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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生雄霸正色道:“沧行,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现在已经亡妻无法再复生,一心只想着报仇,杀了严世藩和上泉信之后,我心愿既了,就当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继续我武者修行的道路,可是你不是我,你的小师妹还在,那天你说要迎娶凤舞的时候,我就不说话,因为我知道,你是不可能真正忘掉沐兰湘的。”
李沧行闭上眼睛,痛苦地摇了摇头:“柳生,为什么你就这么了解我?我是不是很没用,永远做不到斩断情丝,只会害人害已。”
柳生雄霸一动不动地盯着李沧行:“因为以前我们在那无名山谷谷底的时候,你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在叫着你的小师妹,我从没有看到过,或者想到过有哪个男人会受一个女人,受到如此之深的程度,老实说,我回东洋以后之所以娶了我后来的妻子,也是想自己亲自体验一下,这爱情是不是真的能让人如此痴狂。”
李沧行动了动嘴,正想开口,却见柳生雄霸一摆手:“沧行,你听我说完。老实说,我虽然很爱我的雪子,但我知道我做不到你这种程度,我会每天想着她,即使练武的时候也总是时不时地能浮现她的身影,可是我仍然不可能象你这样,晚上梦里还在喊她的名字,甚至可以练武时都能想象着她与我共舞一套剑法,对着空气也能想象出她在和我双剑合壁,非爱至骨髓,不能如此!”
李沧行喃喃地说道:“爱至………骨髓么?”
柳生雄霸轻轻地叹了口气:“所以我知道你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你不可能忘掉沐兰湘的,如果你真的能忘掉她。能放下这段感情,就不会在沙漠的时候,不许算命的和胖子他们提沐兰湘了。更不至于借着迎娶凤舞来强迫自己忘掉你的小师妹。”
李沧行咬了咬牙:“我爱凤舞,我对她是真心的。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想起小师妹,我,我不是想借婚姻来强迫自己忘掉以前的感情。”
柳生雄霸冷冷地看着李沧行,目光中充满了怜悯与同情,他摇了摇头:“沧行,人不能骗自己的,如果你爱的是凤舞。为何你晚上梦到的不是凤舞,而是沐兰湘?为何你刚才共舞的,不是和那凤舞共练的什么剑法,而是跟沐兰湘合练的?甚至你说过,你这辈子并没有被传过两仪剑法,只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能莫名其妙地使出来,对不对?”
李沧行颓然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就如这天狼刀法一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学会了。只感觉象是做梦一样,前世我跟小师妹在一起练两仪剑法,练着练着就会了。前世我为了保护小师妹而学天狼刀法,也是学着学着就会了,一个是让我至死都不忘的快乐,另一个,则是让我几生几世也无法磨灭的痛苦回忆。”
柳生雄霸幽幽地叹了口气:“沧行,你相信灵魂吗,相信转世吗?”
李沧行先是习惯性地想要摇头,一想到自己这辈子的经历,又点了点头:“以前我是打死也不信的。但自从有了这些莫名其妙的回忆之后,尤其是知道了世上还有什么刀灵剑魄以后。他就开始相信这世上有灵魂的存在了。”
柳生雄霸的眼光变得深?起来,缓缓地说道:“按我们东洋的传说。如果有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或者有什么至死也无法释怀的执念,就会让人的灵魂无法转世,前世的记忆会留存在后世,让你最快乐的,和让你最痛苦的,都会保留在你脑海里最深的记忆里,平时你无法知道,只有受到强烈的刺激,或者心灵有着非常强烈的感应时,才会在梦里想到这些事情,沧行,你还不明白吗,你所留下的记忆,都是你上辈子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李沧行喃喃地重复着柳生雄霸的话:“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柳生雄霸认真地点了点头:“和你的小师妹一起练剑,看日起日落,云卷云舒,就是你最快乐的事情,下辈子也不会忘,而练歹毒残忍的天狼刀法,那种**承受的巨大痛苦,超过了人能忍受的极限,也是你最不愿意回忆的事情,沧行,你对你师妹的爱和执念,让你的灵魂能回忆起上一世的事情,现在你明白了吗?你永远也不可能忘掉沐兰湘的。无论你是不让人提或者是娶别的女人,都做不到这点,明白了吗?”
柳生雄霸说到这里,眼中突然神芒一闪,他摇了摇头:“不,沧行,我说错了,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你心里的女人,不是沐兰湘,而是你记忆中的那个女人,也许是你前世的爱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同样是你的小师妹,又和沐兰湘长得一模一样,但我觉得她并不是你的小师妹,只不过你的今生,要在她的身上来再续前世的未了之缘,沧行,我想这才是上天给你这一世的命运,你无法逃避,也不可能摆脱!”
