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子顾培成那阴柔带有些许戾气的眼神,令陆原心里很不舒服,但经他提醒,很多事情都在瞬间涌入脑海。
玉衡与天钧之间,相隔魔墟诸域,又没有直接的空间裂缝、传送法阵相通,极少有玄修会耗费数百年乃至数千年的时间,横渡凶险无比的茫茫星域,在两大星域之间走动。
至少在近两三百年间,玉衡的玄修,都没有与天钧的玄修有过直接的接触,当年陆原、虞菡追赶陈寻、迦黛入魔墟,或许是最近距离的一次,但不意识着玉衡的玄修,此时对天钧就一无所知。
随着血海魔劫在玉衡不断的扩大,陆原亲手猎获的高等魔族,就不在少数,通过对这些高等魔族搜魂审问,也就差不多将天钧境过去千年间所发生的事情,都事无粗细的拼凑出来了。
四百年前,太元境荡魔岭一战,以及三百七十多年前,雪龙山齐云岛一战,虽然当时陈寻的修为都不强,但这两战都极为经典,即便是魔族里一些魔君级强者,对此都有极深的印象。
借境界突破的时机,引动远超当时境界所匹配的天地元力,力压强敌,便是陈寻在这两战中所采用经典战术……
陈翎此时孤身冲入魔族大军的洪流之中,以雷劫引动珍品级道器摧发到极致才能引动的天地元力,这样的风格,可不就是一样的熟悉味道吗?
当年星墟璇玉山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致使师尊的分身雷钧老祖意外殒落,迄今还没能将所有的谜题都彻底的解开,但在进入璇玉山之前,师尊还与分身雷钧老祖随时保持着感应,再加上近年来不断从魔族俘虏那里获得有关天钧更详细的消息,璇玉山里所发生很多事情,到这时候已经不难推测出来了。
十万年前离开天钧,进入茫茫星域深处,最近又与陈寻同时返回天钧的天道宗二世祖师陈彻,必然与璇玉山有密切的关连——这不仅仅是纯粹从时机恰合上所做的推断,更为主要的依据,就是天道宗混沌老祖陈彻回归天钧后,所祭用的那件五行道宝,极可能是北斗仙君方啸寒当年赖以成名的陷仙印。
无论是在天钧还是玉衡,绝品道器都是极稀罕的存在,诸多特性都为诸域仙人所熟悉,除非藏起来不用,不然很难瞒过有心人的眼线。
而璇玉山腹深处的道宫,多少年来能进不能退,极可能就是以北斗仙君前世以陷仙印为核心所布下的陷仙大阵。
因入魔生性狂乱而叛变北辰宗,最后被北辰掌教仙尊魏阳子与师尊等人联手毙杀的北斗仙君,与神宵宗前掌教嫡传大弟子、陈寻大师兄方啸寒实际上就是转世后的同一人,这一点也能从转世后真实容貌上得到确认。
琉璃封龙塔也曾是师尊分身雷钧老祖祭用的极器道器,最终也落入方啸寒的手里,这也从天元七峰及天壁诸战中能看出端睨来。
六臂魔女迦黛也显然是早在玉衡境时,就已与陈寻达成联手的密约,才能在太元天壁血战中击杀赤炎魔帝,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陈寻、北斗仙君转世之躯方啸寒、迦黛以及混沌老祖陈彻等人联手,将师尊的分身雷钧老祖拖入璇玉山中闷杀,自然就不再是什么难事。
但当初随师尊分身雷钧老祖及萧易等人进入星墟的诸多弟子,是生是死,还没有彻底的摸清楚,但陈寻回到天钧后所秘密组建的黑衫军,实力以及中高级玄修的人数,远远超过陈寻依靠神宵宗、姜氏等势力所能挖掘的资源,可以推测应该有相当的人,或自愿或胁迫,在璇玉山事变之后就投靠陈寻了。
而张顺等东曦门出身的弟子,与陈寻关系密切,在进入璇玉山之前就有离心叛反的迹象,这也是瞒不过师尊分身雷钧老祖的眼睛。
只是这些就一定能证明陈翎已经背叛宗门,投靠师门大敌神宵宗了吗?
陆原也不想与师兄天机子闹不愉快,心里暗自揣测,想道:
太元天壁血战过后,魔族就经空间裂缝进入玉衡境外围的茫茫星域,这也是魔墟或天均与玉衡境之间唯一确知的捷径。要是那座纵横万里、此时就霸据空间裂缝一端出口的黑云魔城,就是太古魔神初步复活的分身,陈寻他们怎么可能通过魔墟与玉衡之间的那道空间裂缝,进入玉衡星域?除非天钧与玉衡之间,还有皇曦宗尚未发觉的星域捷径?
想到这里,陆原心里震惊万分,情不自禁的传音问天机子顾培兄:“师兄是说陈寻、北斗仙人,已经到玉衡了,此时就暗中藏在陈翎师妹的身后?”想到这里,陆原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心想他早就应该能想明白,要不是陈寻、北斗仙尊等人藏在幕后,苦奴军怎么可能有如此之强的战力?陈翎又怎么敢孤身在魔族洪流中引发雷劫?
