的首都子弟们派往远东?这可是要花不少钱的,而且,现在荷兰人也希望我们能够派遣少部分陆军前往加勒比海,以防万一。”
“能要多少钱?一个混成营1450人,即便是派往海外作战,也不过每年三十万元的维持费用而已,加上第一混成营也不过区区六十万元。为了平衡中国大地的局势,多付出一年几十万元的军费开支,难道不应该吗?要知道,现在那里是我们最大的人口来源,国内现在到处都在抱怨人少,建筑工地、农场、船队、伐木场、制造工厂等等,不努力维持住在远东的存在,难道等清国一统江山后将我们赶下海去吗?”白玉堂闻言不乐意了,立刻跳出来反驳,似乎有那么一丝在莫三面前表现的意味。
想了想后,这厮又补充说道:“再说将第一混成营的首都子弟派往远东怎么了?让那帮人历练历练也好!现在很多人都在说闲话呢,说第一混成营装备好、待遇好,但就是个仪仗队的花架子。首都子弟嘛,平日里早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睛,没那股拼劲和锐气。既然如此,将他们派往远东战场证明自己,那又如何了?”
“行了,是让你们来讨论欧洲对策的,不是远东政策,现在回归正题。小林,你们加勒比司是个什么看法,荷兰人的意思是让我们再做一回得罪法国佬的恶人,故技重施,占领法国的海外殖民地。”莫三看两人争论得有些不像话,立刻出言缓和道,并将话题又拉回了目前的主要议题,只听他继续说道:“你们都是部里的中青年干部,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而不是那些老气横秋的老家伙们的看法,所以你们畅所欲言吧,不要有什么顾虑。”
“莫部长,司里的意见,是先结束与法国人的战争。结合前一阵子本土发给亚琛前方李晴特使的谈判指导纲要,法属圣多明各已经确定要回归到西班牙王国的手里,反正法国人这么多年也是非法占领,始终未得到西班牙人的承认,这次算是回归正主,从法理上来说法国人挑不出什么毛病。作为补偿,联合省和我国一起向西班牙施压,要求他们割让包括斯特拉斯堡及周围四个自由市在内的土地给法国人作为补偿。”林定之一谈起自己的本职工作,立刻平静了下来,只听他说道:“法国人应当会接受这个条件的,斯特拉斯堡在这次的战争中因为与法国人事先达成了协议(他们的代表提前与路易十四进行接触,然后没有抵抗法军的进入),免遭兵灾,各项生产没有遭到破坏。而且人口繁茂、商业发达,法国人会接受这个圣多明各的补偿品的,毕竟那半个加勒比岛屿也不过才一千多法国殖民者而已。”
“斯特拉斯堡那几个城市,西班牙人早就控制得有心无力了,税嘛税收不上来,军队也没有驻扎,也就名义上领有那里罢了,不然自由市这些名头又是从哪里来的。这次一并大发给法国人,换了他们重新控制整个伊斯帕尼奥拉岛,也是一桩美事,他们应当不至于拒绝。唯一不满的,大概也就是斯特拉斯堡的那些自由惯了的市民们了吧,呵呵,有人来收拾他们了,真惨。”莫三哈哈一笑,说道:“马提尼克、瓜德鲁普、圣卢西亚等岛屿也都要回到法国人的手,这帮家伙,怎么就这么好运呢,明明打输了,却仗着体量大、本钱厚,死撑着不倒架,最后还有荷兰人跳出来帮他们擦屁股,啧啧……”
“所以,以后这加勒比海的棋局,还是少不了法兰西这个奕手啊。英格兰、联合省、西班牙、法兰西、还有我们,能来的都来了,以后你们司里要上点心了。与国家情报总局的业务联系也要加强,自由邦那儿更是重中之重。算了,这些东西都以后再说吧,现在还不急。不过下一阶段重点建设怀远岛基地,并加强那里的海军力量,也是要提升议事日程了,当然这首先需要我们与联合省、西班牙之间沟通一下,免得引起误会。”莫三接着又说道:“对了,小白,你现在是部里的高级助理兼中国司司长,虽然业务范围不在于此,也谈谈你的看法吧,兼听则明嘛。”
“好的,莫部长,那我就说说。”白玉堂看了一眼林定之,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其实,与荷兰人签订攻守同盟——当然这个同盟根据部里同僚们的看法是仅仅针对法国人的攻击,与西班牙人的类似——对我们国家来并不是个很好的选择,因为这也许会将我们国家拖入到泥潭之中。根据国家情报总局传回来的消息,法国人这几年下水的战舰是一艘接着一艘,虽然目前看来与我国海军进行主力决战不太可能,但他们分散到比斯开湾、北海、地中海的漫长海岸线之后,四处出击截断我们的海上贸易线,却也是能对我们造成重大威胁的。这样的国家,荷兰人要给出什么好处才能让我们站到他们一边?直接给现金?对不起,我们还不要呢,我们要的是工业利润,要的是市场。莫部长,请慎重与联合省结盟,现在的法兰西已经不是五年前的法兰西了,他们当年只能派出一艘火攻船参与英荷海战,但现在二十多条像样的大型专业战舰还是能派得出去的,我们的商船——招架得住吗?”
