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角度问题,夏先生确认余慈不可能看到他拿起了什么,其他人也都看到,余慈很知趣地持幡站在原地,甚至微眯眼睛,看着洞顶出神。
很快,夏先生将那件东西装盒,收入怀中,刚刚崩紧的气氛就此缓解。
“啧,这算什么玩意儿!”余慈心中念头闪动,转而就问影鬼,“看到了?”
“嗯嗯。”影鬼对那东西颇感兴趣,通过心内虚空中的照神图,仔细打量。
余慈“看”得最是清楚,大概也只有亲自入手的夏先生可以比拟,因为两人极本就是用着同一个视角。不过,余慈对这一位还是很佩服的,那种东西,也敢往怀里塞:
夏先生从熔岩中刨出来的,是一颗略呈浅碧色的半透明圆形血肉晶体――说白了,就是一颗眼珠子!从他的视角近距离观察,眼珠的质地很硬,与常人显著不同,放大的浅碧瞳孔和白中透青的眼白,甚至还有扭结的细小血管拼合在一起,视觉冲击力当真了得。
“这是……贺五爷的?”
余慈想到了那位比较特殊的眼睛,以前一直怀疑是修炼了某种特殊的法门,现在看来,这法门似乎能够极大强化这处人身最脆弱的器官,就是真形法体完蛋了,眼珠都能保存,实在是不可思议……的无聊啊!
“嗯,以前好像听说过这种门道儿。”
影鬼在沉吟的时候,余慈也另有感应。他能感觉到,在搜检出这玩意儿之后,夏先生很失望。
神意星芒寄生在人之神魂中,理论上五感六欲七情都可探知,只不过余慈受限于修行,只能利用最浅层的感官感应,但若是宿主某种情绪特别强烈,那又另当别论。
夏先生此刻的情绪便是如此,他脚步有些滞重,又移向下一个位置,现场的气氛又崩紧了,余慈仍然在“看”岩洞顶部,似乎那里雕着花。
随着夏先生二度刨开岩层,感觉突然剧变。
突来的狂喜一下子占据了阴柔男子的大脑,以至于正常的五感都模糊起来。片刻之后,余慈终于看了个清楚,那男子手中握着一个斑驳的玉瓶,瓶口连着瓶塞已经被冷却的熔岩封住,夏先生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便闪出极淡的光芒,有东西要移出去,又被夏先生的手指堵了回去。
“是那个荧光小虫啊。”
余慈对其印象深刻,应该是事发时贺五爷已经将小虫收回瓶子里,形成密封的空间,使这个小东西能够存活下来。
夏先生站起身,走路时都有些轻飘飘的,脸上喜意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他对着贺三爷点点头,随即将之前封入碧晶眼珠的盒子递过去,贺三爷打开看了一眼,脸上有些难看,但更多还是如释重负的样子。然后,他的视线便投到余慈这边。
来了!
余慈脸上仍无表情,却是做好了一切准备。铁阑很长时间都没有出来透气了,如今正好用来打乱局面,牵制这头熊男……当贺三爷他们见到有一个步虚级数的鬼修出来串场的时候,反应必然很有趣。
可出乎意料的,夏先生却是微不可察地摇头,随即递去一柄传讯飞剑。余慈还有印象,这柄飞剑是夏先生在路上接住,一直没有给任何人看,如今给了贺三爷,不过一两息时间,便见那头巨熊横肉纠结的脸上,露出实实在在的讶异神色。
随后,贺三爷将视线移转,先看的是余慈手持的太阴幡,然后才落在他脸上,谦虚,嘿然道:“我原以你就是唬人的把式,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这长幡是你用‘一气贯重天’的法子祭炼的?”
很显然,红牙坊中发生的事情,已经传过来了。刚刚那传讯飞剑,应该是城中三家坊的眼线收集的情报,“权威”的影响力,比余慈想象的还要好。
余慈收了长幡,微微一笑:“粗浅手段,入不得行家法眼。”
看似谦虚,实则高傲,但要在北荒站稳脚跟,这是必须的。果然贺三爷很吃这一套,非但不恼,脸上还大见缓和:“你这手段若算粗浅,其他人还不给羞死……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他有意绕开了话题,问起招魂的细节,余慈一边思索其态度转变的因由,一边回应:“没有了。”“那好,大伙儿不要在这儿呆了,找个地方歇一会儿。”
这话是对所有人说的,其他人都无所谓,余慈却是一皱眉:“这边的事儿还没完吗?”