从陆原身上没看出有什么破绽,天机子顾培成冷冷一哼,说道:
“陈寻、北斗老贼此时是不是就藏在陈翎的身后、就藏在苦奴军中,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这两年在凤州附近,有关太古魔神复活的传言迅速传扬开来,搅得诸氏宗族惶惶不安,这显然不可能是魔族渗透进来的奸细,主动泄漏魔族最为核心的机密。再一个,你看与当年璇玉山失踪弟子,其宗族有哪几家没有在这两年内果断放弃祖宗之地、撤得干干净净?你再看陈氏一族,凡民族人都撤了出去不说,陈抟老儿还偏偏要带着陈氏八万子弟跑过来增援璜洲,而一到璜洲,就迫不及待的进入歧天山东麓,他们还当真以为我们什么都被蒙在鼓里?”
陆原这才知道,师兄天机子甚至师尊都早已看出破绽,却没有打草惊蛇,还是要将陈寻、北斗仙人引蛇出洞后再下手……
“啊……”陆原张嘴欲言又止,没想到师兄将一切都猜测出来,自己与虞菡却像两个傻瓜蛋,还被蒙在鼓里,还以为陈翎当真单纯是念及东曦门的旧谊,才格外庇护诸氏流放到璜洲的罪民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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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歧天山东麓的苍穹,乌沉雷云第三波雷瀑已经开始轰落下。
比起第一波、第二波的耀银色雷柱,此时轰落下来的雷瀑,掺杂少许金色狂雷,像是金丝缠绕镶嵌在银色瀑河之中,撕裂天地的威力也再度强出数筹……
左翼的魔族大军,这次也想试探出苦奴军的真正实力,除了四座天魔大阵凝聚四樽黑天魔神外,还有数十万最精锐的魔兵魔将分成两股,像洪流一样往承载苦奴军的十数艘战船扑来,此时刚好撞入大劫雷云覆盖的范围之内。
第一、第二波雷瀑威力还不能算是特别猛烈,但雷柱是那么的如此密集、密不透风,还是将这路往歧天山东麓深处突袭的精锐魔族大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虽然此时还罕有魔物被当场轰成粉身碎骨,但除了大魔将层次以上的高等魔物炼有护体魔煞外,中低等魔物在如此密不透风的雷瀑轰击之下,并不好受,两路魔族突袭大军,瞬时间都几乎瘫痪在山岭之间。
天妖、魔帅级数的魔将,都有护体魔煞,虽然在前两波的雷瀑轰袭下,仅有被强大电流击中的麻痹感,但几乎没有时间间隔,第三波雷瀑就紧接着轰来,数以千计的魔将、魔师,还没有往外围逃出十数里,就再度被接二连三的雷柱击中。
此时在劫雷范围之内,在千百道雷柱密集轰击下还能快速遁走,就剩十数魔君级的魔族强者。
魔墟可没有什么涅槃丹可以服用,想要修成魔胎都要扛过雷劫,这些魔君级魔族强者,都清楚雷劫一旦引发,就会连续有十二重劫雷轰落。
而且劫雷一重猛过一重,一浪猛过一浪……
应劫者道基越是深厚,所引发的劫雷越是猛烈。
看前三重劫雷的凶烈程度,这些魔君级魔族强者,都担心真正等到第十二重劫雷时,恐怕就是连它们的魔躯都未必能够承受。
想要中断雷劫,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应劫者!
这十数魔君级魔族强者,此时虽然能够从容退出,但不想看它们麾下的百余魔帅以及数以千计的大小魔将被轰成齑粉,它们这时候岂能轻退?
就见十数道黑色魔影,像狂风一样掠起,以最快的速度往陈翎扑杀过来,千里距离不过数瞬,但就在十数魔族强者要将陈翎当成蝼蚁碾碎时,就见有千万朵碗盏大小的金莲像天泉,从陈翎体内喷涌而出,形成绚丽无比、密不透风的金莲护罩,将十数魔族强者挡住,令它们不能再进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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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一幕,天机子顾培成狠狠剐了虞菡一眼,他自然能认得如这朵朵金莲虚相,实是师尊所赐的金莲道符所化。
在灵元没有耗尽之前,十数魔君级的魔族强者,休想能撕开梵天境后期强者亲手炼制的防御道符。
天机子顾培成自然清楚师尊曾赐给虞菡两道金莲道符,没想到竟让虞菡转送给陈翎了。
天机子顾培成却没有出声责难虞菡,而是环视议事大殿里的诸多真君巨头们,沉着声音说道:“我出玉衡时,太上仙尊授我便宜用事的权柄,不遵我令旨者,无需另行请旨,皆可先斩后奏。此时诸真君皆率所部,依照我所定之次序撤回玉衡吧……想必诸真君在此时也不会想到要令我难堪。”
“什么!”陆原难以置信的看向师兄天机子,传音劝说道,“陈氏与宗门大敌暗中勾结,照宗门律令,死于魔族铁踪之下,也是死有余辜,但除了苦奴军,还有数十万散修,还有上万的三宗弟子都在歧天山东麓——再个,璜洲沟通四十余域,真不能轻弃啊!”
“妇人之仁,”天机子冷眼瞥了陆原一眼,喝斥道,“陈寻、北斗狗贼倘若真藏身苦奴军中,岂是左翼那点魔兵魔将能吞灭的?我们此时不撤出璜洲,在璜洲的亿万魔族,怎么能不惜一切代价的放手去攻打他们?至于那些个三宗弟子,这时候都还想着跑过来偷鸡摸狗,都折损掉,想必三宗都不会太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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