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城之中,小酒肆内。
书着老祥子三字酒幡子上,早已是起边破旧。
酒肆内只有几张矮塌,塌上铺着几张破苇席,来来去去也只有几个客人。
四十多岁的,满脸沧桑的掌柜正在给一客人沽酒,而一旁老得掉牙,走不动路的老伙计,正端着一叠卤豆子,蹒跚地走到一个客人面前。
这客人醉醺醺地言道:“老板,我要牛肉,怎地给上得是豆子。”
掌柜左右看了一眼,连忙走到此人面前,言道:“客官莫要作声,不说小店没有牛肉,就是有,也不敢上啊,律令上言杀牛者,徒三年。”
这客人看了勃然大怒,一把揪起掌柜的衣服,喝道:“告诉你,这里卖些劣酒,我平rì也就忍了,什么牛肉,在东都时龙肝都吃过,你莫非看我寒碜,故而不给我上菜。”
说罢这客人挥舞起拳头,掌柜连忙言道:“客官,小人这就给你去别家寻来。”
说罢,对方方才放下拳头,重新坐在矮塌上一杯酒一杯酒的入肚。
不久掌柜回来,身旁却带着五六个穿着葛衣破袄的大汉。掌柜朝这客人脸上一指,言道:“就是这厮!”
说罢,五六个大汉一并入内,正要七手八脚地这客人拖出店门,一旁有人立起喝道:“休要动手。”
两名客人从一旁桌子站起身来,手中把着明晃晃的刀子。
店家一见当下言道:“莫要误会。”
其中一名客人将手一止,言道:“我可以将此人带走吗?”
“请便。”
“我不认识你们。”这被拿下的客人挣扎,但随即被二人推出,来到一横巷。
“我不认识你们。”
“但我们认识你,齐王殿下。”一人回答言道,对方放弃了挣扎怒道:“我不是齐王,你们是谁?”
两名掳走对方的客人中,一名男子收了刀子,笑了笑言道:“齐王殿下贵人多忘事,当年在西京时,我们曾经见过一面,请恕方才冒昧,在下乃是秦王帐下长孙无忌。”
“长孙家?”杨暕双目一挑。
“家父正是右骁卫将军讳晟。”
“忠良之后,”杨暕点点头,言道,“不错,我正是齐王,你们找我来有何事。”
“秦王说,黎阳乃是险地,不可久留,故而恳请齐王能够入关中,必以王爵之礼待之。”
杨暕怒道:“不必了,关中孤是不会去的。”
长孙无忌正sè道:“齐王殿下,当今天下除了吾主善待宗室之外,其他反王如李密,宇文化及之流,闻之齐王殿下在此会是何反应,到时齐王殿下身份被揭破,岂非落入虎口。臣父乃是大隋之臣,臣心向大隋,也是为齐王殿下现在处境着想,不忍殿下身陷险境。”
杨暕听长孙无忌说得诚恳,言道:“你倒是有几分忠心,念着我杨家的恩德,好吧,我就考虑一下,明rì给你答复如何?”
长孙无忌抱拳言道:“如此在下就静侯佳音了。”
说完长孙无忌二人,看杨暕摇摇晃晃地回了得归楼的样子。长孙无忌的随从,不由冷笑,言道:“齐王果真乃是无能之辈,难怪隋主不肯将天子之位传给他。只是这么无用之人,还请回长安作甚?空耗米粮而已。”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言道:“就算空耗米粮,也要将他养着,隋主逝于东都后,宗室中数他身份最为尊贵,我们大唐虽用不着他,但是落在其他别有居心人手中,恐怕会迎奉此人为天子,打出为大隋复辟的口号,到时也可占得几分名分大义。”
那随从言道:“原来如此,既然如此,不如索xìng杀之,以绝后患。”
长孙无忌冷笑一声,若是可以,他当然采用此法,省事简单,但谁叫秦王爱屋及乌呢。
因得归楼之中,都是女子,曲嫣然只能给杨暕在楼安置了干净的房间,虽没有与龟奴,仆人同住,但杨暕也是觉得大折了身份。不过因为曲嫣然,杨暕也不会抱怨。
杨暕直接去寻杨娥皇。
杨娥皇见杨暕一脸酒气,当下言道:“二兄,你又喝酒了,不是说不要浪饮吗?万一酒后失言,为人窥破身份怎办?我这就给你端一碗醒酒汤来。”
杨暕一甩手,推开杨娥皇,言道:“我没醉,这点酒醉不倒我,哼,你让我不喝酒,不喝酒我还能作什么?整rì在这屋内,看这些龟奴,仆人吗?闻这些脂粉之气吗?”
杨娥皇见杨暕作sè,当下不说话。杨暕借着酒劲自顾骂了一阵后,当下坐下言道:“不过这样rì子,也没几天了,我已决定离了这鬼地方。”
杨娥皇见此不由言道:“不是说好,等曲大家去魏公府献艺之后,再一起去东都吗?”
