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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人去罢。”齐容氏点了头。
这时候,被齐二婶带在暖阁的偏厅地毯上玩着的三兄妹都跑了出来,最大的那个问,“我阿父还不回吗?”
“就快回了。”谢慧齐忙笑着道,“好好玩着,把功课也在脑子里温习下,省得你们阿父回来见你们一个个草包样,少不得罚你们。”
说着,就笑着出了门。
一出门,笑容就垮了下来。
她实在是太担心了。
吩咐了人去属臣家探消息,下人是冒着风雪就出了门,这天雪太厚了,连马都没法跑,只能靠腿了。
可天黑了,人还是没回。
倒是去属臣家探消息的人也来信了,说家里的大人也是没回,也是一样的担心着。
谢慧齐一听,看大家是一样的,这心到底还是没安下--这宫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以至于大年三十皇帝不放人回,连个消息也不让人往家里送?
属臣家去宫门前打听的人也是一去不回,谢慧齐的心沉甸甸的。
当夜,等不到父亲回来的小金珠委屈地扁起了嘴,即便是谢慧齐把她阿父的那份压岁钱也给她了,可她就是嘟着嘴不理人,也不抬头看人。
小馒头也是伤心,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全是茫然,不明白为何说好的阿父没回来。
这时候,长孙公子也就有了点长孙公子的样子,他牵着弟弟,安慰妹妹,晚上带着他们睡在了鹤心院父母的床上,见他们睡不着,就拿着父亲的披风和朝服出来试给妹妹弟弟看,逗得两个小的笑了起来,安抚了好一阵,筋疲力尽的三个小的才睡着了。
谢慧齐去给他们盖被子的时候,她以为睡着了的大儿突然睁开眼,轻轻地问了她一声,“娘,我父明早可是会回?”
谢慧齐眼睛都酸了,她摸了摸儿子的小嫩脸,微笑着道,“会的。”
谢慧齐守着孩子们一夜未睡,也没等来齐君昀回家的消息。
第二日一早,她心神不宁更甚昨日,叫了齐封过来,齐封也是一夜未睡,见到面容有些憔悴的夫人,他苦笑了起来,“夫人,齐大齐恫齐暗齐斯他们都未回……”
他们已经派出去四个最得力的管事了,他们没回,这到底是出了多大的事啊?
这叫人如何安睡。
“这雪昨晚还是下了一夜?”
“回夫人,是。”
“马车也是出不去吧?”谢慧齐苦笑。
齐封低头,不敢接话。
不管马车出不出得去,这府里的主子是一个都不能出的。
外头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等到把孩子们叫醒,给他们穿好衣裳,往祖母们院里走的时候,小金珠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想见到的人,扁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
但她到底是没哭,她也是知道过年喜庆的日子不能哭。
小长孙公子却是没再问他母亲他们父亲怎么还没回了,肖似国公爷脸蛋的小国公爷这时候小脸沉稳,手里牵着小妹妹和小弟弟,对母亲道,“妹妹和弟弟就让红婶儿和绿婶儿抱着罢,孩儿自己走。”
“唉。”谢慧齐牵了他们,一行人到了青阳院。
青阳院里,齐容氏跟齐项氏早已经端坐在暖阁里,见到她们来,齐容氏开口说话的声音都是哑的。
想来,也是一夜未睡。
一家人不复昨日的热闹,齐项氏小声地哄着几个小的用着早膳,眼睛看到不停地盯着外面的侄媳妇,心里也是叹了口气。
她早说过,这家子不能没他,一个府才一个男主子,出了事,一府的老少怎么办?
