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在兵卒的抢救下熄灭了。
罗士信领着薛永、雷永吉、卢军谔、苏定方等将外加一个骁卫掌固王玄策走进了内城燕王宫。
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焦炭味。
张平高、莫虎儿正在指挥着兵卒搜查王宫,见罗士信他们到来,两人一同迎了上来。
莫虎儿让烟熏的犹如一个烧煤工人,懊恼的道:“大将军,晚了一步,高开道葬身火海,没有将他擒住。”
想着战前自己事事旦旦的表示三日必擒高开道,莫虎儿脸上就觉得火辣辣的疼。这城门一破,为了实现对罗士信的承诺,他首当其冲的破入城门,杀出一条血路,直奔燕王宫。
高开道养了三百壮士为养子,负责内城守卫,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猛士。莫虎儿费了一些时力将三百养子尽数歼灭,攻入燕王宫后,王宫大殿已经陷入火海,不得已只能下令救火。
火势扑灭,燕王宫内以无人存活,只剩一地尸体。
“确定死的是他?别让他金蝉脱壳给跑了。”罗士信有些不放心,也有些不甘心,他已经探查了缘由。固安县的血案是奚族一手炮制的,高开道的兵卒并没有参与在内。但是高开道落在他手上,他决计不会轻易饶过他。
作为一个地方诸侯,他与大唐为敌并非他的错。但是他非但不体恤百姓,反而引突厥奚族入侵中原,行烧杀抢掠之事。他的罪。比屠杀固安县的奚族更严重十倍。
“错不了的!”莫虎儿也是机敏之辈,防着这一点。在灭火的时候,就已经从宫女口中确认高开道杀妻弑儿然后亲自点燃燕王宫的暴行。火势一灭,他又细心的展开了地毯式搜查,也确实找到一条密道,但渗水的密道并无半个脚印,并无他人经过的迹象,他将这些一说,手指着大殿正上方的御座上道:“高开道安然的坐在哪儿死的。身上的龙袍有着金丝线,一下子烧不毁,确认是他了。他选择了有身份的死去,没有苟且偷生。”
罗士信目光落在上方的那堆焦炭上,黑乎乎尸体,呈现一个人的形状,身上还有一些金光闪闪的丝线。
“他应该怎么处理?”张平高有些为难的说着。
高开道在如何不是。也是一个人物,一个诸侯。古人讲究“人死为大,为尊者讳”。依照常理,对待这种人物就算不风光大葬,也要给他安排一个归处埋葬立碑。怎么个葬法,需要罗士信来定。
罗士信想了想道:“找一个茅厕。丢到粪坑里去吧。”
张平高瞠目结舌,结巴道:“丢……丢、丢粪粪粪粪粪坑里?”
“怎么了,不妥吗?”罗士信瞄了张平高一眼。
“这个……”卢军谔上来说话道:“人死为大,高开道好歹也算是个枭雄,给他个安身之处。也显得我大唐心胸宽广。”
“安身个屁!”罗士信毫不犹豫的道:“对于这种王八蛋就不能给他什么归处,就冲他这一生的所作所为。我不管世上有没有鬼。没有就当泄愤,有的话,死我也要他不得安宁。就这么定了,若有怪罪,我一力承当。”
罗士信原本是个无神论者,但是穿越了,灵魂附体对这玩意也有着一定的感觉。高开道这种人,就应该葬在粪池里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
什么人死罪消都是屁话,他得安宁,固安县的那些冤魂又从哪里得到安宁?
所以就算高开道引火**,死了,化作一堆焦炭,罗士信还是下令将那堆焦炭丢到粪坑里去,不饶恕他,他根本就没资格得到饶恕。
古人比较迷信这个,张平高固然对罗士信的干略很信服,却也排斥做这件事情,有些犹豫。
“我去办!”莫虎儿年纪小小,天地不怕,何惧鬼神,直接领命,找了一个麻袋,将高开道焦炭一样的尸体装进了袋子里,找化粪池去了。
渔阳落陷,战事抵定,但罗士信知道自己还有一件事情没做。
他的承诺还没有兑现,他还没有给固安县的上万冤魂一个彻底的交待。
罗士信再次进了固安县,固安县依旧是一片死寂!