李沧行一下子说不出话,他浑身都开始冒汗,柳生雄霸的话,每一个字都象是锋利的匕首一样,刺着他的心,让他心如刀绞,却又无法反驳。
柳生雄霸轻轻地叹道:“听说这几年你和那个屈彩凤在一起呆的时间更多,你说你不喜欢屈彩凤,对她没有任何感觉,可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你明知这样的暖昧会害了这屈姑娘,可仍然无法自拔,这究竟是为什么,真的象你说的那样,是因为生死兄弟,才要去救她?”
李沧行哆嗦着嘴唇,无力地辩解着:“是的,当然是这样的,我,我不能扔下彩凤一个人,让她有生命危险,我不能,不能………”
柳生雄霸冷笑道:“沧行,你在台州的时候找屈姑娘来帮忙,也是为了救她吗?醒醒吧。你之所以明知自己不爱屈彩凤,却仍然有事没事地想要跟她在一起,是因为她也会两仪剑法。你跟她合使这两仪剑法的时候,起码能短暂地找到跟你前世的小师妹在一起练剑的快乐。对不对!”
李沧行如五雷轰顶一般,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却是无话可说。
柳生雄霸继续说道:“至于凤舞,昨天她带着锦衣卫的人,来这里和我们见面,当我见到她的时候,只需要一眼。我就知道你为什么会娶她了,算命的和胖子都说过,她的举手投足间,象极了沐兰湘,甚至连身上的香粉气味,都跟沐兰湘一模一样,你最后选择了凤舞而不是屈彩凤,不是因为跟屈彩凤没有感觉,而是因为凤舞更象你的小师妹,对不对!”
李沧行无话可说。呆呆地坐在原地,耳边尽是柳生雄霸这些话的回音,冷汗涔涔而下。从他的额头生成,顺着鬓角汇成了一条线,如小溪一般,从下巴上的短髯离开身体,断线珠子一般地滴了下来。
柳生雄霸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李沧行的肩头:“沧行,我不想干扰你的决定,也不想影响你的判断。但作为生死朋友,我得提醒你一句。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无论如何,不要给自己留遗憾,忠于你的内心,忠于你的灵魂,方不负人生一世。”
柳生雄霸说到这里,站起身,转身欲走,李沧行只觉得嘴里鼻中尽是苦涩的味道,他张了张嘴,艰难地说道:“柳生,你说我应该怎么做?难道公然抢亲吗,难道我要逼已经成了徐师弟多年妻子的小师妹回到我身边吗?”
柳生雄霸没有回头,他右手把村正妖刀扛在肩上,站住了身子,沉声道:“我只知道一件事,我爱的雪子已经死了,我再想说一万句我爱你,再后悔一万次为什么要离开她,也没有用了。而你的沐兰湘还活着,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如果上天给我一个能重新和雪子在一起的机会,什么天下苍生,人间道义,我都可以不要,只要她愿意,我可以与全世界为敌,即使死在一起,也可以含笑而终,不留遗憾了。”
李沧行的喉头“骨碌”了一声,想要说什么,却闷在了心中,只剩一声叹息。
柳生雄霸大踏步地向前走去,而他的声音远远地随山风传了过来:“对了,我刚才过来本来是想通知你的,探马来报,毛海峰所率的大队人马已经在两天前上了岸,正在向兴化府一路奔来,明天中午的时候就能杀到这里。而伏魔盟的四派也都在各自掌门的带领下齐聚南少林,明天一早就会开那大会。路就在你自己脚下,怎么选你自己想清楚吧。”
李沧行抱住了自己的脑袋,遍布血丝的眼睛里,泪光闪闪,透过手指的隙缝,他仿佛看到了远处的一抹晨曦,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回荡:我究竟该怎么办?
