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一个接触,从近身厮杀到吹响撤退的号角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四县集结起来的辅兵部队几乎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若不是周文见机得快又事先安排好撤退的方向,一万三千人还不知道能逃脱几人。
接连狂奔十余里,周文到达预定的撤退会合位置,等待雕定带着四百余人也过来时,一万三千人竟是只剩下不到五千,而这还要算上没有参战的三千。
说实话,点算完撤到指定位置兵力的周文心里真的发怵了,秦军在沉默中厮杀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也太强烈,那画面再怎么样都挥之不去。
一万冲锋的南郡辅兵,跑出来会合的不到两千,真正当场力战而死的人员应该只有两千,有六千左右的人则是在撤退过程中内追上杀死或是跑散了?
相对于被震慑到的周文,雕定情绪倒是稳定。
雕定先是观察剩余的五千部队,他看到了兵卒们脸上的惊疑不定,也从兵卒的那不甘和茫然的神色中看到了反扑的希望。
说来也是,自吕哲自治以来,以南郡为首的集团在作战中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压着别人在打,与敌接战还是第一次接触厮杀不到一刻钟就溃败,因此兵卒们惊慌是有,但是更多的是茫然和不甘心。
雕定观察一阵,觉得吕哲近半年的练兵总算没有白费,五千辅兵在撤退时没有丢弃手上的兵器,时不时还有零星的几十上百的败兵归队。
势不可取而果断退之,周文的决定不能说有错,但是他是在杀斗场外面观察到情势,身处杀斗场激战的兵卒哪又知道是不可为,他们只知道自己才冲上去,结果撤退的号角就响了。
“主将?”雕定喊了几次才让周文回过神来,“还请主将看看将士们。”
脸色苍白的周文还惊疑不定呢。他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周边的士卒,看到的是士卒对他怀疑的目光,其它倒是没有注意到,一时间心里觉得无比羞愧。
“妄文自以为才略高人一等,”周文掩面,像是无脸见人,“一个照面,仅是一个照面啊,溃不成军。”
雕定可不是要让周文现在做检讨,他靠近了放低声音:“将士们不服啊!请主将仔细看看,他们还有一战的勇气。”
“哦?”周文一看,周边的兵卒似乎还真的是输的很不服气,逐问:“雕兄,还请指点。”
“敌军轻易得胜必然看不起我军,对我们的提防会因为刚才的大胜而变轻。他们也不会想到我们刚刚战败立刻反扑,所以……”雕定特意伸出拳头握紧,“我们应该返身杀回!”
周文迟疑了,刚刚有一万三千人都打不过,哪怕是有零星的败兵过来现在也才不到六千人,用这六千败了一场的败兵杀回去,他不确定是不是羊送虎口。
“还请主将下令!”雕定有些急了。
周文还是迟疑:“这……”
“主上曾经讲过一个故事,一个叫曹操的人……”雕定对这个故事印象十分深刻,粗略的讲了讲,最后说:“那名叫于禁的将军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反败为胜,我们何不效仿之?”
虽是故事,可是周文听来这根本就是战例,而且还是吕哲所讲。他咬了咬牙:“好!”随即一改颓色,很感激地对雕定行了一礼:“我们――返身杀回!”
