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翰看到帐前摆放的一溜儿人头和狼狈不堪的高庆裔虽然满脸的愤怒,心中却是暗笑,尽管那赵二狡诈如狐,但是他的行为还是暴露出了他心底的想法――他没有放弃自己的兄弟!
随后宗翰又详细询问了高庆裔和赵二谈判的情形,高庆裔当然知道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自然将自己被逼供的一段隐去,否则后果是不堪想象的,眼前这位非得将自己煮熟了吃了。
“好,你此次立了大功,营中还有两个南朝美姬,今日就赏给你压惊!”宗翰听罢心情大好,只要赵二还顾忌君臣兄弟之情,自己就有办法降服他安然脱身,想着如今翰离不已经死了,国内再无人可以与自己抗衡,自己也可重新登上相位,再续家族的荣光,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战斗在黎明最黑暗的时刻突然打响,中兴军集中了所有的火炮向金军大营展开了猛烈的轰击。上次聚歼翰离不所部正逢大雨,火炮无法使用,以至于炮兵成了打酱油的角色,这次他们可以过过瘾了,说不上是万炮齐鸣,但是也可以称得上百炮齐放!
岳飞站在城头看向金营,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壮观的战争场面,无数的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落进敌营中,过去那些要付出无数生命才能攻破的寨墙在爆炸声中转眼便被摧毁殆尽,变作熊熊燃烧的烈焰,如雷的轰响中金营已化作了一片火海,骄横的女真人哭号着在浓烟火焰中四处奔逃。这种震撼可谓动人心魄!
炮击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弥漫的硝烟甚至遮住了初升的旭日。嘹亮凄厉的冲锋号声响起,南北两路宋军就像一把虎钳从两个方向向中间挤压。各军按照计划开始突击。
虽然中兴军师出同门,但是仍然可以看出不同的风格。赵勇作战凶猛,他指挥和训练出来的部队擅于拼杀,骠骑开路碾压,打乱敌军部署,然后以龙骑从缺口突入,将敌军隔离成数段,分割歼灭;赵廉喜欢以参谋的角度指挥战斗,他能综合考虑各个角度的问题。打起仗来有板有眼,对火力的配合掌握的很好,而兵力的使用进退有据。
赵信也许在王爷身边待的时间长了,打仗的风格最像王爷,擅于使用突袭作战,炮击还未停止,几支分队已经穿插进敌阵,有的直奔敌军主将,打击其指挥系统。有的则控制要地。切断敌军相互间的联系。而大队人马则随后快速跟进,进一步迅速将敌军切割分离,凭借火力上的优势逐个消灭,能有省事的法子绝不用费事的。有便宜的就不考虑贵的…
战斗已经打响,赵柽反而闲下来了,正在进行的战斗已经不需他操心。结果在保定军被收复那一时就确定了,金军难逃覆灭的命运。而他此时要考虑的不再只是一场战役。而是一场即将到来的‘战争’。
从西周到后世的大清的各代中原君王都明白,赵柽当然也明白。中原与北方的游牧民族的关系,那就是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是兄弟和仇人的关系,是战争与交往的关系,是融合与被融合的关系。他们征战的天下打造的帝国,历史注定将相互联系在一起。
北方的女真人现在是他们的敌人,在未来的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中也将是他们的敌人,女真衰落后还会有崛起的蒙古人,他们都将是大宋的强敌。而要抵御这些敌人必须有一个富有强大的帝国作为后盾。立国二百年的大宋到了现在已经是积弊甚重,步履蹒跚,在女真人的入侵下顷刻崩溃,而赵柽的任务就是要重新建立一个新宋!
赵柽作为后来人知道许多对‘靖康之耻’的传述和评论,似乎无一例外都给与了宋人以深深的同情,在每一个国人的内心深处都是一个难解的心痛之结。同情弱者,铲强锄恶,在每个人心中都有这类英雄情节,靖康之难的确是对华夏文明的一次公然践踏。在刀锋面前,文明是如此的脆弱!文明为什么会这样的不堪一击?
