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台,真的要这么做么?毕竟对方也是堂堂刺史之身,我们这样做,怕是会招来……”
“公覆不必再言,那董卓虽然是乱臣贼子,但却也还算得上一个行事磊落的汉子,哪会像那种蝇营狗苟的卑劣小人一般玩那些阴谋诡计。昔年李学在并州立下了莫大的功劳却仅仅是因为小人的一张嘴而险些蒙冤入狱,今曰我要不杀此獠,难道还能让小人继续猖狂下去么!”
孙坚看着远方站在城楼上的那个身影,满脸的愤恨溢于言表。
想一想那个身影和他当初一起来到荆州,一起剿灭荆南叛乱的那些反贼,到如今也有数年之久了。这样的经历按照一般人的理解原本可以成为肝胆相照的挚友,或者惺惺相惜的同伴,至不济也是熟悉的同僚,见个面互相点头一笑,闲暇时偶尔温壶热酒谈谈人生理想什么的。
可实际上呢?
一想到那傲慢的态度和不屑一顾的眼神,孙坚便觉得原本在自己身体内熊熊燃烧着的愤怒的火焰更有种要喷薄而出的感觉。
如果一开始你怀疑我孙坚出身不好,立下的功绩也不过是耳听为虚的东西,那么几次战斗之后呢?要不是我孙坚拼命进攻,你王睿的小命早就不知道丢掉多少次了。可是呢?你却依然傲慢如故,依然对我嗤之以鼻,而原因却仅仅是因为你的出身比我高贵比我多读了几本书?!
我孙坚好歹也是堂堂两千石的太守,好歹曾经为国家立下过汗马功劳,好歹救过你的命,可你,你一个区区六百石的州刺史,即使你有检察我们的权力,有越级上奏的权力,不必对我这个比你品级高的官员躬身行礼、阿谀奉承,但是最起码也要对我足够的尊重吧!
没有,丝毫也没有,仅仅是因为你的出身比我高贵比我多读了几本书就觉得自己很了不得了?觉得自己可以藐视我了?觉得可以看我就像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了?!
我孙坚受够了!!!
那个人的态度深深地刺激到了孙坚内心的最深处,让他回想起了很多不愿意回想的事情。
比如当初他迎娶自己现在的妻子吴氏的时候所受到的刁难,那群已经落魄的家族依然看不上自己这个非世家出身但是已经颇有名声的年轻人,如果不是自己夫人害怕当时手握精兵的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而伤害到本就已经落魄的家族的话,自己或许早就失意而归了。
……
算了,不想再想了。
孙坚摇了摇头,将视线重新投回到城头上的那个身影。此时,瓮城的城门已经打开,那些看上去有些乱哄哄的士兵们一拥而入,孙坚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虽然这样的确可以发泄一己之私欲,但是这样做过之后自己和董卓又有什么区别?
想想自己口口声声拒绝董卓的话语还萦绕在耳边,可是自己即将做出与董卓同样的恶行,虽然有那一纸讨逆的公文,可是孙坚很清楚那份公文的真伪,那只是一个用来做接口的东西。
说起来孙坚觉得自己有时候还真的是有些羡慕董卓——为所欲为,纵情欢乐,完全不受约束。
但是呢?身为军人的孙坚同样知道,太过放纵并不是什么好事,这是每一个将军最为深恶痛绝的事情。不过适当的放纵一下却有利于军队情绪的平复和稳定,这也是每个将领都知晓的。
不过,或许能够造成的影响并不会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大,怎么说董卓才是现在所有人的目标,而自己部队的战斗力正是对方所需要的。而且和董卓在洛阳的暴行比起来,自己的这种行为根本不算什么,想必糊弄糊弄就能掩盖过去。
孙坚这样对自己说道,或许是打算用这样的说辞来为自己的行为开脱吧。
近了,更近了……
孙坚站在城门上书写着的汉寿两个代表着城池名称的大字的正正前方,再有十几步就能进入到城门洞的地方再一次抬起了头。这一次,他的视线终于与另一道视线对上了。
惊讶、诧异,以及紧随其后惶恐的表情。清楚地看到那个身影脸上闪现出的每一个表情,孙坚忽然觉得非常的舒爽,仿佛之前一切的顾虑都是那么样的渺小,远远比不上这一刻那种舒爽的感觉,那种无比畅快的感觉。
“士兵们自来请求赏赐,孙府君怎么也在这里?”
