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勇躺在一棵合抱粗的大树的一个树叉之上,正百无聊赖地将树叶卷成一个个叶哨,放在嘴里,呜啦呜啦地吹着,太阳正当空,透过树枝树叶的缝隙照在他的身上,晒得人暖洋洋的,让何勇直想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一场。
自从上一次在这里碰上了温义之后,这条进山的隐密的小道便成了山上起义军下山去打探消息的一个通道,何勇自然是去不得的,他的目标太大,而且有太多的人认识他,便只能呆在这里作一个接应点。
牛腾说这一次紫阳县的土地改革会是他们的一个契机,何勇有些不相信,作为一个曾经的农民,土地对于他的吸引力是无与伦比的,如果不是自己在官府那里挂了号,而且全族老少都死在官府手里,结下了血海深仇,他甚至都有从良的念头了。这个消息如今还在山上被严密封锁着,就算是牛腾这样有信心的人,也担心在没有确切的结果之前,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出去,会引起山上起义军的人心动荡,人心要是一散,这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树丛之中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何勇一惊,扔掉了手里的叶哨,手悄悄地按上了腰间的刀柄,有人过来了,肯定不是自己的人,因为自己人抵达这个点的时候,应当先发暗号的。他俯着身子,瞪大眼睛盯着传来声响的地方。
密密的丛林被一双黑爪子从中分开,一个人影从内里钻了出来,吓了何勇一大跳,出来的人,全身上下都乌黑麻漆的,倒像是被墨汁从上到下浇了一遍一般,手里还提着三股羊叉,喘着粗气一路走了过来。
何勇迸出呼吸,看着那三股羊叉,颇有些眼熟的感觉。
来人无巧不巧的到了他隐蔽的这棵树下。丢掉了手里的羊叉,一屁股坐了下来,背靠着大树,片刻之后。何勇居然听到了哭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何勇听着树下那个号淘大哭,边哭连絮絮叼叼的说着什么的声音,心里竟然也有一种撕裂的感觉,能让一个男人伤心到这种程度。那肯定是碰上了天大的事情,何通自己也哭过,那是在得知自己的父母妻儿被官府杀了一个干干净净的时候。
树下那个人仰起了头,泪水冲花了脸上的漆黑,何勇一下子认出来,这不是村子里的温义么,上一次他还在说,回去之后就能分好几十亩地,要好好的过日子了,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个样子
出事了。肯定出事了。
何勇想了想,双手抱着树杆,忽啦一下便溜了下来,距地面还有两三米的时候,两腿一蹬,从上面跳了下来,一下子落在了温义的面前。
完全没有防备的温义被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伸手便去拔插在腰间的单刀,那是他从被他杀死的那个衙役那里抢来的,手伸到一半。已是看清站在面前的是何勇,手顿时僵住。
“何勇哥”一声还没有叫完,已是泪如泉涌。
“兄弟,出什么事了。你这是怎么啦”何勇惊诧地上前,扶着浑身颤抖不已的温义。
“死了,都死光了,老婆死了,儿子也死了,就剩我一个人了。”温义蜷缩到了地上。抱着头,又一次的号淘大哭起来。
看着痛苦万分的温义,何勇默默地蹲了下来,坐在了温义的身边,这种痛,他也经历过,轻轻地拍着温义的背,何勇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有什么话能在这个时候说得出口。
大半个时辰之后,何勇终于从平静下来的温义哪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果然不出大当家的所料,这一次朝廷的均地法令,又成了哪些贪官污吏,地主豪强们敛聚钱财,盘剥百姓的机会,温义并不是唯一的一个受害者,但肯定会是其中最惨的一个。
“我们村子里,像你一样被骗的人还不少吧”何勇问道。
温义点点头,“还有好几家,都是倾家荡产了,大家都是借的高利贷,这一辈子,只怕也还不清了。”