平时再能干又如何,就因为他是主心骨,就因为心都牵在他身上,他倒了,全都要跟着他倒。
“娘……”快要晌午的时候,谢慧齐站了起来,朝齐容氏道,“我舅父那边不知道有什么消息没有?再说,今日也是初一,孩儿也想去拜个年。”
“你好好呆着!”齐容氏的口气也凌厉了起来,“就是拜年,也轮不到你今日出去。”
“祖母,我去!”齐璞突然从陪妹妹,弟弟玩耍的炕上站了起来,朝着祖母一脸沉稳地道。
“也不用你去……”齐容氏这时候站起了身,淡道,“我去。”
“娘……”
“别多说了。”
可就算是齐容氏要去打听消息,雪也是太大了,外面简直寸步难行。
去谷家打听消息的家人这时候也是回来了,一见到谢慧齐,整个脸都冻紫了的护卫就跪下磕头道,“夫人,不好了。”
谢慧齐当下眼就是一黑,如若不是身后的小麦她们扶着,她也就倒下去了。
“夫人,夫人,不是,是谷夫人不好了……”护卫着急地道,“谷夫人不行了,谷府也是等了一天的谷大人,可谷大人就是没回,他们往我们家打听消息的人也是半路就倒了,小的顺路给带了回来。”
外面雪太大了,都有半个人高了,一脚踩出去腿就埋下去拔不出来,他若不是仗着有府里的滑雪板出门,这一路也是回不来。
“我舅母不好了?是怎么个不好法?”谢慧齐闭了闭眼,撑着口气睁开眼问。
“夫人,”那护卫磕着头,也不敢抬头,哆嗦着嘴道,“小的回来报信的时候,谷夫人好像就剩一口气了。”
谢慧齐一口气险些没上来,等她回过神来,就是朝婆婆她们看去,“娘,必须得找个得力的去宫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家,府里现在的大护卫是谁?”齐容氏叫来了大管家。
齐封低头不语。
“管,家!”
齐封朝齐容氏跪下,低头道,“夫人,那处动不得,他们是护着您这几个主子的生死的,国公爷吩咐过,就是他死在外头了,这些人也不能离你们半步。”
“我让你动你就动,让他去宫里探探,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恕老奴不能遵命。”齐封坦然道。
这事他不可能答应,主子吩咐过就是主母们也不能变更的事,他是不能抗命的。
“就是只抽一个人去都不行?不动领头的,只抽其中一个熟悉宫中的人去就好……”谢慧齐开了口。
见不是让护卫头子去,齐封犹豫了起来。
“就这样吧,听你们夫人的。”齐容氏淡道。
她们必须知道宫里出什么事了,接下来才好应对。
看这情况,绝对不是小事。
**
初一下午,国公府没等来宫里的消息,却等来了谷府的报丧。
谷舅母去了。
谢慧齐听了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夜晚,宫里那边也没有消息,直到半夜国公府的探子回来,国公府才知道了一点宫里的消息,此时宫里灯光通明,各个宫门有严军把守,所有人都只进不出。
现在驻守在宫门前的禁卫军全都是皇帝的人。
宫里的事,探子也只带回来一半,说他能去的那几个地方皆悄无声息,往日会出没在那几个地方走动的人也还是照常走过,只是不知是谁人下了令,彼此之间皆无交谈。
“小的猜,那样子看着是在抓内奸,宫里的人这时是要禁言不许声张的。”那护卫根据经验道。
“抓内奸,抓得连让人往家里送个消息都不送?”也起来听消息的齐项氏皱着眉道。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护卫低着头。
“行了,二弟媳……”齐容氏阻了弟媳妇的咄咄逼人。
谢慧齐一声不吭,等到第二天去谷府的人来报,说谷府的表姐和表外甥他们都病了之后,她实在是坐不住了。
“娘,让我去看一看罢……”谢慧齐恳求婆婆道。
“你不能去,我去。”齐项氏干脆起了身,叫了婆子媳妇子她们去库房拿东西,准备跟她去谷府帮着办丧事。
这事他们国公府是得帮衬着,但不是让有着身子的侄媳妇去。
谢慧齐被齐二婶的这一干脆起身起得眼睛都酸了,眼泪差点掉出来。
齐二婶今天下午就带着人,上了国公府拿狗牵着的雪撬,拖了一大堆东西去谷府了,齐容氏见媳妇不用去,也是大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家里要大难临头的感觉。
婆媳俩都是心惊肉跳,等到宫里来了人,皇帝身边以前的老公公袁老内侍出现在国公府面前要传圣旨,她们听到这人来了,更是奇怪。
“娘,我记得袁老公公已经不侍候万岁爷了啊?”谢慧齐警戒心很强,她只认她熟悉的人,这袁老公公以前是俞家的人,跟着俞家的倒下才倒下的。
“嗯。”齐容氏也是点头,叫齐封道,“你再去探探口风,机灵点,多带点人到身边。”
齐封应声去了,过了两柱香,他又跑了过来,把圣旨都拿了过来,奉上给老主母后,齐管家的脸上也是面无血色,“袁公公说,皇上跟诸多大人都中了剧毒,皇宫里有内奸,毒是下在水里的,就是很多公公也都是中了毒,只有他和几个呆在闲宫里的老公公没事,所以皇上差他来国公府讨几味宫里没有的药……”
婆媳俩一听,齐齐从炕上站了起来。
“钥匙我这……”
“好,你给我就行,你带着孩子。”齐容氏朝媳妇道。
谢慧齐想了想,也点了头,“我去鹤心院拿。”
媳妇急忙带人去鹤心院去拿钥匙的时候,齐容氏抱着安静的长孙,朝齐封道,“人你看住了?没带进内府来罢?”
