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帘听政是基于国主缺失或是幼小、有疾而不能管理国家,而由女主掌管政权。它具有过渡性,是即令其掌握实际权力,却也不被承认具有正式的身份,“裁制于内”与“权处分军国事”正式道出其的地位。
宋一代,有真宗章献刘皇后,仁宗慈圣光献曹皇后,英宗宣仁圣烈高皇后,神宗钦圣宪肃向皇后向皇后,哲宗昭慈圣献孟皇后,高宗宪圣慈烈吴皇后,宁宗恭圣仁烈杨皇后,理宗谢皇后临朝听政或者垂帘听政。其中向氏立徽宗,吴氏立宁宗,可见皇后权力之大,但宋代又少有如东汉一样外戚专权的局面出现。
不得不说,康王府和秦王府的兵将谋士的实力,仅仅是双方力量对比之一。还有另一种就是后宫的力量。在这方面赵构完全不是赵柽的对手。这和他们各自生母的身份密切相关。赵佶虽然有众多妃嫔美女,也有几个宠妃,但是其中长久不衰的就是郑红梅。
郑太后不显赫的家世并未使其才能减色,郑氏少年入宫,聪明伶俐,她生性机灵聪颖,通书史,处理宫内事物都适当的引经据典,向太后总是令郑氏侍候端王赵佶。赵佶即位后,向太后便把郑氏赐给赵佶。
郑氏不但儒雅秀丽,能鉴赏其的书画词章和帮助处理奏章,也赏赐她一些诗画词作。因此赵佶总是要她陪着批阅奏折、商讨国事,她的周谨恭密,使赵佶非常信任她,而正太也因此发展出处理政务的长才。郑氏被册封为皇后。她仍然节俭,连皇后冠服都用贵妃服改制。她当皇后期间。郑氏一门从不干政,因此颇为朝中大臣称道。
赵柽在宫中生活的日子很短,从襄邑回京后便已在外开府另行居住,比不了对赵构对宫中妃嫔的熟悉。但是赵柽的孝顺是出了名的,他虽不对宫中妃嫔们刻意奉承。三节四礼从没有少过,即使对曾经暗中谋害过他,起过冲突的王贵妃和崔德妃也是同样。兄弟姊妹间除了高傲的赵楷其他人都能和谐相处,而且是其乐融融,让赵柽在宫中有了个好名声和好人缘。
但是赵构差了很多,他母亲韦氏曾是郑后身边的普通侍女。即使郑氏没有当了皇后,她曾经的经历也让其没说话就先矮了半截,可以说是先天不足,在郑后面前根本挺不起腰杆子来。至于和宫内的关系,在势利眼集中爆发地的大内之中,更没有人会去和一个地位低微。家事平平的人去结交,要不是为了让赵构安心出质,韦氏恐怕一辈子就是个婉容。
哲宗皇后孟相系孟子四十世孙之女,孟氏十六岁时,与世家女百余人同被选入宫,深得垂帘听政之宣仁高太后和钦圣太后之喜爱。因此,元佑七年二十岁时被册封为哲宗之皇后。宣仁高太后在孟后受册封为哲宗皇后之初曾言“斯人贤淑。惜福薄耳,异日国家有事,必此女当之!”
此言真可谓料事如神,似乎也为先天注定,其个人一生的遭遇来说,孟后在后宫的争斗中败北被废黜,而正因为其被废黜又免于被女真人掳走,幸免于难,这真是世事难料。回顾哲宗之册封孟后,本是其皇祖母宣仁高太后等出于政治需要。看重的是她的“德”,而孟后禀性善良,严于律己,德行很高。
对于孟后被张邦昌请出垂帘听政,后又急于让赵构即位。赵柽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在当时赵氏宗室尽数被掳走的情况下,立赵构为嗣延续赵氏国脉是唯一正确的选择,而自己的突然出现对她来说只是个意外。
当年自己在孟后人生最黯淡的时刻曾经不顾政敌的打击而给予帮助,想来其不会忘记,以其德行即使不给自己帮助也不会从中作梗,这又可给自己加上几分。现在情况又大不同,亲王、郡王被救出来十多个,赵构也不是唯一的选择,有了挑挑拣拣的余地啦…
五马山寨是附近十几个山寨的统称,这里是山寨的总舵,这下突然来了这么多贵客,亲王、郡王都有十多个,过去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多贵人,山寨本来条件就很简陋,哪里能安置的下。
只有总舵条件尚好,有几十间石头砌的房屋,当下赵邦杰便都让了出来由这些贵人们居住,其他人只能将就住帐篷了,好在现在已经是晚春时节,天气转暖不至于挨冻了。
“母后,昨夜歇的可好!”一早赵柽便到后山的一处院落给母亲请安,屋中摆设极为简陋,只有一盘土炕,一张方桌,几个杌子,别无长物,炕上的被褥却是新的,大红的被面俗得耀眼,可能是情急之下不知把谁家准备娶媳妇的被褥给搬来了。
“柽儿,快起!”郑红梅连忙令身边的人将赵柽扶起让他挨着自己坐下道,“这里比之在金营之中强了百倍,心里也踏实多了,睡得还好!”
