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雅达被逮捕了,带到刑警大队坐了半天冷板凳,到晚上一车拉到看守所羁押,和一帮打架斗殴进来的社会混子关在一起,忍气吞声,苦不堪言,只能睡在盥洗槽旁边,这回进来和上次酒驾被拘性质完全不同,可能就此失去自由,陈雅达整夜未眠。
第二天,刑警提审陈雅达,发现他已经两鬓斑白,精神煎熬让他一夜白头,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不用警察逼问,陈雅达就竹筒倒豆子全交代了,录完口供签字画押,又被送回看守所等待审判,他略懂些法律,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工作肯定保不住了,刑期短,老婆不会改嫁,就是苦了孩子,正是上高中的关键阶段,没了父亲的教导,能不能考上大学都很成问题。
第一天,家属送来了被褥和替换衣服,天渐渐凉了,看守所里不发被褥,睡的是冰冷的水泥大铺位,别提多冷了,陈雅达头发被剃光,眼镜不许戴,浑浑噩噩,度日如年,想到以前意气风发的岁月,不禁唉声叹气。
就这样过了两天,正当陈雅达渐渐适应了环境之时,忽然警察让他带上私人物品出来,陈雅达抱着被子走过一道道铁网,最后来到大门前,在几张纸上签了名字,铁门慢慢打开,阳光照射进来,警察说:“你可以走了。”
陈雅达咬咬手指头,不是做梦,自己真的自由了,他生怕再有变故,快步走出大门,外面停着自家的汽车,老婆孩子站在车旁正等着他。
这一次牢狱之灾让陈雅达元气大伤,锐气大减,以前总是野心勃勃,要当交通学院的一把手,现在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求能保住工作。
他被抓进去之后,家人托了不少关系疏通,但丝毫效用不起,最终还是通过单位解决了问题,刘校长出面调解,劝说起诉方撤诉,因为是自诉案件,当事人不再追究,司法机关也就不再受理了。
陈雅达是聪明人,他知道刘汉东放了自己一马,至于为什么要放,他暂时搞不清楚,也不需要搞清楚,总之这回自己是彻底栽了,再没有实力和精神挑战新校长的权威。
在家歇了两天,陈雅达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回学校上班,教务处虽然还保留着他的办公桌,但工作已经被别人顶替了,陈雅达讪讪的溜达到财务科,看到王冬梅的桌子上一层灰,问别人才知道王会计请了长假在家修养。
“王会计和人打官司呢,被人抹了一嘴的大粪……”陈雅达听到别人的窃窃私语,心里很不是滋味。
坐了半天冷板凳,中午开饭的时候,陈雅达和其他教职员工一起去食堂用餐,食堂的桌椅板凳全换了新的,到处擦的干干净净,毫无油污杂物。饭菜琳琅满目,主食有蛋炒饭、米饭、馒头、包子、花卷、面条,菜有清炒西兰花、油焖大虾、回锅肉、蒜苔小炒肉、油煎小黄鱼、油焖茄子、土豆烧牛肉、葱爆羊肉等,荤菜居多,素菜也都是油汪汪的,大保温桶里盛的是牛骨头煮的汤,撒上葱花,喷香扑鼻,比以前的清汤寡水强多了。
陈雅达明白这是刘汉东主抓食堂的成绩,其实想把食堂搞起来也容易,少挣钱就行了,可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交通局领导的关系托下来,谁能不给面子?据说牛德草还在看守所蹲着呢,相比他,自己算是幸运的。
心灰意冷的陈雅达还是打算调离交通学院,可是年纪一大把,哪个单位接收?去了也是跑腿的命。
正在彷徨间,教务处的同事对他说:“陈主任,刘校长让你去他办公室。”
陈雅达不敢怠慢,立刻赶往校长室,心里忐忑不已,想着该说什么样的台词,是诚恳承认错误,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这一关怕是不好过啊。
事实证明他的忧虑是多余的,刘汉东一见他来,就很热情的倒茶递烟,面对面的坐在沙发上,丝毫不提不愉快的往事,直奔主题:“陈主任,学校打算办一个驾校,一方面培训咱们自己的学生,一方面对外营业,增加收入,改善教职员工的待遇,我考虑了一下,这个工作还是陈主任担起来比较合适。”
陈雅达很感动也很感慨,刘汉东不念旧恶,心胸手腕都值得敬佩,还对自己委以重任,他还有啥好推辞的,当即答应:“既然刘校长信得过,我就把这一块负责起来。”
……
安杰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到交通局来了,出租车公司的批文还没下来,总之交通局和青石高科杠上了,卡的就是你,找人说情都不行,mba出身的安杰一筹莫展,感到在学校学的知识统统派不上用场。
