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赵佶难以入眠,他披衣而起,看着桌上那颗传国玉玺,几经甄别,他已经断定这颗玉玺正是离开中原二百年的历朝传国玺。
“受命于天!”赵佶又从匣中将玉玺取出把玩着,在这大变之时,传国玺忽然出世,这让他心潮澎湃,难道老天以此暗示中兴大宋的责任落在了自己二子的身上,由他重振国威,恢复江山。
从心里说,赵佶对权力依然十分眷恋,被长子所弃,打入冷宫更让他心存芥蒂,知道只有将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安稳的,但是他也知道如此形势下复位也是困难重重,自己的班底在赵桓的打击下死的死、贬得贬,已无出头的机会。而如今更是强敌入侵,国破家亡之时,自己能不能重整江山赵佶也没有了把握。
另一个让赵佶担心的是赵柽一直要将皇帝赵桓救出来,他明白二儿子能将自己从金营中给捞出来,那也就有可能将大儿子也给救出来。可赵桓的表现已经让他寒心,认定他能力有限,刚愎自用,不但不能中兴大宋,而且很可能连半壁江山都保不住。
再有就是赵桓对自己的态度,剥夺了自己的一切权力不说,还将他软禁在龙德宫中,断绝与外界的一切往来,致使自己在金军破城之后还不知道外边的情形,结果连个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女真人抓住,受尽了侮辱,尝尽了艰辛。
“皇帝我是不做了,还是当个逍遥仙人吧!”赵佶想了想。赵桓是绝不能再让他当皇帝了,自己也不能再做。这两个月的‘北行’生活实在是让他怕了,自己还是找个地方安心养老吧!
“金贼入寇。朕有负列祖,传位于皇太子恒,嗣皇帝受宝登基,尊朕为太上皇。然嗣帝负君臣所望,御敌无方,任用奸邪,至国破家亡,百姓流离,圣驾北行。国不可一日无君。属以伦序,二子秦王柽应当大宝,其忠孝仁义,领军有方,治国有策,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可即皇帝位!兹欲兴适致治,必当革故鼎新。事皆率由乎旧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
赵佶笔走游龙,一篇即位诏书一挥而就。盖上了玉玺。他知道不论公私,现在的大宋需要一位杀伐果断、武功显著之人为君才可度过危机,中兴大宋。诸子之中唯有赵柽可担当起这个重任。而传国玺又落入了他手中,让赵佶下定了传位于他的决心。正可上应天时,下顺民意。
次日。赵佶便命赵柽觐见,并传诏寨子中的诸将和近臣,由莘王赵植当众宣读诏书,立赵柽为帝。罢黜赵桓,消其帝号,改封为辽王,废皇太子赵谐,改封淮南郡王,自己仍为太上皇,道君皇帝,依旧制不问政事,只管道门中事!
“万岁,万岁,万万岁!”宣罢诏书,不待赵柽推辞,赵佶施半礼高声呼道,其他人见状,马上匍匐于地,山呼万岁,将丝毫没有准备的赵柽推上了皇位。
“父皇,儿臣…”赵柽慌忙还礼,虽有思想准备,但是此事来得太过突然,他急忙推辞道。
“二郎,现在国难当头,就不要再将那些三让五辞的虚礼,早登帝位,才能稳定军心民心,驱逐金贼,复我中原!”赵佶摆手道,他也不是个特别讲规矩的人,并不在意那些虚礼,再者可能也怕了当初赵桓即位跟自己撒泼打滚那一套。
“唉,父皇您这是将一副千钧重担压在了儿臣肩上!”赵柽跪倒接过父亲递过来的传国玺叹道,这一刻他忽然感到有些失落,又有些惆怅,这其实并不是自己奋斗的目标。
“二郎,父皇知道你无心帝位,但现在京中虽有你母后听政,可难挡小人觊觎之心,你早日即位才可安民心、军心,救百姓于水火!”赵佶摸摸儿子的头笑笑说道,赵柽点头应下,起身接受了众人的朝拜。
其实朝代更迭,王朝兴亡,最不幸不仅是帝王将相和那些芸芸众生,也包括接过这副重担的新君,虽然他立于权力的巅峰,但同时也失去了作为一个常人所享有的生活,这也许要用一生的快乐来做代价,而这代价往往是他们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现在战事正急,赵柽不可能回京举行登基大典,而他从京中往来的情报中知晓大元帅府正忙于调兵遣将,知道赵构已经失去了耐心,欲强行夺位,京中事变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而赵构一旦发动,就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兄弟阋墙的事情便不可避免,对风雨飘摇中的大宋又是沉重的一击。
于是赵柽先遣赵植携带诏书秘密出山,迅速赶回汴京传旨,昭告天下,而后命人护送赵佶前往汴京,先行稳定朝政,自己这边一旦有什么意外发生,也免得国中无主的悲剧再次重演!