“是孩儿不孝,让母后受苦了!”赵柽叹口气说道。
“此乃是天数,怨不得你,看到你好好的,母亲便放心了!”郑红梅拉着儿子的手笑笑说道,目光中满是慈爱和满足。
“柽儿让母亲担心了!”赵柽鼻子一酸,母亲脱险后首先想到的还是自己。
“当日乍闻你得道而去,真是让我伤心欲绝,你却不肯给我通个音讯,让我难过了这么长时间!”郑红梅眼睛不离儿子,嗔怪地说道。
“当时皇兄几欲制我于死地,儿子哪敢泄露半句,瞒着母后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让母后担心了!”赵柽苦笑着说道。
“这也是因祸得福,否则也要陷在京中,你先逃了出去也是好的!”郑红梅眉头皱了一下,想是心中也怪赵桓如此逼迫自己的兄弟,但是转眼即逝,并没有说出半句埋怨的话,“柽儿你离开京城。这两年去了哪里,又何来这么多的兵马?”
“母后,我当年离开后,便辗转前往西北,召集旧部前往大同在那里打下了一片土地。原想等稳定后接母后去享福,没想到金军南下京城失陷,我得知消息时正与犯境的鞑靼人激战,便急忙引军来援,行到中山才知父皇和母后被金军掳走,只能设法半途解救。谁知其中有变,还是未能救出父皇!”赵柽简要的介绍了情况,叹口气说道。
“柽儿,这些年你征战四方,必定受了很多苦,是母亲未能护住你啊!”想到自己身为太后居然不能庇护自己的儿子。而让他在外打生打死,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心中难过,眼泪不禁落下。
“母后不要难过,儿子现在不是很好嘛,如今也是一地的霸主!”赵柽为母亲拭去眼泪安慰道。
“呵呵,我家二哥儿已经长大了。可以开疆立国了!”郑红梅听罢笑了,伸手已经摸不到儿子的头了,“你接到父皇的诏书了吗?”她又问道。
“接到了,我从曹大人那里才知道母后被囚禁在赵州的!”赵柽回答道。
“嗯,那就好,下来你打算如何?”郑红梅问道。
“呵呵,现在事情很复杂,张邦昌已经退位,以先帝孟后听政,先以发布诏书昭告天下。让康王继承大统,张邦昌率众臣也上了劝进表,送还了大宋传国玉玺,我还能如何呢?”赵柽苦笑道。
“嗯!”郑红梅点点头,此时有人送上早饭来。山寨之中一下多了几千张嘴,饭食上自然也好不了哪去,不过太后吃得自然是小灶,也不过是碗肉粥,两块烤饼,几碟小菜,但是比之在金营要好得多了,起码能吃饱啊!
见有人来了,郑红梅没有再问,只是留了赵柽一同用膳,可她心中却有了计较,待用完饭,郑红梅将人屋里人都打发出去,只留赵柽一人说话。
“柽儿,现在汴京形势如何?”郑红梅问道。
“当时为救汴京,我分兵两路出援,一路走得西京洛阳,他们击退了完颜兀术部,夺占洛阳后到了汴京,可张邦昌不肯献城,儿臣便命人围城,收到父皇诏书后,孟后命人开城才得以进驻汴京,现在形势已经趋于稳定!”赵柽说道,“现在翰离不得知赵州被袭,已经调动大军前来围剿五马山,大战一触即发,儿臣打算趁其未能完成合围先行送母后回汴京,那里宗泽已经沿黄河重新布置了防线,比之这里要安全。”
“哦,这么说柽儿你部已经控制了汴京?”郑红梅略感惊讶地说道。
“是的,现在河中、河南、河北、河东各处义军都尊儿臣号令,河南基本全部收复!”赵柽说道。
“康王那里你联络过了吗?”郑红梅没想到儿子这么厉害,几乎已经控制了整个中原地区,可她还不知儿子的想法,不露声色地问道。
“我接到父皇的诏书后,便命曹勋带着信物转赴济州康王处,但是日前收到康王的回书,却只字未提曹勋之事,想来是没有见到他,只是封我为天下兵马副元帅,燕京宣抚使!”赵柽笑笑说道。
“哼,无耻小儿,手中握有兵马不肯遣一兵一卒前往汴京勤王,得知二帝北行也不肯出兵营救,却远避山东,现在却想着来捡便宜!”郑红梅冷哼一声道,她已经猜到赵构不肯奉诏,绝不是因为他没有见到曹勋,而正是因为他见到曹勋才会急于表明自己的态度,“柽儿,你准备听从康王之命吗?”