不等贺三爷回应,旁边夏先生便笑:“我说话直一点儿,道兄莫要见怪。谁家的财货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本坊拿出上万龙宫贝的钱款,请道兄来帮忙,也不是一两个法术就能了结的……当然,要是道兄觉得钱款少了,只管和我们提,有商有量,才是为商之道嘛。”
这话里软硬兼具,道理也还清楚,不过余慈却是从中听出很微妙的态度变化。
之前,贺三爷明显是不安好心的,心里恐怕打的是事后杀人灭口的主意,姓夏的面上和气,心里的想法怕也不比贺三爷平和到哪里去,是个典型的阴狠人物。
但如今,这个局面莫名地就变味了……
余慈没有再和他们纠缠,他现在也需要一些时间重新分析。毕竟,三家坊是北荒最大的地头蛇之一,其影响力绝不止阴窟城一处,他以前的计划,一个弄不好,就是与之不死不休的局面,凭添许多麻烦,若是能和平解决,自然最好不过。
当下,他就与贺三爷一行人向东边挪了二十里路左右,寻了一个宽敞干爽的岩洞歇下。人们都是盘腿一坐,闭目养神,余慈也是如此,但贺三爷却和夏先生转出去,就是有事情商议。
余慈自然用照神图盯着,由于步虚修士的干扰,他只能用夏先生的单一视角,
原本以为二人是要谈与他相关的事,可出了岩洞之后,贺三爷却是向夏先生贺喜:“恭喜夏老弟,拿到‘飞荧’,走上灵巫宝座,也就是眼前的事儿了!”
夏先生矜持一笑,摆出从容淡定的样子,但微微抽动的唇角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能不能分离出张师的巫法烙印还不好说呢……”
“夏老弟出手,自然是马到成功。”反正喜庆的话不花钱,贺三爷乐得奉送。
阴柔男子却是感慨万千:“我从千山教破门而出时,何曾想过今日?”
千山教?余慈却是想到了另一个千山教中人,乃是千山教的少教主夏伯阳。‘夏’在千山教中是大姓,也不知这两人有什么关系没有?
只是念头转一圈儿的功夫,贺、夏二人已不说话,各自往僻静处去了。他们这一分开,余慈就傻了眼,夏先生那里当然没问题,可关键是贺三爷,他一个步虚修士,神意星芒根本无法寄生,现在身边又没有旁的生灵,这岂不是断线了?
心念转向夏先生,见这人寻了个僻静地儿,已经完全沉迷在荧火小虫身上,对外围全无反应,余慈叹了口气,不再关注。
这时候,影鬼突然发声:“我明白了!”
余慈给只觉得莫名其妙:“怎么?”
“有两件事儿,关于这些人的行止,你发现没有,他们是有意避着地底岩浆流动的区域走。”
余慈一怔,他对地质方面了解不多,不过从一路行来的情况看,经过的地方确实没有什么地层活动,现在休息的地方也是如此。整个过程中,只有在地心火眼时,不得不为,其余时段,可是谨慎得很哪!
等等,影鬼的意思是……
“他们比咱们想的可要聪明得多,说不定使熔核焦狱功的那人底细,他们早就知道来着!”
余慈默默点头,原本以为这群人在长生真人争夺猎场是冒险出城,是无知的表现,但现在看来,说是有备而来还差不多,果然不可小觑天下人……
“另一件事呢?”
“那个眼珠子,我想起来是什么来路了!”
“哦?”
影鬼正要解释,贺三爷狗熊一般的身躯走入岩洞,直接朝这边来。到了近前,他半弯下身子,居高临下地道:“这儿有个临时小买卖,你做不做……呃,道友?”
后面那个敬语添得当真别扭,余慈听得一乐,而这时候,贺三爷已经递了枚玉简过来。余慈想了想,终将其接下,神识扫过,就是微怔:“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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