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凤仪殿。
萧铣的面色阴沉,坐在龙椅之上,在他的面前,刚刚从岭南得胜而归的前南梁尚书右丞,荆州贵族刘子澹的曾孙刘洎,换了一身紫袍,垂首而立。
刘洎也只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白面文人,留得一把漂亮的长髯,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服上绣着金线,一尘不染,就这样安静地站着,任谁看到,也不会相信这不仅是一个优秀的文官,更是一位提几万雄兵,几个月内扫平岭南数十个州郡,让各地蛮夷势力望风而降的大将军。
在萧铣的心里,刘洎,岑文本这些世代荆州文臣之子,才是真正值得信任的人,而雷世猛,董景珍等人,在他眼中不过是鹰犬,随时可以丢弃,所以,这回的削兵归农,加上远征岭南,他都是让刘洎来负责,而这位文武双全的世家公子,显然也没有让他失望。
萧铣抬起了头,看着刘洎的脸,点了点头:“思道,这回真是辛苦你了,想不到你不用一年的时间,就能荡平岭南,连那交州的丘和,也向你归附了,本以为他们还会抵抗一段时间呢。”
刘洎微微一笑:“这不是臣有什么本事,还是靠着大梁在岭南的影响力,隋朝毕竟是北方蛮夷,二十多年前攻取岭南之后,总管赵讷又是在这里贪赃枉法,失了岭南人心,所以杨坚在斩杀赵讷之后,就恢复了以前的半自治模式,让各地俚僚人首领来出任州县长官,可以说,隋朝基本上没有对岭南有什么影响力,如果不是冼太夫人一直撑着隋朝的大旗,只怕这里早反了。”
“而我们南朝毕竟在岭南经营了数百年,人心所向,就象陛下的萧氏在荆湘一带,我们这些南梁旧臣一直心向萧家,只要天下有变,您这样的真命天子登高一呼,那荆州之地就是从者云集。而岭南这些地方,本来就是归附大梁的,看到大梁重新建立,自然也是多半来附,偶尔有几个不识时务,想要自立的部落,被臣果断攻杀,剩下观望的人,也就全部来降了。”
萧铣点了点头:“只是这回有变数发生,所以没有来得及让你去交州,带丘和和高士廉回来,我们的西边,出现了巨大的变数,你可听说了?”
刘洎的嘴角勾了勾:“李靖在巴蜀之地异军突击,直接攻击到了夷陵这里,而北边的汉中之地,也由李靖的盟友吐蕃人占据,隔开了他和李唐关中的联系。现在,李唐连在上庸的兵马都撤走了,陛下所说的巨大变数,是指这个吗?”
萧铣叹了口气:“本以为李孝恭在上庸,不会坐视李靖攻取夷陵,两家会有一番争夺,朕派了岑文本去李孝恭那里,也是想劝他说服李孝恭,抢占夷陵。可是没有料到李靖的动作这么快,借着平定荆蛮冉肇,直接就收服了夷陵,乃至整个峡州,李孝恭无法继续与他对抗,所以只能退回关中。”
“现在我们北有王世充的襄阳之兵,西面面临李靖的强大压力,虽然和王世充还没有完全翻脸开战,但是已经有了巨大的压力,你看,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刘洎勾了勾嘴角:“陛下所言极是,从襄阳奔袭江陵,最快三天就可以到,而从峡州顺江东下,只要两天就能攻到江陵,两个方向都有很大的压力,所以陛下应该分兵两路,派大将镇守,这才能保江陵的平安。”
萧铣点了点头:“可是朕本意让各地的军队退伍回乡,这几年我们一直在征战,却没有功夫组织生产,眼看已经是春耕时节,再不播种,夏天都没的吃,但照你这么一说,我们却是又要保持大军,唉,难啊。”说到这里,萧铣长叹一声,眼神也变得落寞起来。
刘洎微微一笑:“陛下,其实不用继续保持四十多万大军的,王世充毕竟没有跟我们正式翻脸动手,所以,我们也不能保持太大的军事压力,引起他的误叛,臣以为,王世充在襄阳只放了万余兵马,还不是精兵,但是李靖却带了四万军队东出峡州,此事必有蹊跷。”
萧铣的双眼一亮:“你说说看,有什么问题?”
刘洎的负手背后,开始踱起步来:“这李靖从关中逃跑之后,就是几年不见踪影,虽然陛下说当年在郢州的时候,他就跟王世充走得很近,但是这些年两人相隔千山万水,实在看不出一定有什么上下级的关系,硬要说李靖是王世充的人,只怕证据不足,以臣看来,更有可能是王世充现在还没有篡位,还是隋朝的大权臣,所以能以隋朝的名义,给李靖裂土分疆,授予王位,以结其心。”
“而李靖作为一个名义上的隋臣,在这乱世中想要自立,就需要一面大旗,他并不是巴蜀官员,却靠了蛮夷的力量夺了成都城,形同谋逆,不取得一个合法的身份,是不可能的。为什么他之前可以攻取成都,却不动手,非要等李唐的军队到了成都时才下手呢?就是要主动地跟李唐开战,因为李唐是王世充的敌人,也是隋朝的敌人,这样打败李唐,再以援军的身份顺利接手成都,完全是一个隋朝忠臣良将的所为,大义上挑不出毛病来。”
“可耐人寻味的事情在后面,李靖打下成都后,直接放走了庞玉和数千唐兵,之后让吐蕃兵马悄悄地尾随这些俘虏之后,偷袭汉中得手,这样等于让吐蕃人隔开了他和李唐,却避免了和李唐的进一步冲突,对于上庸的李孝恭,他也没有主动攻击,而是收取夷陵,逼其回关中。这些举动,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李靖绝不是听王世充的命令,而是只要借一个隋朝的大旗,行自立之实!”
萧铣长舒了一口气:“分析得很好,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rw
(三七中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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