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宋朝的狮子大开口,习古乃也向南朝使团递上了自己的条陈,割地不行、要钱没有、称臣不能…反而要求宋军退出占领的大定府、燕京城,恢复到靖康二年签订的以白沟河划分的边界;双方交换在战争中的俘虏,可以减少大宋向金国进贡的岁币,具体多少再行商讨;再有就是两国关系可以重新定位,解除臣属关系,重为兄弟之国。
“忠哥儿,习古乃这老鬼头杀价杀的够狠的!”赵仁将金国送来的条陈看完递给赵忠道。
“嗨,你漫天要价,也得让人家就地还钱啊,我看看他们都要什么!”赵忠接过来逐条仔细看着说道。
“咱们提的他们一样也没有同意,还想恢复到战前,这怎么可能啊!”赵仁用手指轻敲着桌子说道,心里发愁两边没有一点共同点,谈也肯定就是一场争吵,最终是不欢而散,谈判无限期的拖下去。
“嗯,这老狐狸他还是留有余地的,你看称蕃和岁币的事情都没有堵死!”赵忠边看边说道。
“但这些我看都不是重点,他们谈判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我想金国也很清楚吃到嘴里的肉谁也不会吐出来的,至于称蕃没有到亡国的边缘谁会这么去做呢,谈也不过是磨嘴皮子!”赵仁点点头说道。
“他们没有一下堵死所有的道,就说明他们真心想谈,不像你上来就开出的天价,回旋余地很小,你不也是想试探他们的态度吗,这不也看出来了吗!”赵忠抖搂了下手中的几张纸说道。
“他们既然想谈,重点无非就是双方罢兵。为赢得喘息的时间准备再战,可也只需以现有控制线划界,各收边界即可,谁都知道那纸协议什么都不是,又何必费此周章呢?可他们却主动提出和议必有什么企图。想借此实现!”赵仁皱着眉‘笃笃…’地敲着桌子说道。
“是啊,陛下继位后一文岁币也不曾给过,这时候谈减少岁币不过是扯淡。藩属更是无稽之谈,咱们都快打到他们姥姥家了…”赵忠也逐条分析着轻声道。
“交换战俘!”两人同时想到了这一点齐声道,这也是双方谈判所提条件唯一的共同点。
“既然这样就好办了,双方既然都有此意。谈就是了!”赵忠松了口气道。
“谈是可以谈,但是要搞清他们想要的是谁,咱们不能稀里糊涂的将人还回去,结果养虎为患啊!”赵仁倒是站得高看得远,想得比赵忠多一层。
“对,金国新君刚刚继位。帝位不稳,而且两派争斗的很厉害,而燕京之战被咱们打死的宗辅和银术可,被俘的完颜希尹都属于阿骨打一系,也就是金国新帝一派的。完颜希尹是大金国二代人物的翘楚,深受阿骨打和吴乞买的器重,以为智囊。他们这一系如今因为失败实力大减,急需这样一个人物,所以交换的目标很可能是他!”赵忠分析道。
“咱们手中还有一个金国的重量级人物,吴乞买的长子完颜宗磬,他曾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候选人,现在他们一派虽然未能登上皇位,但也有可能为了安慰拉拢他们想将其换回去,以减少纷争!”赵仁说道。
“嗯,现在一切都是猜测,宗罄回归也可能是吴乞买一系答应让位的条件。他们当初同意立完颜亶为嗣子正是阿骨打一系实力最强的时候,在他们的威逼下也只是为了缓和矛盾妥协的产物,换回宗罄就多一个敌人,正如我们迎回辽王一样,这种可能又有几分呢?”赵忠分析道。
“要想知道他们的目的只有谈谈才知道!”赵仁点头道。他的分析也不无道理,可仅凭两人的猜测是无法弄清真相的。
“也只有这样了,不过从习古乃的做法看也是故弄玄虚,隐真示假,咱们撞车了,想要探查出他的目标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赵忠做了个鬼脸笑笑说道。
“呵呵,这才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啊!”赵仁也笑了,两边的人都想到一起了,“不过陛下常言龙生九子各有所好,咱们读的都是一本兵书,同受陛下教导,还不一样各有所长,即使是一条计也有百般变化,就看谁用得妙了!”