………
五月二十日,这是赵构的大日子,府中内外戒备森严,上下弥漫着肃杀之气。他早早起床顶盔掼甲收拾停当,手拄宝剑坐于堂上,极力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但是其微微抖动的手指出卖了他,今日可以说是决定其一生命运的时刻,成则为王,败则…他不敢想最后的结局将是什么样子!
张俊持刀立于大帅身后,昨夜他依令率军中二千精锐进入王府,准备与赵构一同进宫。右手边是帅府的两位高参黄潜善和汪伯彦,两人悄声说着话,品着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难掩其得意。左手边坐得是刘光世和杨惟中两位都统制,刘光世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屁股底下像是长了刺,总是不安的扭动着身子;杨惟中背靠椅子闭目养神,谁也摸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禀大王,副帅范讷遣人传信,他已率大军离开南京,正向京师开拔,一个时辰后进入开封地界!”这时有亲兵进来禀告道。
“嗯,转告范副帅,让他加速进兵,功成后必有重赏!”赵构听罢面色稍缓,点头言道。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老儿终于听从了调遣!”黄潜善笑道。
“这些武人,哪里晓得什么大义,他们心中只有财帛美女!”汪伯彦也呲笑道,并挑衅似的瞅瞅堂上的几员大将,张俊对他报以了花似的微笑,刘光世也只是脸红了一下就送给他们一脸媚笑,而一直闭目养神的杨惟中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可他的嘴角却抖动了几下。
“禀大王,统制杨青已领军自新曹门入城,沿牛行街鼓噪而前,已至望春门,被守城的河中军所挡,双方发生争执!”又有亲兵进来禀告道。
“禀大王,闹饷的队伍将守城的河中军驱散,进入内城,沿潘楼街前行,快到宣德门了!”
“禀大王,开封府来人求见大王,请您出面劝阻!”
“禀大王,闹饷的杨青部被赶到的河中军挡在了潘楼前,他们转向马行街奔东华门而去!”
“禀大王,杨青部进入马行街后打跑了巡街的开封府衙役,与驻守左厢的河中军发生冲突,互有死伤,河中军已退至东华门外设防,闹饷军被阻,他们开始抢劫沿街商家,焚烧商铺,统制杨青不能禁止!”
“大王,帅府军骚扰百姓,不能任其胡闹,还请大王下令禁止!”杨惟中感觉事态已经和计划发生偏离,建议道。
“杨都统,不妨事,事情尽在大王的掌握之中,放宽心不用着急!”黄潜善屡屡胡须说道。
“大王,乱兵如寇,一旦闹大了,事态便会失去控制,无法收拾!”杨惟中再劝道。
“杨都统,大王会不知道吗?勿要多言!”赵构还没说话,刘光世却出声斥责道。
“你…红齿小儿,你父在时也不敢与我如此说话!”杨惟中厉声说道,刘光世的父亲刘延庆与杨惟中同时西军中的悍将,只是杨惟中比较悲催,赶上了刘法兵败被杀,童贯为脱罪隐匿其功,将罪责都推到了刘法身上,那杨惟中自然也跟着吃了瓜落,沦落到在刘光世手下为将的地步。
“此刻不是争论之时,一切大王尽有主张!”眼见两人要打起来了,黄潜善急忙制止道。
“禀大王,开封府请大王速速前往弹压乱兵,恢复秩序!”此时又有亲兵传信道。
“告诉开封府,本帅已经知晓,只是乱兵势大,不遵号令,未有懿旨,本帅不敢擅自带兵入城弹压!”赵构听罢言道,他心中十分清楚,自己帅府军如果无旨进城,就会引起李纲等人的警觉,到时他们将太后转移走,自己岂不白忙一场。
报信的亲兵不断进出,将城中的事情禀报,开封府也屡次来人催促,而据报城外的中兴军和新编禁军皆以接令完成了动员,准备入城弹压。现在已是最后的机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赵构决定孤注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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