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西京的赵柽在金军越过边境进入河北的第五天就得到了消息,虽然有些意外却并不感到惊异,女真人的贪婪注定他们会南下中原。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敢冒着被自己截断后路的危险出兵,而他也隐约感到自己被银术可这老小子给逗了。
银术可在西京的日子里一天低三下四的给自己装孙子,其实不过是给自己造成个要不会奉圣州绝不敢出兵的假象,然后却以威慑大宋的名义集结兵力突然发起进攻,而他在进攻发起的前夜启程回国了,显然是早有计划,而赵柽只能干瞪眼,拿他没办法。
随着情报的不断传回,赵柽再次领教了女真人的狡猾,他们不但在中京布置了重兵,封锁了各个用兵通道。南下的宗翰部也派兵在怀来黄河渡口布防,将河东通往河南的道路切断,阻止河东、河中军的南下,从而放心南下。
就在赵柽召集众将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时,突然有人来报,梁王耶律雅里病重刚刚被送回西京。他有些纳闷,耶律雅里这小子跟他爹一样喜欢玩儿,一进腊月就提出要到鸳鸯泺去行猎,捕捉头鱼,还说要给自己弄条最大的鱼送回来。他想了想这是人家的传统也就同意了,可这去了不到一个月,头鱼没有给自己送回来,人怎么先送回来了?
细问之下,赵柽弄明白了,老天爷放了自己一马,却没有放过他,耶律延禧到了鸳鸯泺撒开欢儿的玩儿,一天之下猎取了三十多只羊,二十多只狼,往来追逐,生生把自己给累垮了,第二天便重病不起。这事儿听起来都新鲜,有行军累死的。有干活累死的,还有为了玩儿累死的,可这偏偏他就发生了。
赵柽听闻急忙赶去看望,这不仅仅是因为这是自己的大舅子,还有一个是政治态度问题。他寻医问药陪了两天,还是无力回天,耶律雅里终告不治归天了。赵柽身为西京首脑,为他组织了一场盛大的葬礼。可这边刚结束,那边又出事了,秦王耶律定跑了。
耶律定志大才疏,可到了西京后一直赋闲,老大习泥烈当了西京城府尹。就是在他眼里最无能的耶律雅里都混了个安抚使当,妹妹余里衍更了不得当了监国,又嫁了个大宋的王爷,现在是风光无限,这让他十分气不过,却又无可奈何!
前一阵子西京各军进行重组,过去一些部落首领还能保有一定数量的私兵。现在根据部落的大小只能留下规定的少量私兵,其余的人都要编入中兴军,或是各州县的警备部队,这必然侵犯了一些人的利益。但是拥有私兵最多的耶律余覩却主动接受了改编,数万人的队伍只留下了三千人,他带了头,其他人也不敢违抗,可私下里却免不了埋怨。而一些被整编的愿旧军中的将领难以忍受严苛的军纪。也是心生不满。
耶律定从中看到了机会,开始有意的接触这些人。这次耶律雅里意外身亡,他就暗中散布谣言,说耶律雅里是累死的都是骗人的,其实是被赵二遣人下毒给害死的,赵二这是在西京站稳了脚跟,用不着契丹人了。现在就开始收拾他们这些契丹人了。今天死的是耶律雅里,明天就可能是他们中的某个人,以其被其一个个杀了,不如早点离开西京。另寻出路。这帮人被耶律定的话吓住了,决定趁给耶律雅里举行葬礼的时候离开西京…
“梁王向奔哪边去了?”赵柽问道,梁王出走这是大事,西京城的几位大员都到了。
“王爷,已经查明其从德州山口穿越阴山向山北方向去了!”军情司的蒋飞报告道。
“他们其中有没有女真人?”赵柽又问道。
“彻底查过了,随梁王出走的人中没有女真人,他们有州军中的一个都统,和几个部落酋长,没有女真人!”蒋飞禀告道。
“执政下命令吧,这小子就不是耶律家族的种,这里谁对不起他,居然敢叛逃,我亲自带兵将他抓回来,交给执政处置!”西京府尹耶律习泥烈恨恨地说道,可他难掩眉宇间的慌乱。
“王爷,各军都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赵礼看向王爷说道,他接到消息后,立刻安排人追踪,并按照预案向相关部队下达了战备命令,只要得到王爷的授权就可以立刻投入战斗。
