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京召开的国防总动员会议上,阎锡山提出重新划分北方战区的提议,从大面儿上来说,挑不出毛病,可见,阎锡山是经过精心准备的,虽然各路诸侯都知道阎锡山的真实打算,也没有出头的必要,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态,静观事态发展。
唐秋离的神色,出乎他们的意料,既没有愤怒,也没有站出来驳斥,大家互相交换着眼神,都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唐副委员长打的什么主意,连蒋委员长也猜不透唐秋离的心思,只有唐秋离自己心知肚明,这事儿,不过是刚开头,阎锡山没有支持者,不会贸然提出这个方案的。
李宗仁站起来,各路大员们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这位最近名头极响的桂系首脑人物,很善于借势,他在这种时候要发言,是支持阎锡山的提案,还是反对,他又是什么用意呢?都猜不透李宗仁的心思,只有刘湘暗暗点头,徐州会战,桂系和川军,并肩作战,才有徐州大捷,算是有一段香火之情,李宗仁的想法,也对刘湘透露过一些。
相比较阎锡山的精明得近乎贪婪,李宗仁显得温文尔雅,他先向大家点头致意,才语调平稳的说道:“蒋委员长、唐副委员长,在座的各位,我比较赞同百川兄的提案,事实上,我徐州战区,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徐州偏居江苏一隅,而临近山东和安徽两省,部队和作战物资调运,路途遥远,一旦有战事,定会贻误军机。”
“所以,我提议军事委员会,徐州战区,应包括山东、江苏、安徽三省之地,统一调度三省之人力、物力、财力,才能确保江南的北部屏障徐州无失,也好应对日后华北日军的大规模进攻,为首都和淞沪地区,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李宗仁说完,朝着大家点头,又向台上的蒋委员长和唐秋离微微躬身,不带一丝烟火的坐下。
阎锡山又站起身表态,“我个人非常赞同李长官的提议,这才是老成某国之言,非如此,华北局势堪忧,我军防区被人为割裂,一旦日军发动进攻,首尾不能相连,东西无法呼应,局面必定危急,请军事委员会认真考虑我和德邻的提议。”
会议至此,各路诸侯们恍然大悟,也都明白了阎锡山和李宗仁的真实意图,这两个人,一定是私下达成交易,瓜分华北地区的几块儿肥肉,真够狡猾的,可是,这些肥肉,都在唐副委员长的黄河流域战区辖区之内,他肯拱手相让吗?
蒋委员长又一次看向唐秋离,他的心情颇为复杂,要说是对唐秋离枪毙汤恩伯,遣散第八军团,心里一点儿芥蒂没有,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另外,陈果夫固然不合时宜的说了蠢话,可有一句话说到蒋委员长的心里,那就是,唐秋离的势力日渐扩大,隐约有和自己分庭抗礼之势。
他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殚精竭虑,绞尽脑汁,使尽了各种政治手腕,军事手段,才降服了一个个对手,表面上统一了民国,做到今天的位子,根本不想再出现一个和自己平起平坐,哪怕是稍微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势力出现,阎锡山和李宗仁的提议,是削弱唐秋离极度膨胀势力的最好办法,而且自己也不用做恶人。
可他也知道,唐秋离替江南挡着华北的近百万日军,就凭阎锡山和李宗仁,哪一个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一旦河南和山东划归两个战区,那唐秋离的黄河流域战区,就形同虚设,倘若日本人在华北采取新的攻势,唐秋离再负气袖手旁观,阎锡山和李宗仁抵挡不了几天,华北日军南下,自己只有拱手让出南京和淞沪地区,往武汉一带撤退的一条路可走。
因此,蒋委员长的心情极其矛盾,对日本人更是恨之入骨,如果不是蓄意挑起全面战争,维持原状,哪有今天的烦恼,但是,他实在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也采取静观其变的态度,看看唐秋离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究竟出那张牌。