“母后,那又能如何,兄弟自相残杀,是古今大恶!其封我为燕京宣抚使,那里还为金人占领,其意就是逼我走,大不了我救出父皇后便回转大同,我不想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赵柽知道戏肉来了,自己的一番话已经激起了母亲的舐犊之情,他故作凄惨地说道。
“柽儿,你可知尧舜禹传位的故事?”郑红梅见儿子如此说,知道他的态度就是不表态,儿子还在犹豫,顾忌兄弟之情和悠悠众口,想等康王方面先发动,以赢得道义上的支持,可历经宫中争斗的郑红梅却知道先发制人后发制余人的道理。一旦康王抢先即位,事情将更加复杂,若想翻盘难上加难。
“是三位先贤禅让的故事吗,这个故事早已听过!”赵柽说道。
“那只是书上的故事,今日我讲的是书外的故事。你可愿意听?”郑红梅说道。
“当然,孩儿很多年未听母后的教诲了!”赵柽恭顺地回答道。
“《史记》里有这样的记载:舜登上帝位后,曾对朝臣进行了调整…”郑红梅点点头给儿子讲起了故事。
舜在得到尧的传位后,其还活着,在朝中还有很大的话语权。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舜起用了尧在位时长期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的“八恺”、“八元”。历史上美其名曰叫做‘举十六相’。可其真实的意图显然是扶植亲信。
与此同时,舜除掉了尧重用、信任的姒鲧、共工、三苗、驩兜,历史上叫做‘去四凶’。舜赐给四凶的丑恶的绰号和不同的罪状,其实事情明白得很,他们的罪名不值一提,只不过是舜排除异己的借口而已。
经人事重新安排之后。已被架空了的尧,其结局就可想而知了。他本以为让位后可以安享天年,因为他毕竟是舜的岳父。但当他交出权力后,舜并没有放过他,而是将他放逐到尧城囚禁,跟他所有的儿子隔绝,最后死在那里。后来。舜还把尧的儿子流放到了丹水。
因此,以其说当时大家拥戴舜即位,不如说舜是直截了当地从尧的人手中夺了权,根本不存在禅让一说。那篡夺成立的话,尧就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死于谋杀的帝王,而且沉冤千古。
“因此《韩非子?说疑》篇里有这样的感叹:“古之所谓圣君明王,都不过是构党羽,聚巷族,逼上弑君,以求其利也。”郑红梅说道。“有人问其原因,韩非子言道:舜逼尧,禹逼舜,汤放桀,武王伐纣。都是人臣弑君也!”
“唉,一个逼字足以道出尧舜禅让的真相,圣明君王也逃不过此啊!”赵柽‘感慨’地说道,心中却笑母亲这是在教自己为君之道,可是说的却是拉帮结派,谋杀君主,明明是教唆自己‘犯罪’啊!
“天道轮回,舜的结果比尧要惨得多。舜晚年也学尧将政权禅让给禹,然后起程南巡,那时候他已是近百岁高龄了,最后死于苍梧之野,埋葬在九嶷山。他的妻子娥皇、女英得知这个消息后追到湘地,两姐妹不愿苟活在这个世上,相继投湘水自尽。”
“舜的结局看起来跟尧如出一辙,却经不起推敲。试想,数千年前的苍梧乃是人烟稀少的蛮荒之地,交出权力的舜实在没有南巡的理由。而舜都在蒲坂,与苍梧相距数千里,需数年才可往返,对于百岁之人来说即使有心恐也力不足。因此,只有一个解释…”
“他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去的!”赵柽说道,他也懵了,这是千古流传的尧舜禅让的真相吗?
“柽儿,如今正是国家危难之时,如果能有像你这样的人君,金人还敢欺负我们吗?眼下正是力图中兴,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你又何苦甘心自弃呢?”郑红梅说道。
“多谢母后教诲,儿臣明白了,国之大义重于虚名!”赵柽赶紧起身施礼道。
“嗯,你明日便安排人送我回汴京避难!”郑红梅欣慰地点头说道,她明白作为一个帝王‘虚名’也是十分重要的,那就让自己这个当母亲的为儿子铺平一条成为仁君之路吧!
“是,儿臣这就去安排!”赵柽答道,可心中却有些自责,他依然看出郑红梅的决心,而自己似乎正是利用了她的一片爱子之心去对抗自己的敌人,这是不是很卑鄙!
………
得知郑太后及诸多宗室、大臣在赵州脱难,正回返汴京之时,被禁足府中的张邦昌是如坐针毡,惶惶不可终日。
在金军撤离后,张邦昌就如丧家之犬,他知道金人靠不住,也有心作出不忘旧朝的姿态。将大宋受命之宝的玉玺呈送赵构,催促康王尽早即帝位。同时还在相国寺前的小巷中,奇迹般地找到哲宗时被废的皇后孟氏,迎入皇宫,上了元佑皇后的尊号。
若按常人看,他干的活主要就是为金兵打工,但站在宋的角度,说他是个叛臣完全不错。因此,不管他当上这个傀儡皇帝心里其实愿还是不愿,即便用纸条写了“臣邦昌谨封”贴宫门和龙椅、恸哭请死是真心还是做样子,都是犯下了大罪!
这是僭逆,在古代,这是抄家灭九族的大罪。就算赵宋一朝确实有不杀大臣的祖宗家法,这个罪名也是不能免死的,而且已经够剐了。而他迎奉康王就是想借此脱罪,可康王没到,秦王的兵先到了,现在正牌太后回来了,她能饶得了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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