“解除警戒,既然人各有志,就让他去吧,也许他能创出一番基业来!”赵柽在堂上转了两圈说道。
“王爷,梁王带走了二千多兵丁,三千帐部民,路上还洗劫了数个部落,裹挟近万人出走,如果放过他,西京将如何立足于西北,定要将他抓获定罪,以儆效尤!”耶律余覩立刻反对道。
“王爷下令吧,他们一旦越过阴山进入大漠,就难以寻找!”赵礼也催促道。
“将他擒获又能如何,是杀了他,还是关起来,梁王也是你们的兄弟子侄,你们下得去手吗?他即然没有投靠女真人,便放过他吧,他日相见还是兄弟!”赵柽叹口气说道。
“王爷仁慈是我们西京之福,也是契丹之福,耶律家族之福!”耶律习泥烈施了一礼说道。
“大家都回去吧,安抚部众,稳定人心,防止有人再借梁王出走之事生事!”赵柽有些无力地说道,向后堂走去,大家看着王爷疲惫的面容,不禁有些心酸,他承受的压力太大了,要在群敌环伺中立稳脚跟,巩固西京,稳定内部,协调各方的关系,如今金军南下汴京被围,城中还有他的父母兄弟姐妹,他怎么能不急呢?可这时候又出了这么档子事情…
赵柽回到书房天已经黑了,硕大的长桌上摆放着几叠一尺高的文牍,铺着军用地图,虽然屋中被几根蜡烛照的通明,火盆中的银炭不停的散发着光和热,但是他还是感到阵阵阴冷,透骨的冰凉。
现在西京的主要矛盾仍然是与女真的矛盾,但是现在内部蕃汉之间的矛盾也在积蓄,自己的一系列改革确实侵犯了一些契丹贵族的利益。郡县制的加强使他们对部族的控制力减弱,手下的部曲解散成为自由民,而他们却同样要向政府缴纳税赋。随着忠勇军的进入,大量汉官被启用,必然使这些契丹人感到自己被排挤、疏远,地位大大的下降,不满情绪日积月累,耶律定的出走不过是集中爆发而已。
“我这么做是对是错呢?”赵柽颓然的坐下,他心中升起中无力感,他改革前也曾经有过考虑,西京在辽时由南面官主持,按说施行的也是汉法,自己只不过是进一步的深化,剥夺了一些契丹贵族的权利,却引起了这么大的反应。
“改革的阵痛是免不了的,不能改!”赵柽思索着其中的利弊,西京的汉人占绝大多数,且自己推行的新政符合底层的利益,弱化了贵族的影响了,必然使普通百姓增加对政府的依附力,保证政府的权威,政令的施行,他们这些人跳出来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起码下一步的改革不会再遇到那么大的阻力。
“让他们自生自灭吧!”赵柽喃喃道,他之所以又放过耶律定,也是因为其志大才疏,难成大器,他向西北发展,无外乎是投奔耶律大石或是自立为王两条路,除非有神的帮助,否则他对自己构成了不了威胁。
但是如果杀了他,情况却又不同,不管怎么说耶律定也是辽国的皇族,不但坐实了排挤契丹人的传言,也会让耶律习泥烈和耶律余覩这样的皇族们惶恐不安,毕竟西京曾是他们的故土。可自己放过了耶律定,就可以使他们安心,也使一些摇摆不定的契丹贵族放心,不必担心会被清洗掉,这样有助于西京的稳定,也有利于以后的招降工作,权衡利弊之后,赵柽决定放过耶律定,虽然这让他有些憋气!
“旺福,备车,去李府!”赵柽对在一边伺候的旺福说道。如今赵柽立国开府,虽然自己不愿建立一个庞大的后宫,但也需要有人管理。所以按照这时的规矩成立入内侍省,仿照宋制设立了六司,以见喜为都知,逢喜为副都知,旺福等跟随自己打天下的一班人肯定也都成了各部门总管,但他们并没有招收新人,除他们外从原西京城的内侍中挑选了百人充实各司,以常例低职高薪。见喜忙得要死,便由旺福为常侍,跟在身边伺候。
“二爷,您还没用膳,要不先用膳吧?”旺福说道,他知道李府是情报司的别称,到了那里必有要事,哪里还顾得上吃饭。
“嗯,简单一点!”赵柽随口说道。
旺福一边安排人准备车马,一边马上命人安排饮食,功夫不大,一碗羊肉面,两盘小菜和几个烤饼便送了上来,真是简单之极,可多年来王爷却坚持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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