那个身影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到往曰的高傲和不屑,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惊恐和……胆怯。
“奉案行使者檄文,特来取你的首级。”
心虚么?孙坚不觉得,此时此刻他只有一种畅快的感觉。这一刻大仇得报的快感已经填满了他的胸膛,没有畅快的大笑上几声已经是非常注重仪态的表现了。
“我犯了什么罪?”此时那个身影似乎还不死心,似乎想做最后的挣扎,大概他认为他可以用自己的口才在临死前将孙坚辩驳的体无完肤顺便再嘲笑一下他的无能。
“在下我也不知道!”可惜的是,孙坚并不打算给他这样的机会。或许数百年过后的岳飞也是和此时的王睿差不多的心情吧,只不过王睿能与岳飞相比么,即使罪名相差无几。
吞金自杀,虽然不清楚这个六百石的太守哪里来的随身携带的黄金,但是他还真不如选择自刎或者饮鸩自杀来得好一些,毕竟那样至少还能留个全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开膛破腹,只为了他腹中的那些硬通货。攒起每一个铜板好回老家结婚,这是每一个大头兵的小愿望。
汉寿所发生的一切果然如孙坚料定的那样在诸侯之间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董卓不知道出于怎样的考虑并没有如同当初的王匡一般解除孙坚的长沙太守的职位,而诸侯之间也没发出多少责难的声音,虽然不是没有人跳出来对孙坚的行为大加指责,但是他们不过是些没有功名的普通学子,与能够帮助世家打败董卓的孙坚相比,那些人不过是些翻不起浪来的小。
甚至于武陵太守曹寅、江夏太守刘祥还对孙坚的行为发出了支持的声音,显然对于荆州刺史王睿,他们都没有什么好感。那个出身琅邪国王氏家族的男人太过于狂妄了,以为自己有了一个好出身,读了几本别人读不到的书籍就能高人一等?需知这时距离东晋还相当远呐。
当然,最后一句纯属说笑。如果这几个人能够看到那么远的话,孙坚第一个要杀的不是别人,就是正准备往荆州赶的新任荆州刺史刘表。第二个或许就是现在还是孩童的司马懿了吧。
只是发生在汉寿,这个荆州的现任治所,也是未来某位二爷封侯所在地的地方的故事的影响显然不可能这么简单的结束了,因为他预示着又一个新的、更大的故事拉开了序幕。
一个应该还可以用年轻这个词来形容的书生此时正单枪匹马赶往荆州。他的行囊之中除了一些用来果腹的干粮之外就只有一道证明自己身份的诏书。而他用来防身的武器也只有身上佩戴的一柄宝剑,一柄用来增幅精神力却并没多少攻击力的宝剑。
此时这个年轻人风尘仆仆眉头紧皱,虽然一身儒雅风流的气质不曾因此而减少半分,但是面对纷杂的局势,他依然有一种难以下手的感觉,毕竟一旦失败等候他的只有一条死路。
当然,这个年轻人的事情和现在终于一抒胸中之气的孙坚暂时还没什么交集。孙坚现在的主要目标就是北上参与诸侯的会盟,一方面借以提高自己的声望,以便在接下来的瓜分中获得更多的利益,一方面也是为了与董卓以及他的军队一较高下。
前一个目标是正在努力成为政治家的孙坚的努力,后一个目标则是身为一个优秀的将领的孙坚在努力向着自己的极限挑战的浪漫。虽然这个只属于男人的浪漫会让自己那正怀着身孕的夫人感到担忧,但是孙坚却并不觉得后悔,毕竟谁没有任姓一次的时候呢?
先到南阳,一方面会合如今一直在南阳和汝南一带活动的袁术,另一方面从南阳这个膏腴富庶之地获得一些补给,尤其是军粮。长沙乃至于荆南这些年一直在打仗,物资消耗的非常厉害,即使以长沙在荆南地区稍显富庶的财政也无法支持,更别说长沙的人口也是荆南之冠。
等到和袁术会合之后,就到酸枣去和其他的诸侯们会合,展开那期盼已久的讨董伟业。
实际上对于这个会盟的地点袁绍和袁术这两位最有希望成为关东诸侯联军领导者的人物一直争吵不休,显然将这个地点的确立当作了争夺领导者的前奏曲。
一个属意洛阳东面的酸枣一带,因为这里地势开阔,,利于诸侯完全展开各自的兵力。另一个则属意洛阳南部颍川郡的阳翟县,虽然这里的地势稍显复杂,但是只要越过阳翟西北的阳关向北可以进攻洛阳八关之一的轘辕关,背后则有阳城县作为补给基地;向西可以进攻洛阳八关中的另外一座雄关——大谷关,背后则可以依靠轮氏县进行补给。
东线路途平坦,一路上需要突破的关卡比较少,最为重要的一处关卡就是位于成皋的旋门关,当然对于现代天朝人而言,这个称呼显然有些陌生,如果提到旋门关所在地区的名字,或许都会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那个名字便是——虎牢!
南线道路狭窄崎岖,需要翻越多座连绵的大山,且需要面对数座关卡,而且途中有很多地方都非常适合设伏。所以虽然从地图上来看更加接近洛阳,但是稍有不慎就会损失惨重。
“为了争权夺利便置数万将士的生死于不顾,袁公路啊袁公路……”
身为将军的孙坚每每想到这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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