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地睡上一觉,但又深知这一睡过去就再也不会醒来,所以他倔强地硬撑着眼皮,怎么也不肯闭合。
魏中天闭着眼睛,叹道:“睡吧,睡着了你会舒服一些。”
“你很想我睡过去,是么?”唐安勉强说道,“不好意思,我……也很想你睡过去。”
“人生本就如一场梦。在梦中聊度余生,不是最好的结束么?”
“可是……我还不想死啊。”
“唉!”魏中天重重一叹,道:“既然你愿意多承受痛苦,那便由得你吧。”
唐安不在和他说什么,而是用牙齿轻轻咬住舌尖,维护住这来之不易的清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疲惫感越来越浓。
他几度想要挥散这个声音,可拖得越久,声音却反而越清晰,就如同在自己耳边轻声的呢喃一样。
他的脑袋耷拉下来好几次,都被他用顽强的毅力硬挺了起来。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如果不是魏中天那一双干枯的手臂吸着,恐怕自己已经软软瘫倒在地。他的舌头已经被咬出了血,可是现在,他却连继续咬下去的力道都使不出来。
或许,我就快要死了吧?
睡吧,睡吧……睡着了,便不会这么痛苦了。
再睁开眼睛时,我会去到一个全新的世界么?
如果这是上苍跟我开的玩笑,如果再活一世还要让我保留着这辈子的记忆,让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陷入痛苦。
那么……请让我别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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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微风吹过,拂散了慕绒额前的两搓低垂的发帘,露出了那张比冰山还冷的俏脸。
俏脸上写着两个字――决绝。
慕绒生性淡泊,可不代表她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只有慕惊锋清楚,一旦她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会有多么坚决。
而现在,她只想进入拿神秘的山洞,看一看魏中天到底对唐安做了什么。
“让开。”
她的声音很冷,眼神更冷。
不知为什么,与这双动人的眼眸相触,小师弟没来由的心中一凛,顿时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这便是高手的威慑。
但他还是果断地摇摇头,指了指山洞,对着慕绒轻轻摆手,仿佛在说:没有师傅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复仇者联盟的人显然也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寻常,六人收敛起嬉皮笑脸的模样,李大壮如巨塔一般地身子踏前一步,怒声道:“他娘的,我嫂子要进去看看,你这毛头小子横干竖挡是什么意思?惹火了老子,当心把你打的连你娘都认不出来!”
见场面闹僵,冷落情吞了口口水,紧张地说道:“几位不要争吵,学宫乃是清净地,咱们有话好说……”
马尚率“呸”了一声,原本胆小怕事的性子在唐安的引导下发生了质的转变:“清净个屁!再不让俺见唐大人,俺就让这里变成坟地!”
“几位冷静一下!”
见“复仇者联盟”的人一言不合便要动手,凤之瑶踏前一步,对冷落情道:“冷公子,他们的心情我能理解。唐安是他们的首领,更是兄弟。如今他在洞中杳无音信,几位壮士的担忧也情有可原。依之瑶浅见,冷公子可否让唐安出来报一声平安,了却诸位心中牵挂?”
冷落情苦着一张脸,叹道:“冷某方才所说的,恰恰正是唐兄的意思,还望诸位不要再强人所难了。”
“到底是谁在强人所难?”慕绒反问一句,再度踏前一步:“让,还是不让?”
小师弟摇摇头,死守不退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慕绒暗暗提起内劲,道:“既然如此,得罪了!”
小师弟压力骤增,当初替她疗伤的时候,他就感受到她那寒冰劲气的雄浑。他很难想象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怎么会有如此浑厚的功力?大雪山难道真的如此神奇?
而眼下,他很快就能体会到了。
当他面色凝重,准备承受慕绒排山倒海的攻势时,却发现对面的女人忽然顿住了步子,脸带警惕地道:“谁,出来!”
小师弟微微错愕,他从慕绒脸上捕捉到了一丝不安。可是仔细感受了一番,却并未发觉周遭还有什么人。
慕绒放弃了进攻的打算,一双妙目四下流转,冷笑道:“藏头露尾,鼠辈所为。怎么,有胆子在一旁看热闹,就没胆量现身一见么?”
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传播,让周遭众人尽皆一头雾水。他们左右看看,可除了丛生的树木和山下的光景,什么也看不到。
良久,终于有一个声音做出了回应。
“我已经藏得如此小心,没想到还是被你察觉到了,大雪山果然名不虚传。”
所有人尽皆动容。
来到这里这么久,谁也没发现暗处居然躲藏着一个人。再看向慕绒时,每个人眼神中都带着一抹尊敬,同时又暗暗好奇――魏中天所在的清心洞府乃是齐国圣地,什么人胆敢私闯?