症结出在哪里,安杰心里很明白,公司因为牛德草的事情得罪了交通局某些要人,可这案子是公诉案件,已经转到检察院去了,谁也无力回天,而公司又接连催促,要求本月必须拿到批文,他简直都要被逼疯了。
再次无功而返,安杰垂头丧气离开了交通局,陈雅达和他擦肩而过,兴冲冲的来办审批,他以前是交通系统的人,熟人多得是,直接去楼上科室找老朋友寻求帮忙。
老朋友听说陈雅达来申请驾校批文,当时就笑了:“老陈,你搞笑吧?且不说现在驾校的批文卡的严,上面根本就不批,就算批也轮不到你们啊,牛丽丽可说了,只要是青石高科的事儿,统统不给办。”
陈雅达暗道不好,可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办公室找牛丽丽。
牛丽丽名义上是办公室的打字员,但谁都把她当成领导对待,她最近心情很不好,老爹和弟弟都被关进了看守所,虽然自己也算有些能量,但这案子是市里关注的大案,交通局的关系派不上用场,眼瞅亲人遭难不能帮忙,只好将一肚子恶气出在青石高科身上。
陈雅达来的不巧,正摊上牛丽丽来大姨妈,心情非常不爽,三言两语之后就下了逐客令,直接轰走了事。
回到学校,陈雅达向刘汉东做了汇报,驾校很难办下来,上面已经不再批准新驾校注册,偶尔有例外也是很铁的关系,但也得花上三五百万。
刘汉东说:“是不是牛丽丽从中作梗?”
陈雅达心道什么事都瞒不住你啊,只好叹气道:“牛德草和牛八斤是在咱们学校出的事,不但把牛丽丽得罪深了,还得罪了田局长,想办驾校恐怕很难很难。”
刘汉东说我知道了,你先去筹备车辆人员场地这些事情,批文我想办法。
陈雅达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刘汉东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拭目以待。
当晚,刘汉东去了一趟金樽夜总会。
第二天,刘汉东亲自来到交通局递交《近江市机动车驾驶员培训机构开业申请表》,服务窗口的人看了一眼就给丢出来了,说我们不办这项业务。
刘汉东早有心理准备,他也不发作,上楼找到局办,敲门进去问谁是牛丽丽。
牛丽丽正坐在电脑桌后面,瞪他一眼:“你哪个单位的?让你进来了么?”
刘汉东说我是交通学院的校长,我叫刘汉东,我是来找牛科长的。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牛丽丽噌的站了起来,怒目而视,她没料到对方居然敢找到单位来,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刘汉东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接通后递过去。
牛丽丽警惕的看着他,办公室里其他同事看过来:“丽丽姐,有事么?”
电话里传出牛八斤的声音:“姐啊,是你么?”
牛丽丽赶紧接过手机:“喂,八斤?”
“姐,人家要办啥事赶紧给人家办,别耽误了正事。”牛八斤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牛丽丽愕然:“八斤,他们把你怎么了?”
牛八斤说:“姐你放心,大哥们对我很照顾,有饭吃有烟抽,咱爸过的也好,没人打他。”
牛丽丽还想再问两句,刘汉东一把将手机抢过来:“说两句是个意思就行了,我的事能给办不?”
牛丽丽咬牙切齿:“你把我弟弟怎么了?”
刘汉东说:“你有你的招,我有我的路,你不给我批文也行,我转天就让你弟弟出事,断腿断胳膊瞎眼都不好说,你看着办吧,我先走了。”
牛丽丽慌了,她虽然在交通系统呼风唤雨,但手伸不到公安系统去,更管不到黑社会头上,刘汉东不按套路出牌,直接采用下三滥的招数威胁牛丽丽的家人,她只得就范,可是这驾校的批文还真不好弄,要不然头两年她就不让老爸承包食堂了,直接开驾校不就得了。
“你别走。”牛丽丽赶紧从电脑桌后面绕出来,“你威胁我也没用,现在新驾校原则上不批了,再硬的关系都不行,上星期省厅领导的亲戚拿着条子来找都没给办,就算你把我弟弟弄死,我还是那句话,没办法。”
刘汉东知道牛丽丽没说谎,他呵呵一笑,从包里拿出一个陈旧的档案袋,从里面掏出一份泛黄的红头文件,是1984年近江地区交通局下发给交通驾校的批文,允许交通驾校进行大型载客汽车、重型全挂、半挂货车,小型载客汽车、轮式自行机械车和无轨电车的驾驶培训工作。
“我不用你们审批,把这个老的续上就行。”刘汉东将红头文件推到牛丽丽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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