幽州刺史已经发动群众将惨死在奚族手上的固安县万余县民的尸骸迁移至城外乱坟岗,洗去了地上屋舍里的血迹。个别暂离家乡的百姓返回了家中,看着毫无声息的城镇,一个个都忍不住为之涕泪。
看着街道上表情近乎麻木绝望披麻戴孝的百姓,罗士信高声道:“乡亲们,明日午时,乱坟岗前,我罗士信会为你们为整个固安县为所有这次惨死奚族手上的冤魂,所有受难的同胞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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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刚过,乱坟岗周围竟然人山人海,四周城镇乡村的百姓们得知罗士信要为固安县的百姓为死在奚族手上的冤魂,为所有受难的同胞讨公道的消息,都争先恐后地拥挤过来。
有的受奚族伤害想看一看这公道如何讨来,有的纯粹是想目睹一下罗士信这位大唐最年青战功却无比卓越的大将军的风采,各类人都有。消息传出不过一日,周边竟然聚集了万余多百姓。
夷男、杨恭道两人就混在万余百姓之中,静静的看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罗士信兵没有赶到,但乱坟岗前已经有万余兵卒在维持持续,他们站成一圈,将乱坟岗前面空出一大块空地,四周百姓都站在圈外,相互低语。
“来了!”
“大将军来了!”
……
四周人群突然嘈杂起来,传来阵阵呼喊,随着充满拥戴之意的欢呼震耳欲聋地响起,大唐最年青的大将军还是有着一定的魅力号召力的。
“幽州行军大总管”的旌旗下,罗士信骑着赤焰如火的赤骠缓缓的走向了乱坟岗。
夷男深深的看了那匹马一眼,欣慰一笑,这匹原本属于他的马,现在跟了一个好主人,目光随即落在马的主人上,大半年的时间没见,他还是一点没变:瘦长的身形,面容清瘦,眼窝深陷,鼻梁又高又直,脸上还留着一丝稚气。浓眉下却压着一对鹰隼般的锐眼,有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息。
今天他没有穿铠甲也没有穿华丽的衣服,而是一身沉重的黑色外袍,在这个时代黑色表示哀悼。
欢呼声渐渐小去,四周的百姓见罗士信如此模样,见他毫无喜庆笑意,一个个如鲠在喉,呼喊不出声来,场面一片寂静。
罗士信来到乱坟岗前,先是对着所有新立的墓碑拜了拜,然后转过身来。
“我啊,自幼是一个孤儿,父母都死了乱民手上,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当时有个愿望,杀光乱民,为我爹娘报仇,所以十一还是十二岁我就从了军,跟着张须陀将军讨伐乱民。”
无论是士兵还是周边百姓,全都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罗士信会说出这种话来。
“后来发现……所谓乱民也是为暴政所逼的可怜人,也就有了新得愿望,希望出现一个太平盛世,这样就不会有乱民,也不会有更多的孩子跟我一样自小没了爹娘……拼杀了几年,终于迎来了太平。在官家的统御下,大唐王朝一统了天下,百姓也免去了战乱,能够过上太平的日子。可是……”
“突厥、奚族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却不让我们有好日子过,大势入侵烧杀劫掠。摧毁我们的家园,抢掠我们的劳动成果,屠杀我们的亲友,将我们的亲友擒到突厥草原,为奴为婢。”
清澈洪亮的话直接送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乱坟岗左右三四万的兵卒百姓聚精会神地听着,谁也没再大声喧哗,偌大的乱坟岗鸦雀无声,偶尔风卷树叶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就在半月前……奚族四万骑兵血洗了固安县,固安县上上下下一万两千二百八十一人惨遭屠戮,其中三千一百六十五名六十五以上的老者,四千八百二十一名妇人,这妇人当中还有十名待产的孕妇,这四千余人绝大多数在死前都受到了惨不忍睹的多人"jianyin",还有八百多的小孩……手无寸铁的他们惨遭屠戮,无一幸免。至于士兵壮士,我就不说了,他们都是好样的,都是在用用自己的血肉捍卫着自己的家园,生的伟大,死更光荣。”
周围的百姓早已泣不成声,他们都是附近的村民,与固安县沾亲带故的不少,就算没有,这些年的异族入侵,又有那一个家属能够完全幸免于难的?
没有!
此时念及亲人惨亡,无不痛断肝肠。
罗士信的声音陡然拔高道:“我亲眼见了固安县的惨状,那个受了"jianyin"不止,肚子还被破开,婴儿被取出来的孕妇;那个一家人付出生命的代价,由**岁的娃儿砍死一个奚族畜生,然后被剁成肉泥的场景……那一幕幕……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说到这里,他目眦尽裂喝道:“当时我罗士信就立下重誓,血债血偿,要用奚族畜生的人头来祭拜固安县的亡魂,用他们的血,来灌溉他们生存的土地。”
“押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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