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不要洒家上山,洒家此番也得找你入伙!见今好兄弟们都在山上快活,却叫我一个孤和尚四处乱撞,好没道理!”鲁智深倒是爽快,直大声道。
王伦闻言大笑,却见焦挺在一旁听了,便自觉在包袱里取了一百两黄金,递送到鲁智深面前。鲁智深不明其意,直望向王伦。
只见王伦抚额笑道:“倒叫我一时欢喜,直忘了这茬!提辖,此乃上山的规矩,一千贯安家之资,提辖且收了罢!”
鲁智深见说既是规矩,便不推辞,就从焦挺手上接了那金子,却见此人直瞪瞪的望着自己,眼睛一眨都不眨。鲁智深见状笑道:“兄弟,怎么个说法?难不成见面分一半,你要吃我的抽头?”
“哥哥也与我了,却要你的作甚?若使完时,再找你借!”焦挺闷闷道。
鲁智深闻言大笑,道:“好好好,使完只管来找洒家!只不过,你老盯着洒家为何?”
焦挺嘿嘿一笑,道:“和尚,陪我耍一回拳脚罢!”
鲁智深见他如此执着,觉得甚是有趣,便道:“待洒家先去见了张教头一家人,回头却陪你耍弄!rì后都是一山之人,有的是工夫耍闹!”
王伦见说也觉好笑,直望向焦挺,却见这蛮汉嘿嘿直笑,想是见目的达到了,只满脸喜sè的退到自己身后再不言语。
“官人!怎地又转回了?”忽然大树上传来李四的声音,原来不觉间三人已来到安仁村山下。
“李四,下来看看,瞧瞧谁跟我们一起回来了!”王伦笑道。
那李四见了,惊道:“师傅!?”众人在树上见了鲁智深,都急忙下树,先跟王伦见了礼,又上前与鲁达叙旧,嘘寒问暖说了半天,这才依依不舍的目送三人上山而去。
还没到山腰,便闻一阵肉香味便飘了过来,花和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好享用了一番那空气中的香味后,叹道:“洒家东游西荡,身上的盘缠都使尽了,好久没闻到这味了!”忽然有些觉得不对,又道:“嗯!?这却不是寻常牛羊肉的味道!”
王伦在一边笑道:“也是提辖运气好,张三他们昨夜望风时遇到这只狍子,便齐力擒了,正好请提辖来打打牙祭!”
鲁智深哈哈一笑,三步并作两步,直往茅屋前赶去,正巧张教头和张三两人正在门口烤肉,只见这只狍子被洗净掏干内脏,整只正架在火上烤。林冲的岳母带着女儿和丫鬟在一旁喜气洋洋的切着配菜佐料,其他的汉子们进进出出的不知瞎忙些什么,闻焕章则手拿一本古卷,面带微笑的晒着太阳。
待众人见到这个莽和尚跑上山来,都是大喜!张教头忙上前迎住鲁智深,道:“提辖,相别rì久,不想今rì却在此地相会!”王伦昨夜已经告知他林冲发配之后的事迹,是以老人此时见到女婿的刎颈之交前来,颇为激动。
这时林娘子和林冲岳母李氏也都迎了过来,鲁智深昔rì在大相国寺菜园子里落脚的时候,她们也是常见的,此时逃难途中遇到故人,也别有一番滋味冲荡在心头。
等张教头一家叙完旧,张三等一伙泼皮也是围了上来,师傅长师傅短的喊得十分亲热,半点儿也不曾因替鲁智深背了黑锅而心生怨气。
这时王伦带着焦挺走了上来,见闻焕章微笑的站在一旁看,赶忙向鲁智深介绍道:“提辖,这位闻教授便是东道主,今次我们多得了他,不然也遇不到提辖哩!”
鲁智深闻言,朝着闻焕章便拜道:“多谢教授施以贵手,不叫我嫂嫂一家人挨冻受饿,洒家在此谢了!”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大师勿要多礼!”闻焕章忙还礼道。
“糊了,糊了!”忽听焦挺大喊一声,众人忙醒悟过来,急忙去救那狍子,又是引来一阵大笑。
这时张教头来到王伦跟前,携着他的手道:“王头领,方才你们走了,老朽这才想起,这屋前两辆马车甚是显眼,后悔没叫头领走时驾走一辆,一路也好省些脚力!如今头领转来,正好用得上!”
王伦回道:“我却也走得慌了,没想到这一遭。多蒙教头厚意,待会便驾着马车前去孟州,一路也稳妥些!只是教头今后莫要见外,只称呼小侄名姓即可!”