衣袂猎猎作响。
众人眼前一花,忽然发现原本空旷的洞前广场上,又多出来一个人。
来人头戴鼎笠,身着绣着金丝的黑色锦袍,只看装扮便是大有身份的人物。他的脸庞消瘦,棱角分明,一双饱含沧桑的眼眸偶闪精光,一个照面便让人觉得胸有城府。
冷落情看清楚他的模样,有些意外地道:“定国公?”
“落情,今日盛会,倒是没机会和你好好叙叙话。”那人对着冷落情微微一笑,问道:“近来还好么?”
“托国公爷的福,落情一切安好。”冷落情抱着蓝海棠,有些尴尬地施了一礼,随即好奇的问道:“不知国公爷来找落情有何贵干?”
“我不是来找你的。”那人轻轻摇头,旋即深深看了慕绒一眼,笑道:“我们又见面了,你的伤都好了么?”
慕绒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沉声说出了来人的身份。
“谢渊!”
对于在场大部分人来说,谢渊都算得上是不速之客。想想被他无情出卖,凤之瑶带着一脸刻骨铭心地恨,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谢渊冷笑着瞥她一眼,道:“你的眼神里写满了仇恨。对一个把你从小养大,给了你别人努力一生都难以企及的一切的人,你却连起码的尊称也省略了么?”
所谓的“尊称”,指的自然是“义父”二字。可是那个让人伤心欲绝的雨夜,已经彻底将这两个字从凤之瑶心里冲刷掉了。
凤之瑶咬着牙道:“你不配!”
“呵呵,从一个叛徒嘴里听到这几个字,真是莫大的讽刺。”谢渊摇摇头,叹道:“你明知道我要找到唐安,却暗地里和他私通款曲。你背叛我在先,却恨我忘恩负义,这是什么道理?”
这番话听起来貌似是凤之瑶有错在先,可实际上,她救唐安是为了报答凤之岚的恩情,根本谈不上错。更重要的是,谢渊把她卖给刘恭的时候,并不知道她已经背叛了自己。
凤之瑶眸子里的恨意有增无减,道:“我只怪自己瞎了眼,没早看穿你的为人!”
“你以为现在就看得穿么?”谢渊嘲讽一笑。他的秘密,又岂是旁人所能窥探的?
他冷冷赔了凤之瑶一眼,叹道:“凤之瑶啊凤之瑶,枉你还是个齐人,却识人不明、投敌卖国。早知如此,当年我就该杀了你!”
“你谁也杀不了。”慕绒淡淡说道,“该死的人是你!”
谢渊的注意力被慕绒所吸引,荡起一脸轻松地微笑,道:“很多人说我该死,可我现在还活得好好地。而且就算要取我的性命,也轮到你。慕姑娘,那天夜里我顾忌慕惊锋,难得动了菩萨心肠放过你一回,望你好好珍惜,可不要自误才好。”
“我们俩的恩怨,自然要解决,不过却不是现在。”慕绒心中牵挂唐安,强压下要报当夜一箭之仇的**,冷冷道:“让路!”
“如果你是想要进洞的话,那么……”谢渊扭头向洞府看了一眼,露出一个无比阴险的笑容:“恕难从命!”
看到这样的笑容,再结合谢渊出现在这里的时机,慕绒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整颗心都往下一沉。
最想杀唐安的人非谢渊莫属,这从那个雨夜里见到唐安时,他那一身掩藏不住的汹涌杀气就可见一斑。而现在,唐安已经亮明了大唐特使的身份,谢渊再不敢冒天险之大不韪,公然动手杀人。
可是,他还有一重身份――魏中天的徒弟。
魏中天是谁?是整个齐国都要顶礼膜拜的神,是就连齐国皇帝都要保持恭敬的大人物。别说一个大唐特使,就算大唐皇帝亲来,他杀了也便杀了,谁还敢追究他的责任?
如此一来,唐安白白丢了性命,却没有人敢质问魏中天为何要痛下杀手,更不会有人把一个国公爷和齐国武圣联系到一起。
谢渊既能达到自己杀人的目的,还不会惹祸上身。
好一招借刀杀人,好一条让人无从追究的毒计!
慕绒眼含杀气,道:“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是不是?”
谢渊带着一脸轻松,却故作茫然地笑道:“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嘴上说着“听不懂”,脸上却写着“没错”。
慕绒杀气大盛,她知道,唐安已经深陷水深火热之中!
她没有再说什么,因为说什么都是废话。她只是用一只欺霜赛雪的手,对着谢渊的胸膛狠狠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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