嘉靖三十八年,三月十三,莆田,南少林。
位于荔城县西北三十多里处,西天尾镇,九莲山中的一处极为气派的寺庙,正是那南少林寺,这九莲山南少林寺海拔5oo多米,地形酷似河南的山间盆地,居九华山脉中段,地势十分险要,是理想的兵家用武之地。
山间盆地里是一处小平原,青草萋萋,几十顷给开垦出来的农田里,农夫们耕作其间,山前的进口之处,有数个隘口,地势险要,而南少林寺大本营离各个隘口不过数里之遥;且坡度平缓,如有军情,到隘口凭险据守不过片刻功夫。
从地理形势上看,林山实在是个易守难攻的藏龙卧虎之地。寺区周围有朱山、樟江、寨头等1o多个山寨。都是以前巫山派的属下,自从屈彩凤与伏魔盟开战后,这些山寨里的大小绿林们全都弃寨而逃,只留下了十余座空荡荡的寨子。
山头尾和梧桐山还有高三、四十米颇为壮观的山涧瀑布。南少林寺正处在九莲山盆地的中心,寺院的基地有两三万多平方米,十方丛林的气度可想而知。
几里长的汉白玉长阶,从山下一直铺到南少林寺所座落的山顶,这南少林寺在南朝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当时别号林泉别院,大唐开国之时。北方的河南嵩山少林寺,靠着十三棍僧救唐王李世民,并擒获唐朝劲敌。大郑皇帝王世充手下头号猛将王仁则的功绩,被李世民封为圣寺。不仅允许保留几百顷免税耕地,还允许其在全国范围内找十余间分寺,以继香火,只有少林寺的武僧,才可以被称之为僧兵,少林寺也由此一跃而成天下武林第一大派,从唐朝到现在,莫不如此。
今天的南少林。却是难得的威风八面,寺门大开,全寺的僧众全都披上了正装,长老们个个大红木棉袈裟,而普通的武僧们则从寺门口开始,穿着黄色的练功服,或持戒刀,或持木棍,单手合什,一直站到山脚之下。
南少林的掌门乃是少林派的见字辈高僧。见痴大师,与北少林的见闻,见性等人同是一辈。少年时打过木人巷后遵法旨来这南少林修行,并于其后接任方丈至今,见痴大师已经七十有三,身材矮小枯瘦,两道白色的寿眉随风轻轻地飘扬着,配上他的一身大红袈裟,更是显出其气度不凡来。
在见痴大师身边,则左右两边分立着这两天来到南少林的伏魔盟各派首脑人物们,北少林的方丈智嗔大师。与一袭白衣,略施脂粉的展慕白并肩而立。他的脸仍然如十余年前那样沉静平和,只是更黑了一些。而且也留起了几道黑色的长须,穿着一身灰色的木棉袈裟,内着土黄色僧衣,一串龙眼大的佛珠挂在他的脖颈之上,不大的眼睛这会儿微微地眯着,如老僧入定一般,可是让人奇怪的是,尽管这会儿山风激扬,吹得所有人的衣袂飘舞,可是智嗔大师的衣角却紧紧地贴在身上,没有一丝晃动。
展慕白身后的杨琼花,今天换了一身紫色的罗衫劲装,黄巾包头,端地是飒爽英姿,美艳过人,她微微一笑:“想不到智嗔师兄的这套龙相般若功已经练到了不随风起,不随风落,灵台静明的程度了,小妹实在佩服。”
展慕白哈哈一笑:“师妹,智嗔师兄可是少林开寺以来的第一奇才,七十二般绝艺已经学得十七种,更是集易筋经和金刚伏魔神功于一身,我等同辈之中,乃是无可争议的第一人,这套龙相般若功,对他来说实在可算不得什么呢。”
智嗔的脸上毫无表情,刚才连他颌下的三缕黑须也都静止不动,只在这会儿他开口说话时才稍稍地动了起来:“展师弟过誉了,你的紫霞神功和天蚕剑法才是独步武林,智嗔不才,也有许多需要向您请教学习的地方,今天我们也是几年来难得见一面,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找时间切磋一下的好。”
展慕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好说,好说,咱们前几天不是商量好了嘛,会有师兄弟们切磋武艺的机会的。”
在见痴大师的另一边,站着徐林宗,沐兰湘和林瑶仙三人,沐兰湘不满地看了一眼一边的展慕白,拉住了林瑶仙的手,她们二人都跟李沧行有过瓜葛,那通过肢体接触的震胸入密之法,都是驾轻就熟,沐兰湘自从上次在武当山与林瑶仙解开了这些年来的一些心结以后,又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跟林瑶仙成天形影不离,甚至经常通过这种方式说些私密的话。
沐兰湘勾了勾嘴角,密道:“林姐姐,你说这展师弟也真是的,离了武当之后就跟逃命一样,向这里一路狂奔,听说足足比我们早了十天到这里,你说他是为什么呀。”
林瑶仙微微一笑,摸着沐兰湘那只柔若无骨的玉手:“妹妹这还想不到吗?展师弟是想先来这里和少林派达成共识,如果少林也支持他的想法,视天狼为敌,那只要这个伏魔盟主这回出身于他们两派之中,以后我们四派都要与天狼敌对了。”
沐兰湘咬着厚厚的嘴唇,秀眉微蹙:“智嗔师兄可不傻,我们都能想到的事情,他怎么会想不到?我想他是不会完全听展师弟的话。”
林瑶仙摇了摇头:“我倒是不同意妹妹的看法,你可要知道,这南少林作为少林派的分舵,可是在这福建,这些年跟魔教和倭寇交战,也多有死伤,现在天狼的黑龙会突然崛起,赶了魔教是不假,但是南少林并没有从中捞到什么好处,江湖争霸,为了侠义之道是不假,但也是需要有现实利益和好处的,倭寇若是能平定,黑龙会就能垄断海外贸易的巨额财富,南少林又怎么可能没有想法呢?”
沐兰湘动了动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到林瑶仙继续道:“你看这回,我们三派都只带了四五百名弟子过来,但少林派除了这南少林的数千僧兵外,北少林那里也来了两千多人,势力庞大,我想智嗔师兄这回摆出这样的阵势,应该不是只想争个伏魔盟主这么简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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