将近六千的四县辅兵得知要重新杀回去俱是一愣,绝大部分觉得输的不明不白的兵卒心情振奋,但也绝对不缺心惊胆战者。
返身杀回是一件冒险的举动,有可能败而复胜,更有可能狂败亏输,周文拿定杀回去的决心后一直在注意兵卒的情绪,见有迟疑害怕者,竟是拿出志愿兵的那一套。他承诺不去将不会以逃兵视之,让敢战者向前一步,一番的甄选后竟是有四千六百兵卒敢于杀回。
“够了!”心神恢复的周文现在才有点像是一名将军,他对雕定说:“这一次前去凶险无比,心智不坚者不能任用。”
雕定自然是认同这点。
战争打的是夫气,也就是所谓的勇气,军队不但讲究勇气更加看重不服输的坚韧,周文与雕定共同点头,他俩不再理会留在原地的近两千怯战者,领着四千六百多敢战辅兵转向小跑而去。
此前交战的树林,尽管双方只是接触一刻钟不到,一眼望去双方战死者的尸体却是横尸满地。吕哲一直没有更改战袍款式,现在看去,树林之内的战死者从战袍上根本无法辨别,以至于秦军在辨认伤兵的时候还要问一下,见不出声或不是秦腔会随手补上一记,对于有秦腔口音的人则是抬下去安置,重伤昏迷的伤兵就麻烦一些了,需要划出一块地方专门的摆放。
此战到目前为止,秦军自己统计的伤亡人数只有五百余人,他们还没有点算自己的战果,毕竟秦军点算战果是割下敌军的首级,而战袍都一样,还没有辨认清楚之前该怎么割?再则,因为南郡守军溃败得太快了,一万秦军之中有四千余人追击出去,留下来的只有五千余人。经过一战让少部分人去辨别,大队休息才是正理。
树上树下插着的箭矢太多了,一些秦军的弓弩手正在回收射出去的箭矢,以至于看去零零散散的秦卒看去分布的比较零散。
秦军留下的五千人当中,有三个千人队在旁边啃着干粮歇息,为了快回收速度则是有两千左右则是在回收箭矢。
秦军校尉党旋对于遭遇的南郡守军溃败那么快其实也满心的不解,他们在出发前可是得过交代,说是吕哲麾下的部队先后与百越和乱军力战,经过六个月休整和操练的南郡守军战力并不弱。
没想到啊,一再被提醒并不弱的南郡军队竟然那么不经打,一时间让党旋觉得军方有点小题大做了,什么先后与百越、乱军力战,什么南郡守军战力不弱,那不过是情报上的误判。
此时,党旋正领着几名军侯在翻看南郡守军的尸体,他指着一具胸膛比长矛穿透的尸身,“他们身上的战袍竟是与我军士卒相同款式,实在是……”,他不知道该是嘲笑南郡守军模仿秦军好,还是开玩笑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自相残杀好。
情况也差不多是那样了,他们此前并没有参与过进攻兵堡,一直是在后方休整。他们最初遭遇周文的军队时真的有些愣住了,毕竟看到的是一支同样身穿灰黑战袍的军队。如果不是对方没有持“秦”字大旗,他们几乎会认为那是一支从其它地方渗透进南郡的友军。
似乎想到了什么,党旋笑道:“是该给后方提个醒,战袍一样别被蒙骗偷袭了才好。”,有兴致说笑话,说明他此刻的心态十分的放松,旁人助兴似得“哈哈”笑几声之后,他大声喊:“辨别清楚了没有?要是辨认完毕就收割吧!”
收割的不是庄稼,是人头,一颗又一颗的人头!
决定返身杀回后,周文和雕定一直跑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们返身大概四里的时候遭遇三千余秦军正在围杀己方五百余的败兵,周文根本没有犹豫举剑吼“杀”就率先加速杀去。四千六百敢战者既然决定再战自然是没有退缩的意思,他们跟在主将后面欺身而上,不过这一次竟是没有发出吼叫,而是咬着牙沉默杀上。
三千秦军再加一把劲就可以将追上的五百余南郡败兵歼灭,他们发现有军队靠近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一切只因为奔跑过来的军队虽然杀气腾腾但是没有大吼大叫,等待发现不对已经被周文带人接近百步,一场属于复仇者和追击者的厮杀在沉默中爆发。
决意死战的士兵,心怀耻辱爆发出来的疯狂弥补了战力的差距,差不多六千南郡辅兵用了两刻钟的时间杀伤秦军千余人,损失接近一半兵力的秦军立刻溃退。
没有点算伤亡,南郡兵卒见到秦军溃退,不少人在脑海中想“刚才果然是输得不明不白”。认定这一点又打胜一次的敢战者,他们精神的亢奋可想而知,根本不需要有人催促,又在沉默中操着武器迈步狂追。
刚才党旋喊出的“收割吧……”回响余音刚落,离这里大概一里的地方出现两股人,一股大概是四千余人,另一个则是一千余人,人多的那方追着人少的那一方,追上一个就是四五人扑上去一阵戈矛乱刺。
超过五千人的狂奔不可能没有动静,正拿着匕首要去收割人头的秦卒莫名其妙转头看向发出响声和惨叫的方向,一些分散在四处的秦卒也都站起来。
回收箭矢的弓弩手有些在树上率先看见,看到两股身穿黑色战袍的人追逐着厮杀也不笨,他们立刻大吼:“敌袭!敌袭!”
“嗯!?”党旋下意识看向大声喊“敌袭”在树上的弓弩手,而后脸色大变,狂吼:“集结,列阵!”,他万般没有想到敌军会溃败之后又杀过来!
秦军的素质在这时又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不管是在树上,还是拿着匕首要去收割人头,昂或是零散在四周,他们立刻跑向党旋所在的位置。
不过,似乎来不及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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