“那明日见面咱们如何谈呢?”赵忠深以为然,陛下一个口袋阵就使了多少次,可金军像记吃不记打的狗一样,回回往里钻。
“原计划不变,以静制动!”赵仁喝了口茶扭脸说道。
“对,沉住气,跟他耗,只要他一着急就会露出马脚来!”赵忠重重点了下头道。
现在大宋这边占据了主动,能够牵制他们的只有辽王一人,他也在那边生活多年了,早回来几天晚回来几天没啥区别,也不等他下锅。说实话大家真不希望他回来,私下认为其应该在城破之日就以身殉国,现在不但自己遭罪还让大宋蒙羞,也给众人造成困扰,成为一个大难题!
…………
双方的谈判一开始如同所料,就是争吵,吵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金人说现在应该依照协议退兵,让出大定和燕京两府。宋人就说根据海上之盟所议,灭辽后燕云十六州就该归大宋,退一步讲也是金国先撕毁协议攻占燕京南下中原的,既然协议无效何谈大宋违约;金人说当日从宋朝拿走的犒军费半路上被宋军劫走大半,让他们归还是不可能的。赵忠便说你们给了我们犒军费也可以再派人来抢,抢回去我们也不要了。
接着便是称臣纳币之事,金国提出现在宋国还是他们的藩国,怎么可能向宋称臣纳币,最多是变成兄弟之国,互不称臣,但是岁币还是要给的。大宋这边都是冷笑,现在丢城失地损兵折将的是你们,求和的也是你们,还想要岁币,那不是做梦吗…
无休止的争吵进行了十日,习古乃真感到自己老了,不但身心疲惫精力达不到了,连嗓门也压不住南朝的那两个年轻人。自己身边的虽然也有个年轻的副使,原以为他精通汉学,跟南朝和议使谈判时引经据典不至于露怯。但是双方一见面习古乃就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了,对面那两人虽穿戴如文官极力掩饰,可身上的杀伐之气如何能瞒过他这个老军棍。
一打听可不南朝两位和议使都是自幼跟随赵二南征北战的悍将,可宗宪自读了几本汉书就觉得自己学富五车,成了当代大儒,脱下了女真人的皮,变得比汉人还汉人了,端起士人的架子,行为举止都要讲究起礼法。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宗宪引经据典的与他们辩驳,那不是自寻死路吗,根本无法应付,这下全都压在习古乃这个老头子身上了。
谈判是事关国事,说错一句话被对方抓住那就可能酿成大祸,习古乃强打精神应付着,一天两天还行,时间长了却耗不起!借着谈判陷入僵局,他提出暂且停议,待请示国内再重启谈判,而他也可借此机会捋捋头绪,商讨下一步谈判的策略。
“都统,谈判迟迟没有进展,只是纠缠于根枝末节,我们如何向圣上交待啊?”完颜宗宪刚一坐下便又立起身说道,完颜亶继位后,改南京路帅司为东南路都统司,以习古乃为都统,移治东京,镇高丽,这次谈判是被临时调用,宗宪这货也学着汉官有大的不叫小的,以示尊敬。
“阿懒,那你以为应当如何,南朝使臣只字不提交换赵大之事,我们只要一提,他们便会借势起价,使我们更加被动!”习古乃说道。
“都统,那我们何不单刀直入,直奔主题,南朝废帝在我们手中不怕他们不就范!”宗宪有些激动地说道,他也快被南朝两个‘不讲理’的和议使快逼疯了,私下里不知道骂了多少遍娘了。
“你真以为赵二会在乎那个废帝,将他弄回去跟自己争皇位吗?再有只要废帝在我们手中一日,他们就有足够的借口以‘迎回先帝’为名开战,就如同当年我朝以向契丹讨要‘灭辽鬼’阿疏一样,一日不给,战火一日不熄,直至亡国。现在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宝贝,而是无法脱手的火炭!”习古乃叹口气说道。
“那何不借此机会送还南朝?”宗宪琢磨了一会儿说道,他真有点想不明白了,既然棘手的东西何不还了干脆。
“太宗曾有命,如南朝不降,而又抵抗激烈,可于南朝之地重立其为帝,以为制衡。”习古乃无奈说出了当年的安排。
“可…可那时汴京以南都在我大金手中,治下有千万百姓。现在我们不仅没了汴京,连故地都失落了,如何实施此项计划,难道还要从国中划出一块给他吗?”宗宪脑袋转不过来了,那样做岂不是废了半天劲儿‘请’了人家到自家当皇帝来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使劲摇着折扇给脑袋降温,结结巴巴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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