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灵犀散人倒下,余慈长出口气,嘟哝了声:“这家伙……”
随后想迈步,脚下却是一软,忙扶着旁边的崖壁,但还是撑不住突然重逾万钧的体重,缓缓坐倒在地,且更糟糕的是,难以抵御的困乏之意一.地袭来,上下眼皮直打架,而身下厚重的土层便似在诱惑着他,向后躺倒。
影鬼在耳畔大声提醒:“千万别睡过去,否则不死也是大伤阴神!”
“废话!”
余慈几乎是咬着牙,将两个字从嗓子里挤出来。
他刚刚用出“内景外成”手段,用诛神刺速战速决,也是因为迷香的效力已经在体内爆发,一剑斩了灵犀散人,心神一松,身体就有些撑不住劲,几欲昏去。
还好有还真紫烟暖玉,内里紫气氤氲,虽然有点儿“药不对症”,仍能冲刷迷香残余,维持基本的灵智不散。
他强迫自己想着事情,比如刚才这场短促而激烈的战斗:他和灵犀散人以各自最得力的手段互拼一记,有攻无守,都吃了个瓷实,而他能够活下来,就在于他出手直指生死,比灵犀散人更为直接。要是他稍有半点儿犹豫,眼下的结果怕就要尴尬了。
这种昏昏沉沉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迷香残余效力终于散尽,余慈从半昏半醒的状态中恢复。他吸了一口不那么新鲜的空气,确认其中的迷香残沥也挥发干净,他长出一口气。
比较幸运的是,这期间没有人经过,省了许多麻烦。
走回到已经熄灭的篝火旁,视线从附近横着的三具尸身上扫过,最还是停留在灵犀散人那边。
这人脸上仍保持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眼口微张,标准的死不瞑目。余慈摇摇头,少不了搜一下“战利品”,很快,引发了这一场拼杀的铜制品就落在余慈手中,掂了掂,感觉沉沉的,因为照明光线的缺失,外表显得黯淡无光。
这是玄灵引,余慈在很久以前,曾经从湖海散人与禇妍的对话中听说过,貌似这个造型古怪的东西,是开启“黄泉秘府”的钥匙,更具体的情况他就不知道了,暂时也没心情知道。
今天这场冲突完全是个意外,如果灵犀散人没有发现他,他会做的,大约也仅是观望而已。
黄泉秘府?这还真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近些年来,因为一个黄泉秘府,闹得半边修行界天翻地覆,因此身亡的修士何止千百,且到现在也见不到消停的迹象。想想那日在无尘坊见到的贺五爷一行,再看看灵犀散人如今的下场,余慈可没有兴趣把类似的事情重演一回。
当然,要说他对那个“黄泉秘府”完全不感兴趣,那是瞎话,可是现阶段,他确实对所谓的仙境洞天缺乏直观的认识:仙境洞天能帮他解决天垣本命金符的难题吗?能帮他袪除燃髓咒的伤害吗?
也许可以,但太缥缈了。余慈知道,绝不应对未知的事物抱以不加节制的空想,尤其是有明明白白的路径摆在前面,却因为贪欲去选择另一条全然陌生的路,又会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现在的麻烦在于,该怎么把自己摘出去呢?
那个垂垂老矣的灵巫,余慈非常忌惮,那是他暂时无法理解的类型。
他想了想,挥手放出一片云气,往地上灵犀散人尸身处罩下,一眨眼的功夫,尸身便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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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窟城绝大部分建筑,都是依地势而建,带着鲜明的地下特色。多岩洞、垒土石,相对粗犷。相比之下,位于南海街背街的红牙坊,便以其纯木制屋舍、精致华美而著称。虽然占地不广,在本城修士心中,仍是颇有代表性。
红牙坊算是一个不太正规的牙行,里面专职的牙人,就万全一个,虽然小万挺卖力气,不过人力有时穷,以他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在寸土寸金的南海街附近,维持这样一处院落门面的。
但红牙坊还是维持得很好,每日里门庭若市,热闹非凡。一般人到红牙坊来,不外乎有两个目的:一是谈生意,二是看美人。
说起生意,红牙坊提供各类大小不等的临时、定时聚会场所,在这里,说不定当上两回牌搭子,就可能找到一个价值不菲的财路;这儿也接受请托,一些不好出手的货物,或许能在这里找到下家,互通有无。
至于美人儿,那更是聚会、提货时不可或缺的调剂,时时刻刻多几分享受,远比板着脸谈生意有趣得多。
“小万,小万!”