阎锡山和李宗仁说出自己的提议,蒋委员长没有表态,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唐秋离身上,这是涉及到他切身利益的事情,李阎二位,都是诸侯之中,重量级人物,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在唐秋离身上动刀,这事比较棘手。
唐秋离微笑着站起身,走到前面,面对各路诸侯,声音清朗的说道:“阎长官、李长官所言极为中肯,一语切中要害,可见,二位长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就当前的形式而言,为了抗击日寇,别说是集数省之力,就是集举国之力,也不为过,我们就是要倾举国之力,和日寇血战到底,直至把日寇驱逐出国土。”
各路诸侯一阵哗然,瞠目结舌,唐副委员长就这样把苦果吞下去了?阎锡山和李宗仁交换了一下眼色,都看得出彼此内心的意外,阎锡山那是一心想得到便宜,相比之下,李宗仁的心绪比较复杂。
他固然垂涎于山东的地理位置和富饶的物产,可也知道唐秋离不好惹,沧州一线,就有他的二十六万大军,临来南京之前,得到情报,独立师原参谋长李洪刚率领的二十九兵团六万余人的兵力,已经进驻到山东沿海港口,摆明了独占山东的意图。
可是,李宗仁是个不肯轻易放弃的人,得到山东,桂系在中原地区,就可也取得立脚之地,进可攻、退可守,占尽地利之便,一旦时局有变,问鼎中原就会抢占先机,所以,只要有一线可能,李宗仁不会放弃对山东的企图,正好,那个著名的铁算盘阎锡山找上门儿来,双方有共同的利益,一拍即合,李宗仁才有不惜和唐秋离翻脸的胆量,现在,唐秋离这样回答,让他立生警觉,以他对这位年轻的副委员长的了解,可不是轻易服输的人,所以,李宗仁不动声色,静待唐秋离的下文。
唐秋离把每个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接着,话锋一转,说道:“但是,任何战略部署的调整,都要着眼于全局,从去年的七七事变开始,到去年十一月五日,华北日军发起第二次攻击时止,日军采取的战法,皆为全面进攻,西起山西大同,东至山东德州,绵延数千里的战线,任何一点,都是日军攻击的目标。”
他微笑着问阎锡山,“阎长官,你是亲临战场的人,日军是否采取这样的战法?”华北各地打了几个月,几大战役,尽人皆知,阎锡山撒不得谎,只好点头,同时,心里隐约感觉不妙。
“若是依照阎长官和李长官的提议,一条战线,划为东西两部分,西侧归阎长官指挥,东侧归李长官指挥,那我华北独立师的部队,身在何处?总不会退到黄河南岸,陕甘边境去吧?倘若如此,日军集重兵,攻你们二位长官的任何一个防区,试问二位长官,面对华北百万日军倾巢来犯,你们哪一个可以抵挡得住?”
唐秋离的声调并不高,语气也很平和,可这样的问题,却让阎锡山和李宗仁如坐针毡,面面相觑,他们心里很清楚,华北防务,独立师是中流砥柱,晋军和桂军,顶多是敲敲边鼓,几场战役,他们知道硬仗是谁打的,如果日军真是倾巢来犯,他们知道自己的斤两,根本抵挡不住,就算是把老本儿全用上,也顶多是多支持几天而已。
唐秋离一番话,掐住了李宗仁和阎锡山的脉门,他们无言以对,地盘大固然好,可老本儿赔光了,再多的地盘有屁用,他们俩原本的打算,自己占着地盘,让独立师的部队抗击日军主力。
唐秋离见阎锡山和李宗仁无言以对,也就不再客气,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接着说道:“二位长官刚才之言,是缺乏全局眼光,黄河防线是一个整体,动一处则全线动,事关北方战场的战略态势,二位长官的提议,才是人为割裂整个战区,形成各自为战的局面,浪费战区的人力、物力、财力,给日军攻我一点,创造机会。”
“因此,黄河防线不但不能划为几部分,反而要实行军政一元化领导,形成最为紧密的整体,才能最大限度的利用辖区内的一切资源,所以,山西不再是一个单独的方向,阎长官,你的部队,要纳入黄河战区指挥部的统一调动之中。““徐州战区,北有我独立师东指和苏鲁机动兵团的部队,南有淞沪战区的中央军部队,矶谷廉介的第一军被消灭之后,战区已无面对之敌人,没有存在的必要,应予以撤销,李长官所部之桂军和协调作战的川军部队,可加入北线的沧州战场,亦可加入南线的淞沪和杭州湾战场。”
唐秋离这几句话才是致命的,阎锡山交出军队,李宗仁从徐州走人,而且,所谓的军政一元化领导,独立师部队沿着黄河一线摆开,辖区内的几个省,都收入唐秋离的囊中,各路诸侯都有一种荒谬的感觉,这位年轻的唐副委员长太厉害了,连消带打,不但分毫未损,还让阎锡山和李宗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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