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回屋重新洗漱又换上蟒袍喜滋滋地出了门来,他要以饱满的精神状态去接见那些前来请愿的士子们,向他们表明自己虽然在北国被囚禁了十数年,但是女真人未能摧垮他为国为民的理想,自己还能再干五百年。可兴致勃勃的赵恒刚走到二门便被执勤的近卫拦住,禁止他出大门。
“你为何拦住本王?”赵桓一愣厉声叱问道。
“王爷,外边危险,都统有令禁止您出门!”哨兵立正回答道。
“我是当朝亲王,你小小的兵丁敢阻挡本王,活得不耐烦了!”赵桓火往上窜,大声喝道,心中却已经认定是那个刚到的赵忠捣的鬼。他从儿子口中知晓赵忠一直掌管着大宋最为精锐的近卫军,负责皇城的安全,那他肯定是老二的铁杆心腹,现在大家希望自己复位,他当然不乐意见到,所以百般阻挠。
“王爷,在下军令在身,不能违拗,请回!”哨兵对前皇帝的愤怒视而不见,面不改色地说道。
“本王若是非要出去呢?”赵桓过去在金国受女真人的气,一个小兵都可以随意鞭打他,现在回到自己的家却不想再受气,说着就要迈步出门打算硬闯。
“辽王,请自重!”看赵桓要来硬的,门口的两个哨兵也不含糊,齐刷刷地退后一步,将枪从肩上摘下端在手中,那意思任傻子也看明白了,潜台词就是你出门试试,看我们敢不敢开枪。
“你们……”赵桓被吓了一跳,转眼间脸是又白转红,指着两人的手都气得乱颤,可他抬起的脚还真得就没敢放下。
“王爷息怒。不要跟他们见识,这些人都是打过仗的,胆子大得很,除了皇帝他们谁也不放在眼中的!”跟在后边的两个内侍也不是好东西。一个劲儿的在后边唠叨。却不肯上前拉赵桓一把给个台阶下。
“去,去把李纲给我叫来!”赵桓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索性脚踩门槛大声吩咐道,不过他心中也是掀起些波澜,连两个看门的兵丁都不买自己这个准备复位的皇帝的账。大宋数十万军队又会有几个人能听自己的呢?
“父王,快快进院,闭门!”正当赵桓和两个小兵相持不下的时候,他儿子赵谐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推着他就往院子中躲。
“何事惊慌,如此怎成大气?”赵桓看到儿子惶恐的样子,心中更气。呵斥道。
“父王,外边的士子们正在冲门要见父王,您赶紧避一避!”赵谐一边点头,一边言道。
“士子们要见本王有何妨。为何要躲呢?”赵桓站着没动,当着外人的面有些话不能说出口,再说自己也要矜持些,他对儿子打了个眼色说道。其意思很明白,既然大家都拥护我复位,你便是太子,怎么能不见见呢,再说这些人将来都可为之所用。
“父王您不知,这些士子是反对皇帝让位的,他们要是要父王放弃复位!”赵谐苦笑着说道,“刚才儿臣过来时,驿馆外已经聚起了数百士子,守卫们已经制止不住,眼看就要冲进来啦……”
“啊……”赵桓的红脸又变回了白脸,不待儿子说完,转身便走,还不忘让人赶紧将大门插死,免得士子们冲进来,这让他想起当年太学生们伏阙上书的那个血夜,多少内侍被士子们打死、撕碎,宰执们也是见一个打一个的……
青州是归途中的大城,李纲原打算在此休整几日补充些辎重给养再行,可只待了五天辽王便执意要走,说什么也不肯再住下去。这倒不是赵桓不想住,而是实在住不下去了,那些士子们是日夜守在门口不肯走,而负责外围安全的青州衙役们却办事不力,明着是制止,暗中却放水。不仅态度暧昧,还将他的行踪泄露给士子们,以致他连门都不敢出。
而青州的保皇风潮也愈加猛烈,不仅是士子们,连贩夫走卒都加入其中嚷嚷着不能让赵桓这个祸国殃民亡国之君复位,滚回辽东去,自杀以谢百姓……等‘大逆’之言,甚至有人在驿馆门口焚香烧纸咒其早死。可地方政府镇压不力,导致‘暴民’几次冲破了驿馆的大门,要不是李纲出面劝说,近卫军拼死护卫,赵桓以为自己早就被打死了。
在赵桓的催促下,行驾再次上路,而他也吸取了在青州的教训,不在大的州府停留,只于小的军州宿营,以避免再受到愚民的羞辱。果然情况大有改观,再没有发生类似的事件发生,也能随便的走动了,使他能深入民间访贫问苦,倾听百姓的心声。