却不知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其实并不能一味地指摘责备女真人,女真人在马踏黄河两岸的时候,背后却是宋人数次背信弃义、出尔反尔、包藏祸心、战和不定的这些显而易见的错误和乖张无稽的行为,太多的缘于自己,咎由自取。设若这些行为都是女真人所为,那么很多人更会大加鞭挞,以示义愤之心了。
最终造成“靖康之耻”的原因有许多,而如果把罪责都推在赵佶、赵桓父子二人身上也有失偏颇,而对于这两位宋官家所起的坏作用视而不见也不应该。也正是他的不作为和乱作为,导致了这场贯穿整个中华文明史的屈辱和心痛!
但要想改变这种局面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军事上的胜利也不一定带来政治上的胜利。现在赵柽本打算一股作气收复燕京府,可仔细考虑后还是放弃了,作为作战的主力中兴军已经连续作战半年有余,打了几场大仗,却一直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整,而且后勤的压力日益增大。
自赵柽决定南下出援汴京后,计划已几经变化,河北、河南地区经金军洗劫后是十室九空,百业凋零,耕地荒芜。而同时义军、盗匪和散兵游勇蜂起进行了再次的搜刮,原始的农业经济已经崩溃。赵柽收复的地区和作战所需全部出自西北,这几年他虽然为此做了准备,可也是捉襟见肘,勉力维持,再这么下去,刚刚有起色的西北就会被拖垮!
中兴军的武器弹药的补给以其它军队不同,无法就地补充,更无法就地生产,全要依靠府中的工坊生产。如今朔州已经是全力生产,要是没有以前的存货,根本无法满足作战所需,所以进攻燕京地区就面临着无弹可用的局面。思索再三,赵柽还是决定放弃发起收复燕京的战役,待歼灭宗翰部后转为防御,待国内经济政治环境转好后再实施。
最令人气愤的是政令不通,赵柽被立为新君的诏书虽然已经发往大宋各州府,但是他的命令能够被贯彻实施的只有自己中兴军控制的京畿和两河地区,其它地方都是敷衍了事,尤其是江南地区,自己几次给各地官员下旨调取物资,粮草,但是应者寥寥,他们都还在观望形势发展,以便捞取最大的政治资本。
还有那个不让人省心的‘爹’,现在形势紧张,而其又刚刚逃出虎口,还能暂时安分守己,好好的当他的道君皇帝,可时间一长,随着金军的败退,难保他不想出什么幺蛾子,折腾出点事情来。
近期已经有消息传来,太上皇正想着重修艮岳,恢复其旧时的美景,可也就有人捧他的臭脚,张罗恢复已经废止的应奉局,增加税赋筹措‘重建资金’。与此同时,他还大肆对过去的旧臣封赏,只是遭到了太后和以李纲为首的群臣反对才暂时放弃。一次、两次他们能顶得住,只怕再有几次,老爹就会失去耐心了。
在古代中国,真正尖锐的矛盾不只在于地主与农民,且存在于民间与朝廷。一个王朝在中后期常常给老百姓以沉重赋役,此时地主、农民事实上处在同一地位。在苛政之下,地主、农民都会对国家政策产生不满,怀有反抗情绪。现在的大宋正是处于这样一个危险期,内忧外患之下弄不好就会再次激起民变,那时就不会像‘平方腊’那般容易,而很可能走了明末崇祯的老路。
“名不正言不顺,看来只有正式登基君临天下才能得以解决问题!”赵柽想到此站起身来,看来自己的登基大典必须尽快举行,已断了那些还心存侥幸的人其它念头,在这乱世中‘镶外’和‘安内’必须得到统一,而‘安内’在此时同样重要,历史和现实已经把自己逼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战争史告诉我们,没有永远的强者,也没有永远的弱者,时间会让二者之间出现此消彼长甚至移形换位。赵柽的军队就是为克制女真人而生,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金军在其猛烈的进攻下,很快便顶不住了。
宗翰的部队几次与西京军交锋都是损兵折将,在广大金军官兵中留下了阴影,当他们听到连绵的枪炮声,看到高扬的枪旗时已经兵无战心,而西路军在赵州战败,娄室阵亡的消息早已在军中不再是什么秘密,更有赵二的‘必杀令’广为人知,还未交锋便已经士气全无!
战至午后,损失惨重的金军被中兴军多处突破,阵线失守,宗翰难以控制部队,可他随着地位的提高,早已经没有了当年与死战到底的决心和悍勇,见局面不可收拾,便率领残军向东突围,进入了百里文安洼,试图从中找到一条活路,可那里却不是那么容易通过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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