“谁要去东都?”杨暕冷笑言道,“王世充在那篡权,挟我杨家的名义以令诸侯,司马昭之心已然,我去东都不是寻死路,就是当傀儡。”
杨娥皇见此喜道:“二兄,你终于想明白了。”
杨娥皇几乎喜极而泣,心道自己这位二兄,终于回心转意了。
杨暕哼地一声言道:“今rì李唐秦王府帐下一个长孙无忌来找我,代北贵戚长孙氏知道吧,长孙无忌乃是长孙晟的儿子,他来找到我说,要我西入关中,李唐会保我世代王公的地位。”
杨娥皇言道:“前rì秦王与长孙无忌来得归楼,寻过我们兄妹二人,也是谈及此事。”
“哦,居然还有此事,为何你不告诉我?”杨暕问道。
杨娥皇言道:“兄长,你这几rì都在外彻夜不归,我**得你?”
杨暕哼了一声,怒着言道:“那你不会来寻我说吗?”
“我。”
“你眼里还有无我这个兄长?”杨暕不快地言道。
杨娥皇低下头,问道:“那么兄长你答应了那长孙无忌吗?”
杨暕深吸一口气,言道:“天下诸侯之中,眼下也只有李家承袭我大隋旧制,李渊确实比李密,王世充之流好多了,料想我们去那,李渊不会亏待我们的。”
最终还是要在长安吗?杨娥皇心底顿生茫然,手间不由握住了腰间的香囊,脸上浮过一丝黯然之sè。
“不过,”说到这里杨暕脸上陡然浮出一丝寒笑,他言道,“不过李渊乃我杨家家奴,我堂堂齐王怎会去投此篡逆之贼。”
杨娥皇露出一丝讶然,问道:“那二兄,既非关中,也非东都,你到底意yù何往?”
杨暕笑了笑,上前搭住杨娥皇的肩膀,言道:“妹妹,你这几rì不要怪我,都是流连于酒肆之处,孰不知酒肆之处,都是走南往北的贩夫商贾,从他们口中,天下大小之事都逃不过我耳。”
杨娥皇对杨暕不由有几分刮目相看,歉然言道:“二兄,原来如此,这几rì是我错怪你了。”
杨暕笑道:“我们兄妹二人,自幼长大,何必说这些生分话,你可知道眼下的幽州刺史是谁?”
“二兄。”杨娥皇心底猛然一颤,不由脱口而出。
杨暕笑道:“你绝对想不到,此人乃是我当年府上一行走,嗯,你也知道的,就是李重九,你可记得,不记得也没关系,此人当年雁门救驾有功,为父皇封为冠军侯,后为李渊这匹夫陷害,割据自立,听说此人能征善战,威服番人,远至辽东,强如李渊父子,在他手底都讨不得好,但说来说去,他也是我齐王府的人啊。”
杨娥皇神sè微冷,问道:“二兄,莫非你要去投他?”
杨暕颇为奇怪自己妹妹的反应,但仍是正sè言道:“不错,但不是投他,而是要他迎我为天子!”
杨娥皇身子一震,手掩其口,杨暕却跪下,向东面叩拜三下言道:“父皇龙驾西归,宇文化及之仇不共戴天,我杨暕时刻铭记,不敢忘之。”
“二兄。”杨娥皇听杨暕听此,不由心底震动。
杨暕站起身来,言道:“妹妹,我乃是父皇之嫡子,皇室之中地位最尊之人,为我杨家复仇,还有这大隋存亡断续的重责,舍我其谁。”
“李重九虽为幽州刺史,但我听说其出身低微,故而幽州太原士族不能归心,但我不一样,我乃是天家贵胄,只要振臂一呼,河北士族望之还不景从。李重九现在有势力,无大义,而我有大义,无实力,若我们能合二为一,幽州算什么,席卷河北乃至天下都易如反掌。”
杨娥皇看着杨暕,他这位二兄,在这数月奔波之中,皮肤黝黑了,嘴边亦留了胡渣,伤疤,显然沧桑憔悴了许多,比之当年养尊处优的样子全然不同。
杨娥皇不由苦笑,言道:“二兄,你当年若能如此,父皇哪能不将皇位传给你。”
杨暕甩袖笑了笑,言道:“现在也是不迟。”
杨娥皇言道:“可是李重九在幽州也是一方诸侯,他如何甘心自让其位。”
“这有何不可,一介布衣焉敢奢望天下,当年翟让可以让给李密,李重九又为何不效仿翟让。”
“然后待势力稳固之后,你再如李密杀翟让般,将李重九除掉吗?”杨娥皇问道。
杨暕犹豫了一下,言道:“他若识趣,将来不失封妻荫子,若是不识趣,我自好狠下心了,怎么说他也是我齐王府出来的人,杀了他,大义上也不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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