妩媚风流的宝蕴姑娘偶尔薄嗔浅怒的姿态,让许多修士心头也似燃了一把火,可一贯无法无天的他们,却不敢真的做出什么事来。概因宝蕴长袖善舞,交游广阔,又有一个特殊身份,阴窟城头面人物中,少有她搭不上话的。想放肆可以,不知有多少人盼着这样一块踏脚石出现,借此和美人儿扯近关系呢。
“宝宝姐,啥事?”
万全一溜烟过来,正好被宝蕴迁怒一回:“你做的好事,领那家伙过来也就罢了,偏偏还占个上好位置,我昨天安排的牌局一下子泡汤了,你怎么说?”
你和他说不就得了?
这句话万全是不敢说出来的,只好叫苦道:“我有把柄捏在人家手里呢,说起话来,腿肚都弯的,怎么说?再者那位爷是过来办正事儿的,陆姐那边也很快了……”
正说着,新讯息就传了过来:“乌金蚕丝刚抽好……这下地方不就腾出来了?”
说罢,他再不和宝蕴纠缠,又一溜烟跑掉。
在万全的引领下,余慈来到了位于红牙坊正下方的制器坊,又一次见到了万全口中的陆姐。
这位有口皆碑的阴窟城炼器高手,颇是颠覆余慈想象。原本在他看来,炼器制器之人,应该是和鲁德差不多,粗犷中带着细腻,且又是红牙坊的主事人,应当是较为圆滑才是。
然而这位“陆姐”,身姿清瘦,面上神色冷淡,完全没有红牙坊长袖善舞的风情。可细看去,又似乎有一些别的味道,尤其那一对明眸,微微上挑,既长且媚,若是稍稍平和一些,或能勾人魂魄。
此女不施粉黛,与这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截然不同。之前在上面初次见面时,她一身简单的青花襦裙,白底蓝彩,十分清爽。而此刻,她换了一件粗布裙子,以便于工作。这类形象倒让余慈想起离尘宗山门中那些立志长生的女修们,看起来还颇有些亲切。
他问了万全,知道“陆姐”全名是叫陆青,非常平凡的一个名字,只凭名字甚至分不清男女,相较于其美貌,未免失色了。
多余的念头也就是一闪,余慈的视丝便驻留在案几上,此时抽丝剥茧的流程已经结束,那里并列着三团乌金蚕丝,正是来自余慈购下的乌金蚕蛹。
乌金蚕蛹是此界一个奇物,本身也就罢了,吐出的乌金丝却是坚韧非凡,传导性极好。经过特殊手法催生喂养,已经到了吐丝结茧的关口。这几天,终于开始成茧,为防其成熟后毁茧化蛾,需要及时处理。
余慈这才来到红牙坊,请陆青这位城中公认的炼器高手处理。
“陆坊主,这些乌金蚕丝可够用么?”
陆青点点头,却是拿起了余慈绘制的有关旗幡的图样:“若只如此,不会有问题,但这些符纹,似乎还有下文?”
余慈点点头:“确实还有,不过与此幡无关。”
设计旗幡上的复杂符纹,只是步罡七星坛整体符箓结构的一部分。这也是步罡七星坛妙处之一:虽然是分着祭牌、令牌、法印、旗幡等多个看似独立的法器,实际上则统归一体,后面祭炼、使用时,完全可以视之为整件法器,无须分心多顾。
如此结构,固然巧妙,但也有问题,就是对打造、炼制的要求大大提高了。其主体功能不说,真正的难题出在与各个结构部件的连接上。对陆青来说,由于她没有一个整体的思维,很难把握到里面的符纹真意,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可不是说笑。
要是余慈亲自动手,也不会有这种麻烦。事实上,换了其他部分,他或者就硬着头皮自己上了,偏偏是这针织女工的活计,他只是想想就两眼发花,无奈之下,只好假手于人。如今,怕是要花一番力气了!
他叹了口气,在陆青身前坐下:“哪里有问题,咱们好好参详参详。”
这时候,隔壁传来了不小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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