但是几次微服私访后,赵桓便没有了出门的兴致,他发现百姓们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位除六贼的靖康皇帝,口中常念的却是当今皇帝,赞其驱逐金贼、恢复中原,又鼓励工商,减轻税赋,富国富民。对于百姓们的反应,赵桓也只能归咎于这里地处偏远,百姓未能沐浴到自己的圣恩,他相信到达京畿时情形会大为改观。
且停且走,又行了十数日,队伍终于来到了齐州。按照皇帝的安排,他们弃车登舟由水路返京,一行人分成百十搜大船顺济水浩浩荡荡溯流而上。这下吃住都在船上,速度快了很多,可麻烦却没有减少,反而是越来越多。每当他们靠岸补给时,商贩们一听说是迎接辽王回京的船队,往往连一粒米,一根菜叶都买不到。有些河段船只需要借助纤夫牵引才能通过,可居然没有人愿意为他们拉纤……
船队自济水入梁山泊转入五丈河,再向前就是广济河算是进入京畿了。按说已是天子脚下了,可赵桓发现船队的戒备反而愈发严密起来,他以为这是老二为了隔绝他与外界的联系,对此十分不满。
“李相,你们说水路通畅,速度快改走水路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本王换乘小船,白日不得随便出舱?真是欺人太甚!”赵桓在得知要自己换乘客舟时,压了几日的火终于爆发了,他质问李纲道。
“王爷,请您移步客舟并非微臣有意怠慢,而是京中传来消息,有人欲对王爷不利!”李纲拱拱手解释道。
“哼,只怕对本王不利的是另有其人吧!”赵桓冷哼一声道。
“王爷,自陛下要让位之说传出后,已经引得京中震荡,商会、国子监及地方州府都纷纷上书请求陛下留任,但陛下去意已决,便有人欲对王爷不利阻止您归京。陛下得知后这才遣近卫都统赵忠领兵前来护卫,并安排舟船改走水路,种种措施皆是为王爷着想。”李纲皱了皱眉说道,“请王爷换乘船只,也是为王爷安全着想,据可靠情报,已有人派出杀手欲在前方伏击王爷座船!”
“这……这是谁要取本王性命?”赵桓听了面带惶乱地问道。要说他不怕死那是假的,换个略有血性之人,蒙受女真人给予的奇耻大辱早就自杀殉国了,而其却在金国忍饥挨饿的偷生十数年,倒是将好死不如赖活着演绎到了极致。
“王爷,这一时难以断定!”李纲答道。
“谁会如此恨我,十余年还仇恨未消?”赵桓回想着说道。
“王爷,说起来此事与仇恨无关!”李纲轻声叹口气说道,心中对赵桓十分不齿,人不过是刚刚脱困还未安顿下来,只是凭个传闻便以为自己能重登皇位,真是利欲熏心,不可救药了,若是他真当了皇帝,大宋早晚还得败在其手中。
“李相,此话怎讲?”赵桓有些糊涂了,那些人跟自己无冤无仇却要冒险杀自己,不是吃撑了,就是个神经病。
“王爷,您北狩多年,此时能重回故国,本是件举国欢庆之事。可现在事与愿违,途中出现的种种情况及有人欲刺杀王爷,归根结底皆因陛下让位而起,绝非与王爷的私仇!”李纲看向赵桓说道。
“皆因让位之事?”赵桓惊疑道。
“不错,陛下让位之言一出,朝野哗然,他们苦求皇帝不得,那解决问题的道路便只有一条,就是阻止王爷您复位!”李纲言道。
“即便真是皇帝有意让位也是我皇家私事,又与他人何干!”赵桓听了不服气地说道。
“呵呵,不错,这确是皇家之事,可这又关系到天下,就不只是皇家的事情了,而是天下人的事情啦!”李纲有些无奈地说道,怪不得他当不好皇帝,这种无耻的话都说得出来。
“李相如此说,言过其实了吧?”赵桓不满地说道。
“王爷,天下之主有德者居之,皇帝让位之言一出,上至太上皇,下至贩夫走卒皆言不可,尚书省接到的劝谏书和奏表堆积如山,太学生数次伏阙上书挽留,而沿途情形王爷想必也有感触,孰是孰非应有评断了吧!”李纲作为靖康旧臣说出这些话来已有大不敬之嫌,但他见赵桓执迷不悟,还是未能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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