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清宫,听着军机大臣,大学士祁寯藻禀报出使大明差事的经过,咸丰心中颇有些烦躁。年前的时候,他刚刚因为僧格林沁当了藏王的事情受了一回打击,还没有缓过劲儿来,祁寯藻就给他带来了新的噩耗。
首先是朱济世在木兰围场大会蒙古王公,接受漠南、漠北蒙古的九白之贡,上腾格里大汗尊号之事。之前咸丰也曾经同青海蒙古、新疆蒙古、套西蒙古会盟,给自己上了个图格莫尔额尔伯特汗,也是蒙古大汗。因而现在理论上有了两个蒙古大汗!可是咸丰这个大汗水份太多,只是些蒙古边角料拥戴他当汗。而朱济世的大汗却是漠南、漠北蒙古共同拥戴的。而且,僧格林沁因为害怕遭到朱明的进攻,还把d赖喇嘛交了出去!这个和尚可是黄教至尊,蒙古人又全都笃信黄教,这下朱皇帝的大汗的成色可就更足了。
由于满人在太平天国之乱当中的死伤太多,人数已经锐减,在奕詝麾下不过六七万。靠这几号人压根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所以奕詝的西清主要依靠的其实是蒙古人,青海的柴达木蒙古,河西的套西蒙古,还有新疆蒙古诸部等等,都是奕詝政权的支柱。
可是现在朱济世却当了蒙古大汗!更麻烦的是,西清现在还臣服于大明,所以腾格里大汗才是奕詝麾下这些蒙古人理论上的主子——至少大义名分在朱明那头!要是朱皇帝再拿些金银财宝来收买,没准能把西清底下的蒙古人都拉拢过去,到时候西清还剩什么?所以奕詝现在真有些不知所措了。
“皇上,臣在北京还见到了林则徐……”祁寯藻报告完了正事,又将自己和林则徐在北京西四沙锅居的会面情形一五一十告诉了奕詝。
“林则徐……要朕学耶律大石!?”咸丰现在向朱皇帝称臣,从大清皇帝降级成了西清国王,照理是不能自称“朕”的。不过他这个国王是对外不对内的,在西宁城里面,大家还是管他叫“皇上”。他也照样自称为“朕”,好一个关门皇帝。
“皇上,臣也觉得,万不得已之下。出走西域也是一个办法。另外,印度那头也该有所准备才好。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祁寯藻对咸丰变成耶律大石的事情不大看好,这位爷的才智实在有限,估计当不了耶律大石那样的英雄,还是早点在印度谋一个安身之所比较实在一点。
咸丰端起一被咖啡喝了一口,品着其中的苦涩。这苦咖啡是俄国顾问送给他的,据说有提神醒脑的作用。但是咸丰却当它是个苦胆,还让人在自己的寝宫炕上铺了层干草,算是卧薪尝胆了。不过苦咖啡喝了几个月。却喝出了滋味,香醇浓郁,和中国人的茶叶比起来算是各有千秋。
一口咖啡下喉,咸丰的精神好了不少,自言自语地道:“要流亡也不能去印度。印度是英国人的地盘,朱逆和英国女王的关系不错,说不定还睡过一张炕,祁师傅,你说朕能去自投罗网吗?”
祁寯藻闻言摇摇头,心说,这位咸丰爷还真能瞎琢磨……不过也没准真有这事儿。看来去印度流亡的确不妥当,搞不好就让维多利亚女王拿了去讨好老情人了!
“咱们现在能靠得上的,也只有俄罗斯帝国了,所以保存实力的话能听一下,咱们就这点旗人,不能拿出去消耗了。但是去印度的打算可不能做。还是在彼得堡买房子吧。祁师傅,这次真是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几日再来上朝吧。
出了清宫,祁寯藻心说,看来咸丰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了。看来自己临了是要埋骨在俄罗斯了!
回到自己的府邸。还没有来得及歇口气,新任领侍卫内大臣肃顺就上门拜访来了。
“民不聊生,人心不稳……倒是没有发觉。”
肃顺说到大明境内民生十分凄苦,读书人又和朝廷离心离德的事情,祁寯藻却是微微摇头。
“普天下的老百姓什么时候不苦?就是康乾盛世那会儿要吃饱饭也不容易。虽然朱济世喜欢折腾,但是他手里有满洲有交州还有婆罗洲这等富裕肥沃的地盘可以安置中原的贫苦百姓,总归给民人一条活路。比起乾隆末嘉庆初还好一些呢。”
祁寯藻不是生在王府的,他知道大清的老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虽然现在也不见得好多少,但总归有个蹦头,哪怕是背井离乡呢!当年的教匪要是有这么一条背井离乡的活路,谁肯冒着杀头的风险去造反?
肃顺摇摇头,他总觉得大明的内部不大稳定,应该是有机会可以闹点事情的,就算不能翻了天,总能牵着朱济世的一部分力量。
“我听俄国顾问说,俄国很快就要在西边进攻土耳其,而朱济世和土耳其又是盟友,很可能会加入战争和俄国打仗。现在大明内部算不上安定,如果在和俄国打仗的时候内部再闹起来,说不定就是一场惨败!当年的前明不就是这么倒下去的?哪怕取而代之的不是咱们大清,也总比现在这个局面好吧?”
祁寯藻叹了口气:“雨亭,你和皇上说过这事儿了?”
“说了,皇上觉得这个办法很好!只是还下不了决心,我想拿出一个具体的法子去说服皇上。”
“那么,你打算如何行事?”祁寯藻低声问道。
肃顺斟酌着道:“其实这两年不是没有人举兵反对朱济世,两淮的漕帮就闹过一回,山西的士绅也揭竿而起过,可惜没有闹大就被朱逆的军队给剿灭了。所以,下官认为,朱逆国内并不安稳,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而漕帮和山西士绅的起事之所以失败,主要还是准备不充分,时机选择的也不好。如果可以在军中挑选一批勇士,潜入中原,等到明军和俄军打成胶着的时候突然举兵发难,就算不成功也能迫使明军主力回援!”
他越说越兴奋,脸上的神采也飞扬了起来:“其实咱们还可以学一下太平天国和白莲教,也弄出个什么教来蛊惑人心!还有,我听说朱逆那边是用移民代替赈灾的,遇有灾荒并不全力救援,而是迫使灾民移居关外,这就是机会啊!只要能闹起来,来个开仓放粮,一定能聚集起一支兵马的。息翁,您觉得这样能不能行?要不咱们一块儿去宫里和皇上说说,只要皇上能给我1000条旗人好汉,我就有把握在朱明腹地搅他个天翻地覆……”
听到这里,祁寯藻哪里不明白,这个肃顺一定是没有办法说服咸丰,所以才到自己这里来费口舌的。正想要找个理由拒绝,外面一个祁府的家人却急匆匆走了进来。
“老爷,六爷来啦!六爷来西宁啦!”
祁寯藻猛地站了起来,脸上登时闪过喜色。六爷当然不是鬼子六也不是肃老六,而是祁寯藻的六弟祁宿藻,他在山西寿阳拉起过一支团练,之前还和苗沛霖打了一场,虽然被击败,但是苗沛霖却没有捉到他的人,而是让他给跑了。祁寯藻到北京出使的时候还专门打听过他,也没有下落,没想到居然来了西宁!
他回头看看肃顺,笑着说:“雨亭,我这六弟曾经在山西举过兵,不如听听他的意见,看看有没有可能在朱明的地盘上搞点事情,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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