“是的,在这点上我同意白司长的看法,听说法国人在完成五年65艘重型战舰的建造计划后,还将开展新一期的更大规模的战舰建造计划,这可真是疯狂。虽然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钱的,但一旦完成的话,他们的海军实力将稳稳压过我们一头,尤其是在主场作战的情况下,我国海军将不大可能于地中海或比斯开湾一带挑战法国舰队,如同这次堵人家家门口的事情,大概是很难发生的了。”有人也出言支持白玉堂的观点了,显然法国海军日益增长的实力让一些人感到了不安,因此反对与荷兰签订针对法国人的军事同盟。
莫三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评价,而是反问道:“那么你觉得该怎么应对荷兰人呢?要知道,他们可是拿出了超级大单诱惑我们呢,一旦签订了同盟,不光荷兰省的订单给我们,泽兰、弗里斯兰、格罗宁根、上艾瑟尔四省的订单也给我们,只有乌得勒支、海尔德兰和德伦特地区的订单会分流到英格兰和德意志地区。这可是很大的利益呢,起码是总金额超过五百万盾的生意,而且还只是第一期,以后说不定还有第二期、第三期(历史上荷兰人为了对付法国陆军,前前后后共花了超过一亿盾,也是醉了……),放弃不是很可惜吗?”
“有些利益,该舍就得舍。荷兰人的订单,是包着蜜糖的毒药,一旦吃下去了,会发生什么很难说。也许我们会因为贸易线被截断而尽起全国海军,同时加大造舰力度,与法国人决一死战,这样一来,我们就被彻底卷入了,荷兰人可以笑哈哈地在一旁看着我们与法国人厮斗。那么问题就来了,我们需要把自己置于如此被动的地步吗?安心坐看可能发生的法荷战争,并出口大量物资给荷兰人,就已经是我们能够释放的巨大善意了,荷兰人还想怎样?难道让我们冒着放弃经营多年的意大利、波罗的海、俄罗斯、奥斯曼市场的风险吗?对不起,这个风险我们不冒!莫部长,以上就是我的看法,与荷兰人做生意可以,签订军事同盟决不可行!事实上,我们应该将有限的军力更多投放到印度洋和远东地区,趁着欧洲大战的有利时机,在那边进行深耕,以期在未来收获利益。”
“你又来了,下面是不是又要提将第一混成营派往远东啊,呵呵……”莫三摇头轻笑道:“结盟是不可能结盟的,最近几年内都不可能,毕竟我们的海上交通线都要经过法国人的家门口,而最近几年他们的海上实力又增长过快,且路易还在不断增拨给海军造舰和招募人员的款项,这使得任何与荷兰结盟的行为都将面临巨大的风险。所以这一遭,对不住联合省了,我们不陪!不过,荷兰人的情绪也要安抚,尤其是掌权的共和派素来与我们交好,不能让他们面子太难看了,故出口一批以前受限制的陆海军长身管火炮给荷兰人,也是已经大致确定下来的事情,这也许有助于他们在面对汹涌而至的法国陆军时,能够抵抗得更久一些吧。”
莫三刚才说得打破一些长管火炮的出口禁令给荷兰,其实是有着深刻背景的。在如今的联合省,随着法国佬的压力越来越大,素来以反法著称的奥兰治家族开始渐渐得势,并在各主要城市议会、省议会和三级议会内得到越来越多的议员支持,毕竟他们这帮土地贵族们,向来是深深扎根于陆军系统得。联合省要想扛住外国人的陆上攻击,还是得靠以奥兰治家族为首的土地贵族们,这一点从16世纪反抗西班牙人的统治时期就已经被证明了。
虽然共和派的中坚议员们极力鼓吹二十年前奥兰治亲王得父亲弗雷德里克率军突袭阿姆斯特丹,意图终结三级议会体制,当荷兰国王的旧事(当时有告密者连夜出发将奥兰治亲王兵变的消息送到了阿姆斯特丹,使得他们及时做好了坚守的准备,然后等到了弗雷德里克得天花死去,危机消弭的时刻),但在法国人的现实威胁下,很多人还是得了“健忘症”,支持奥兰治派重新上台。而共和派的这番努力,也使得奥兰治派分子们恨之入骨,共和派的领袖德维特议长更是成了他们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
所以,现在给予共和派一定的支持,帮助他们稳定住局面,也是相当必要的。虽然在法国威胁得大势面前,这种支持究竟有多少用很难说,但能帮共和派多拖一天就拖一天吧,奥兰治派对东岸是什么态度,目前还很难判断呢。
另外,国家情报总局也写了份报告给执委会,表示他们对德维特议长的个人安危表示担忧。因为根据各处反馈回来的消息,德维特议长兄弟二人生活简朴,并且非常亲民,在海牙和阿姆斯特丹的活动范围很大,经常去一些人多环境也很复杂得地方,且身边往往只带着两个仆人,这一旦出现极端情况,出事的概率是相当大的。而德维特一死,共和派虽说不至于立时土崩瓦解,但再也控制不了局面却是真的,因此德维特议长这个关键人物的安危,也是法荷战争这个大背景下的关键节点。
只是怎么保住德维特议长呢?难道派军队登陆联合省吗?这确实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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