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洛看着巩二楞轻声说道:“您还记得有个战友叫陈保富吗?”
巩二楞听见这个名字,越加的激动,他那枯瘦的双手抓着杨洛也越来越紧,“保富还活着?他还活着······”
杨洛郑重点头,“他还活着,正在北京疗养。”
巩二楞慢慢放开抓着杨洛的手,突然仰天大笑,浑浊的老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流了下来。
“保富!我的兄弟,我的战友,你还活着,我终于不再孤单了····哈哈······”说完又是一阵大笑,“英雄的师,英雄的团,风风雨雨多少年,八一军旗擎在手,功勋写在山水间。平江起义的誓言,告诉我们紧握枪杆,长征路上的号角,召唤我们再闯雄关,驱日寇,扫敌顽,抗美援朝美名传,激励我们永向前······”巩二楞突然嘶哑着一阵大吼,歌声嗓音苍凉但却充满豪壮。
离婼溪终于明白了,这个老人是抗战英雄,一名老红军战士。尤其是听见老人苍凉而又雄壮的歌声,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餐馆的老板也没想到,这个老人居然有这样的来历。这也让他感到不可思议,这可是真正的英雄啊,居然到了这步田地。
杨洛深深吸了口气:“前辈!您坐下,说说当时的情况,您是怎么活下来的。”
巩二楞慢慢坐下,眼神突然变得虚渺,“那场仗真的惨烈,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最后只剩下我、连长还有保富。突然一颗炮弹落了下来,连长把我压在身下,可炮弹落点离我们太近了。爆炸的气流把我们三个掀飞出十几米远,连长的身体被炸得支离破碎。我很幸运,连长护着我只是炸断了胳膊,但当时昏了过去。我醒来的时候,大脑疼痛欲裂,随时都会再次昏迷。我一直提醒自己,不时的咬一下自己的舌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因为任务没有完成,我不可以昏过去。”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就好像讲述一段并不属于他的故事。而且说话的时候一直都点含混不清,杨洛仔细看着他的嘴,才发现他的舌头没了将近四分之一,怪不得吐字不清,一定是那个时候咬的。
巩二楞拿起面前的茶缸:“老板!麻烦您给我倒杯水。”
老板急忙跑到厨房拎来一个暖壶,给巩二楞拿着的茶缸倒满水。巩二楞端起来吹了吹了,然后轻轻喝了一口。
离婼溪两眼红肿,看着他喝完水忍不住问道:“大爷!后来呢?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吗?”
巩二楞依然平静的接着说道:“我费尽力气翻身爬起来想找到**包,这时发现保富正拖着一条腿拿着**包一点一点往前挪,当我看见他把**包放在桥下,拉下导火索的时候知道任务完成了,我再也挺不住了又陷入昏迷,只是隐约听见一声爆炸。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在一处战地医院,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美军战俘医院,我被俘虏了。”
说到这巩二楞又喝了口水,杨洛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都在静静的听着。
“有一天,一个瘦高个儿的中国翻译陪着一个大肚子的美国传教士来找我。他们说出于怜悯,出于对我的爱,出于联合**的人道主义精神,给我三条路,第一条去日本,送我去学习。第二条去台湾。第三条回大陆。然后他还说共产|党对俘虏是最痛恨的,比恨我们还邪乎。我说!就是剐了我,我也得回家!当时很多被俘战友都是这么说的,可这些帝国主义,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居然想在我们胳膊上刺‘反苏反g’的字,我说除非你把我这条仅剩的胳膊砍下去,不然你们就把我杀了。最后在我和战友的坚持下,他们没有敢这么做。
1953年8月的一天,朝鲜战争宣告结束,中国人民志愿军和联合**在板门店签署了《朝鲜停战协定》,我们终于回国了。”
巩二楞平静的脸上突然变得很激动,捂着脸痛哭失声,“我恨啊,为什么没有死在战场上。回来之后每天的生活就是“认罪和检讨”,“不讲功,只讲过”。“文革”中,我又被造反派拉出去批斗,大字报,墙上,绳子上挂着的都是说我叛变的标语······我是俘虏,但我不是叛徒啊!”
杨洛拿出烟点燃抽了一口,“战争或许是错的,但败不是错。战争或许有错,但战士没有错,你是一名真正的军人,一名真正的英雄。”杨洛站得笔直,给巩二楞敬了个庄严的军力。
巩二楞站起身颤抖着左手,还了个礼,虽然是左手,但那种气势,却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战争,把我一辈子都打没了,可我却记了战争一辈子。有些事情,我永远都忘不掉。”
餐馆老板说道:“老人家,我去给你炒几个菜,咱爷几个好好喝点。只要这个餐馆我还开着,以后你要是没地方吃饭,一顿三餐我包了。”说完快步跑进厨房。
杨洛把巩二楞扶到椅子上坐好,“您怎么会出来要饭?难道当地政府不管吗?”