张教头呵呵一笑,道:“如此老夫便不恭了!贤侄,那便和焦头领一起用些狍子肉罢,这可是难得的好野味!”
王伦欣然应允,带着焦挺跟大家一起坐了,又吩咐两个汉子切了一只肥狍腿,趁着这肉还冒着热气,便送下去叫李四等放风的兄弟们一起享用。
说话间,只见焦挺三下五除二的吃完手中那份,又眼巴巴的望着火上正兀自兹兹滴油的狍子肉。那小锦儿不经意间瞧见了,脸上没来由的一红,竟鬼使神差的起了身,便去那狍子身上割了好大一块熟肉,送到焦挺面前。
这蛮汉只顾望着锦儿傻笑,倒叫锦儿羞得满脸通红,见他半天不接,直往他碗里一放,便跑回林娘子身边,因跑得急了,差点左腿绊到右腿,摔个趔趄。林娘子见她异状,连声相询,那小锦儿脸红到脖子根里,直埋着头不说话。
王伦看着好笑,也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吃着手上烤肉。
“秀才,方才忘了问你,你下山却是何故?”鲁智深饱餐了一顿野味,又喝了一口酒,朝身边的王伦问道。
王伦便将去孟州的来龙去脉都对他讲了,只听鲁智深道:“看不出你一个识字的秀才,却如江湖上汉子一般,恁地义气!怪不得我兄弟敢把家眷托付与你!仅为此,洒家服气,rì后便喊你一声哥哥罢!”
王伦莞尔一笑,回道:“rì后都是自家兄弟,怎么顺口怎么喊!”
鲁智深一听直摇头,颇为认真道:“那不行,在外面到无所谓,仅你我几人。待回了山寨,你领着千百号人,没点规矩怎成!想你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洒家不能无故坏了你的威信!”他是西军军官出身,深明带兵的备细,故而能讲出这番道理来。
王伦笑着摇摇头,只是把酒碗与他一碰,两人一干而尽。
喝完酒,鲁智深又道:“洒家是个闲不住的人,不如这番就跟哥哥一起去孟州罢!也好见识一下这东京禁军里的英雄,看看赵官家御前班直教师的风范!”
王伦一听颇有些踌躇,他的本意是想让鲁智深留在此处保护林冲的家小,他才好放心西行。如今这鲁智深却主动要求同行,倒是给他出了道难题。
看来唯一的解决方法,便是把焦挺留在此地保护众人,如此才能叫他安心前去营救徐宁。
想到这里,王伦便望向一边焦挺,焦挺这汉憨直有余,却不愚笨,便听他大喊道:“我若不去,谁来护佑哥哥周全?”
鲁智深闻言道:“洒家便是死人?兄弟,你不是要跟我比试手脚?如此便博个彩头,赢了的随哥哥去孟州!”
“比就比!”焦挺猛然站起,想他身怀父子三代相传的绝技,在江湖上罕遇对手,倘若鲁智深说要使兵器,他没兴趣。但是在拳脚上,他还是颇有自信的。
众人见鲁智深和焦挺都拉开架势,便要放对,忙围在一旁直起哄,这时那小锦儿急急走到张教头身边,小声问道:“老爷,你看焦大哥会不会赢?”
张教头呵呵一笑,道:“鲁提辖是西军jīng锐里出类拔萃者,集枪棒、拳脚等诸多手段于一身,当年老钟经略相公将他拨在小种经略相公身边做提辖官(类似于军区直属jǐng卫营营长),自然对他的本事是极为欣赏的。至于焦头领嘛……呵呵,且看看再说!”
张教头一番话引来王伦极大的兴趣,目不转睛便朝场上望去。他也想知道自己这位力量赛过李逵,技巧得自祖传的亲随头领,能在鲁智深这等沙场中下来的铁血军官手里走多少回合。
“要糟要糟要糟……”
“哎哎……怎么不让开,居然硬接鲁提辖这一手?”
“吃亏了罢?不要跟他硬接比力气,倒拔垂杨柳的故事难道没听说过?”
“瞧瞧,又着了他的道了,唉……”
“退,要退!注意脚步……”
“对对,对,开了窍嘛,就跟他用技巧周旋,对……”
“嗯嗯,对,这样就对,不要死磕,你力气也不弱,加上技巧好,不一定就没有一搏之力的……”
“一场注定胜不了的战争,只要死死拖住对方,这样才有机会握手言和……”
王伦听着听着,越来越感觉不对,回头望着似被解说员附体的张教头,只觉眼前一幕给他带来的震撼直比场上放对的两人还要jīng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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