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出了无数人命的代价,叛军终于到达了城墙下方。
宽达数丈的护城河早已凝结成冰,给叛军省却了不少麻烦。巨大的云梯支到了城墙之上,妄图杀敌立功的叛军不要命地往上攀爬,他们眼中只有堆积如山的财富,东方远行勾画的美好未来,已经成为所有人不要命的动力。
城楼之上,所有人脸色肃穆。结实的绳索从城内拉上早已烧好的热油,有的人负责砍云梯,有的人举起油桶倾泻而下,浇在最先爬到半截的士兵头上。几个人发出不似人的凄惨叫声,饶是天气寒冷,仍能闻到肉被烫熟的味道。
箭矢在飞驰,刚刚还举着石块拼命往下砸的身影,转瞬之间便被箭簇贯穿了脑袋,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将士们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施救,他们所能做的,只有用尽浑身利器把手里的东西狠狠地砸下去。
“哐!”
攻城车已经驶到了城门之前,圆木桩合十数人之力,重重地撞在红色的城门之上,抖落一地尘土。
城内,几十个士兵用圆木死死撑着城门。他们很清楚,城门哪怕闪开一丝缝隙,那些杀红了眼的叛军就会把自己撕成碎片。
“放箭!”
陈不平已经喊哑了[一^本^读^小说][.[yb][du].]嗓子,他成了整个城楼最为忙碌的人。一眼望不到边的城墙之上,到处可见露出一角的云梯。大唐将士在半空之中摆开了一字长蛇阵,每一个人都发挥出了最大战力。不仅仅因为身后就是自己的家园,更重要的是唐安临行前的几句威胁,已经牢牢种在了他们心里。
后退一步者,斩!
不过哪怕唐军的防守在严密,人手不足却是他们的致命伤。
汴京城乃是大唐第一雄城,地理位置优越,平日里根本不需要屯有重兵,连带唐安从西域带回来的一万三千人和从东凛卫、北玄卫增派回来的救兵,总共也不过五万人。加上从城内招募的民勇,满打满算不到七万人。
七万人守城,却要面对三倍于自己的敌军,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除了在南通门派了四万人驻守之外,其余每个大门都只有一万人。一万对四万,这就是他们所面临的窘境。
好在汴京城的城墙足够高足够坚实,不用担心坍塌的危险。但饶是如此,面对敌人不要命的猛攻,防守还是出现了缺口。
随着第一个悍不畏死的人爬了上去,第二个、第三个穿着黑色甲胄的叛军跟着攀上了城楼。一旦让他们占据一个点,劣势就会如滚雪球一样越积越大。
城楼西南角,三个叛军趁着守军仍在砍云梯之际,轻巧的翻身过墙,一脸狞笑地抽出刀来,发了疯一样冲着大惊失色的守军砍去。
那守军刚摸到佩刀,暗叹一声我命休息,忽见一道寒光闪过,三个叛军仍然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却统统没了头颅,勃颈处还在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英俊的不像话的男人来到了他的身边。那人轻轻地还剑入鞘,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消失一样,冷冰冰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你…你是…”
“飞天门景云。”
飞天门!
听到这三个字,那守军一脸崇敬。对这个大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组织,他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敬仰。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景云点点头,眼角一瞥,忽然脸色大变道:“小心!”
一支飞箭,呼啸着冲着刚侥幸活下来的守军射来!
景云探出手去想要接箭,却听到“铛”的一声,箭矢硬是被一个铁算盘给格挡下来,无力地跌落下去
精赤着上身的不戒和尚仿佛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寒冷,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哈哈大笑道:“死人脸,今天不如咱们比一比谁杀的人多,怎么样?”
景云看也不看他,冷冷道:“无聊。”
谈笑间,几个好不容易翻过城墙的叛军尽皆被扫了下去,在寒风中满脸惊恐的坠落。也不知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的这几秒,会不会让他们心生悔意?
景云和不戒和尚杀的兴起,随后,二十余道身影如鹰一般掠上城楼,加入到了守城大军之中。
“给老子狠狠教训这些谋逆叛国的龟孙子!”
一身灰色长袍的王大仙背负双手,山羊胡在冷风中微微浮动,若非那一脸掩饰不住的杀气,看上去宛如仙人。
唐安大喜,道:“大仙,你怎么来了?”
“唐安,好久不见!门主担心你杀了喻松南,东方老贼会拿你泄愤,故而派我等前来协助。”王大仙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拍了拍前者肩膀:“唐安啊唐安,你能不顾生死救采夕与为难,我们飞天门上下都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唐安嘿嘿一笑,道:“什么情不情的,采夕是我老婆,我救她是天经地义,跟飞天门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大仙微微错愕,但想起当初黑衣人大闹墨玉书院之时,程采夕不顾安危也要让自己保护唐安的神情,怕是当时那妮子就对他暗生情愫了吧。
“你啊你,竟能采下我们飞天门一朵花……”王大仙哈哈大笑,“不过你小子虽然猥琐了一些,但为人赤诚,有勇有谋,倒也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小辣椒能够找到如此归宿,倒也不枉她一片痴心。”
他妈的,打人打打脸,有这么表扬人的么?
“大仙,如果你在赞扬我的时候可以把前面那句话去掉,我觉得效果可能会更好一点点。”
“哈哈――小心!”
王大仙说着,忽然脸色一变,一把推开唐安,探手抓住一根箭矢。顺着轨迹看去,远方地战无双一脸阴狠,徐徐放下手中的弓。
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唐安心有余悸,兀自骂道:“他妈的,英雄爷爷狗熊孙子,战老将军为国为民,哪成想孙子居然妄图颠覆他一直守护的东西,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死。大仙,若是咱们胜了,能不能留他一条性命?”
王大仙一脸钦佩:“他刚想杀你,你却还要替他求情,这份胸怀委实让老夫佩服!”
唐安一脸苦笑,脑海中浮现出战凌云对着大唐山河跪拜的落寞身影,叹道:“我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一个英魂的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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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依旧在怒号,雪依然在飘零。
当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漫天的喊杀声不见了。
古老的城墙仿佛亘古不变的天堑,但一根根巨弩却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丑陋的疤痕。城门上的红漆被工程车撞得斑驳不堪,斜插在地上的一面大旗还在熊熊燃烧着火焰,升腾起阵阵黑烟。
最惨的是城墙根,里三层外三层堆满了尸体。有的被压在了云梯地下,有的还挂在半空,有的人吊着最后一口气,发出虚弱的呻吟声。他们似乎想要挣扎着爬回大营,可是早已鸣金收兵的叛军离的老远,根本没有人再往这里看上一眼。
伤兵眼中的希望慢慢变成绝望,望向这座寄托了无数人理想的城楼,在冰彻入骨的寒冷中徐徐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们流淌出的血混在一起,整个大地结成了一片红色的冰,在皑皑白雪中醒目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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