巩二楞点头:“管!”说完在身后的一个破包里拿出一张纸地给杨洛。
杨洛接过来一看,脸色阴沉的可怕,这是一张村委会的介绍信,上面写着巩二楞为我村复员残疾军人,无儿无女,丧失劳动能力,由于本村财政困难,无力抚养,特准许出外就食,望各地群众协助。下面村委会的大印刺的杨洛眼睛一痛,紧接着杨洛把介绍信撕得粉碎,回身碰的一声,把身后一张桌子踢飞。
“我日他妈,中央一再三令五申,一定要保障那些抗战老兵尤其是残疾军人的生活,可他妈的这些地方官就知道中饱私囊,把我们的英雄赶出来要饭,真该杀。”
杨洛发了脾气,把离婼溪弄得不知所措。
巩二楞急忙捡起被杨洛撕碎的介绍信,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拼接,“这没有什么,我是军人,还是一名老党员,不能给组织找麻烦,只要有一口饭就行。”
巩二楞不说这话还好,这一说杨洛的怒火更大。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怒火拿出电话拨了一窜号码,时间不长听筒里传来魏强军的声音。
“杨洛!你小子给我打电话,我心都发慌。”
杨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老魏!38军388团侦察连也就是“红队”队员陈保富还活着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魏强军明显的愣了一下:“知道!还在总医院疗养,我去看望过他。”
杨洛说道:“我告诉你一个消息,还有一个人活着,他叫巩二楞。”
“你说什么?还有一个活着?”魏强军的语气很激动。
“对!他现在就在我身边,无儿无女,当地政府说财政困难,无力抚养,所以把他赶出来要饭,今天要到了我的面前。”杨洛说话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平静的有些可怕。
魏强军听出了杨洛语气有问题,不过作为军人他也理解。杨洛是上过战场,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军人,他对那些老一辈抗战英雄最是在意,毕竟现在老一辈的红军战士活着的已经不多了,他们为了国家和人民失去的太多太多,可现在那些地方政府官员却不把他们当回事,这样的事谁他妈的遇到都会火大。
“你把老人家留在身边,明天一早我就过去。”
杨洛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点,“你明天直接到锦州市公安局,我们会在那里等你,不要忘了把陈保富老前辈也带过来。”
“我知道了。”说完魏强军挂断电话。
杨洛把电话收起来,这个时候餐馆老板已经弄了十多个菜放在了桌子上。
杨洛说道:“来!前辈,今天我请您喝点。”
老板急忙说道:“不!今天这顿饭我请。”说完跑到柜台里,撅着屁股找了半天,拿出一瓶五粮液。“这瓶五粮液我珍藏好几年,没想到今天能够拿出来和这样一位抗战老英雄一起喝。”
巩二楞喝着只听过却没见过的酒,吃着见过没吃过的菜,眼里再一次流出浑浊的老泪。
离婼溪不停的给老人家倒酒夹菜,一句话也不说,而杨洛和餐馆老板话也很少,他们是见到老英雄如今的模样,心里憋得慌,不知道说什么。
半个小时后,巩二楞放下筷子站起身,“谢谢你们的款待,我该走了。”
杨洛说道:“前辈!我已经联系了北京军区司令魏强军,明天他就会过来,您以后的生活他会安排好。”
巩二楞摇头:“我说过了,我是老红军战士,一名老党员,现在我还走得动,还能要饭吃,绝对不能给组织添麻烦。”
听见老人的话,杨洛的心就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如果说在中国谁最无私,谁的觉悟最高,那就是老一辈革命家,这样的老红军战士。
“前辈!刚才我打电话,您应该也听到了,陈保富同志也会来,难道就不想见见您的战友吗?”
巩二楞沉默了,“我被俘虏过,没有脸见他。”
杨洛双手紧紧握着,然后又慢慢松开,看着巩二楞说道:“前辈!您刚才也说,被俘不等于是叛徒,您的功勋没有任何人能够抹杀。历史不会忘记您,党和国家不会忘记您,人民更不会忘记您。”
··········
注:90后各位兄弟姐妹,我不知道你们看过《英雄儿女》没有,但我知道,作为70后的人,那部电影可能不止看过一遍,一句“向我开炮”影响了几代人。而蒋庆泉老人也就是电影中的英雄王成,他还活着,现在就住在锦州市松山区大岭村,距离市中心不到十五公里。上面我说的被俘情节还有回国后发生的事情,就是他的经历,幸运的是2010年,当年写过他事迹的战地记者找到了他,给他平了反,终于让那样一位英雄,能够挺起胸膛面对那段辉煌的历史。
还有老人家没有要过饭,不要对号入座,他和老伴靠卖鞋垫为生,而且儿孙满堂,只不过那段被俘经历,让他隐姓埋名五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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