“您放心,内府被彭护卫他们看得牢牢的,一个人都进不来。”
“好,药单呢?”
“这。”齐封赶紧奉上。
齐容氏一看,见上面写的都是他们国公府才有的稀世好药,这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国公府有这药,就是药堂的大夫也未必清楚这些药他们药库里都有,这心里也是信了七分了。
等谢慧齐讨了钥匙来,她还把药单给了媳妇看了一眼。
谢慧齐一看,心急如焚,不知道她齐家哥哥受伤严不严重。
“娘,您赶紧去罢,孩子们我看着。”谢慧齐也是急了起来,声音都带着颤音。
齐容氏也不再废话,系好披风就带了人去库房了。
护卫也分走了一批跟着她。
“阿娘,祖母做事去了?”炕上,小金珠停了跟小弟弟玩翻绳子的游戏,问她的母亲。
“诶,是呢。”谢慧齐朝她点头,朝炕边走去,眼睛往门边不停地看。
这时候的大门她没有让下人关上,白雪在外面纷飞着,雪白的天空白得让人心里空荡荡的……
“冷吗?”谢慧齐走到炕边,把站着看着她的大儿拉下,把他的脚放到了桌底下拿着被子盖着暖着,问他们。
冷的话,还是要把门关上的好。
这时候,突然有人冲了进来,朝她道,“夫人,不好了,老国公夫人那边出事了。”
“什么?”谢慧齐失声往前走了两步,朝那个人看去。
却在这时候,她听到了外面有兵刃相加的声音。
这时候婆子丫鬟都堵在了她的面前。
“夫人,不要去。”此时三个月前才被齐君昀放到她身边的山花婆子沉声道。
这时候,那护卫抬起头来沉声道,“不好了,那些杀进国公府的人也来了,夫人,请随小的来……”
那护卫过来就要拉人。
“哪边的人?”那山花老婆子突然这么问了一声。
那护卫一愣,但这时候,山花老婆子突然朝他扑来,那护卫这时候已是知道事情败露,当下就抽出刀一个驴打滚,滚到了炕边,那刀就往没有人护住的国公府小主子们劈去……
“啊,不!”谢慧齐一看那大刀朝大儿劈去,当下想也不想就往前冲去。
这时候已经有武使丫头出手,抽出了腰间一直佩着的软剑砍向了他的手。
而在这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国公爷……”谢慧齐身边的丫鬟婆子们看到男主子国公爷突然回来了,都惊了。
谢慧齐回头,在看到她齐家哥哥的那一刻,她想也不想地尖叫,“拦住他,他不是国公爷……”
可这时候她看到,喊出声音的时候晚了,就在她喊出国公爷三字的片刻之间,那个肖似齐君昀的人执剑朝此时没有丫鬟拦着的她的肚子刺来。
那是她的肚子……
谢慧齐当下就急速转过了身,等剑从她的腰侧穿过肉而过的时候,她最后那句中的“国公爷”正好消失在了她的口中。
她闭上了眼,流下了泪。
这一遭,真是她怎么逃,全家人帮着她逃,都还是没有逃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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