何勇狠狠地道:“还不清,那就不用还了,阿义,你是好样的,至少手刃了那几个害死你婆娘娃娃的狗官,但这几个人只不过是狗腿子而已,要不是他们身后的那些官老爷昧了良心,你何至于落到这个田地,你婆娘和娃娃又怎么会死,敢不敢跟着我干咱们找到机会,杀下山去,将那些狗官一个个大卸八块”
“敢,为什么不敢,我已经杀了好几个了,我这一次上山,就是来找你的,在山下,我已经活不下去了。”温义紧紧地握着拳头,面色狰狞地道:“我要将这些狗官杀个干净。”
“好,以后咱们就是好兄弟了。你却在这里先等一等,我还有几个兄弟下山去了,等他们回来后,我便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何勇重重地拍着温义的肩膀。
太阳下山的时候,出山的几个探子终于一个接着一个的回到了接头的地点,与何勇汇合到一起之后,一伙人便趁着夜色,在深山老林里穿行着,一路到了鼓城山上。
“竟然到了这个程度”牛腾听着温义的哭诉,大为惊讶,心道这些狗官当真是胆大包天了,竟然黑心到了如此地步,简直到了赚钱不要命的阶段了,这要是在大汉王国,直接会被千刀万剐,哦,不对,大汉没有这种酷刑了,不过这种情况在大汉根本没有发生的可能,一个县官,盯着他的不仅有监察机构,还有为数众多的议员,这些议员来自各行各业各个阶层,想要收买根本就没有可行性。
“还是大王说得对,制度,重要的是制度呐”牛腾在心里道。心道秦王,范睢他们呕心沥血,付出了偌大的代价来推行内政改革,可一条好好的法令到了下头,竟然被弄成了这个样子,不但没有起到秦廷想要的作用,得到应有的结果,反而成了一把摧生更大的由头,想想也是可怜可叹。
但是站在大汉的角度上来,这可是再好也没有了。
“大当家的,岂只如此啊,这一次我潜到了镇子里,那里面居然还公示着分得田地的百姓的名单呢,那个多少亩那个多少亩,最可笑的是,我居然还看到了勇哥一家人的名字,每个名下,可都是实打实的十亩上好良田呢”一名探子识得字,也是走得最远的一个。
“狗娘养的,老子一家人都被他们杀得干干净净了,他们居然连死人也不放过。”何勇大怒。
“这是李代桃僵。”牛腾淡淡地道:“狗官们转移视线,蒙蔽他们上级的办法而已,这些名单现在定然是被造成了册子,送到上头去了,上面一看,哟,办得不错嘛,已经将田顺利的分下去了,接下来就是等着丰收了,哪里能想到,这些地早已落到了那些狗官以及与那些狗官们勾连在一起的土豪劣绅们手里了。欺上凌下,狗官们的拿手好戏。紫阳县其它地方的情况如何”
“都差不多,有些地方简直是家家哭号了,他们狠得紧,不但在田上打主意,还趁机大放高利贷,跟温义家的情况差不多,这一辈子是休想还清了。”另一个探子道,“各地也有不少闹事的,但那个驻紫阳县的朝廷将军周良与他们勾连在一起,他的军队可是在紫阳县杀出了煞气,有他镇着,那着老百姓又哪里敢大闹,最多也就是哭一场便怏怏地回去,自认倒霉了。”
“不是自认倒霉,而是敢怒不敢言,现在的紫阳县已经是一个火药桶了,就差那么一点点火星子。”牛腾轻轻的道。
何勇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当家的,我们就是这个火星子。”
牛腾嘿嘿一笑,“何勇说得不错,我们来当这个火星子,火星子落到火药桶里,呯的一声,必然将这些狗官炸得粉身碎骨,他们既然要钱不要命,咱们就取了他们的命去。”
“大当家的,咱们什么时候下山”何勇一下子兴奋起来。
“不要急,这一次是咱们的机会,但不要忘了,紫阳县里还有三千朝廷驻军呢,这可是秦国老将蒙恬带出来的老部队,不是一般乡兵可比,咱们得计划周详了才能下山,要是不能一击奏效,哪咱们又得夹着尾巴滚回苍耳山来当山猫子了。”
何勇喘着粗气,当初他们起事之时,声势何等浩大,但与周良带来的三千部队一场正面战中,这一场席卷几个县的农民军大起义,聚集起来的数万农民武装,被三千秦军打得溃不成军。也正是那一战,才让他认识到了正规部队与农民起义军之间巨大的差距,如果不是眼前这位大当家的及时出现,自己这伙人只怕早就被他们剿得干干净净的了。
“先将这一次山下的情况告扩山上的兄弟们,温义,你要现身说法,将你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讲给弟兄们听,百姓们已经没有活路了,咱们在山上一直这样被困下去,照样没有活路,所以,我们得下山去,打出一条活路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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