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 第25章 合纵、连横

洋洋洒洒的一封奏疏写好了，徐伯夷九易其稿，把他决定在葫县实施易名改姓政策的初衷和重大意义写得花团锦簇，他不需要写的**裸的太过直白，字里行间已经把皇帝陛下威加天下的意义都表述出来了，只要皇帝不是文盲，就一定看得懂，万历皇帝当然不是文盲。

以徐伯夷的文才水平，虽然是头一次写奏疏，但那规格、制式早就了然于心，根本不需要改这么多遍，之所以几易其稿，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虽然理论上只要是皇帝任命的官员，都有资格向天子进疏，但是一个县丞直接上给皇帝的例子，自古至今实在是少之又少。

一个官儿，有什么理由越过那么多的上司直接向皇帝请示问题呢？这同样是官场大忌，何况徐伯夷并不是一县主官，而是佐贰官，这就犯忌讳了。所以徐伯夷首先要确认的就是：要不要与花晴风联名。

既然上的目的是为了邀功，他当然不会带上花晴风，花晴风是正印官，只要把他带上，首功必然是花晴风的，徐伯夷岂会替他人做嫁衣，何况这个人如今还是他的对头。

但这样一来，徐伯夷就需要在奏疏中清楚，为什么他不通过正印官。他不能在奏疏中肆忌惮地诋毁花晴风，虽然他很想这么做，可这么只能是得不偿失，会给皇帝留下不好的印象。

好在花晴风的能，朝廷早已有所耳闻，所以他只需稍稍暗示一下，皇帝和内阁就会明白他的不得已：知县大人太保守了，做事一向不求有功，但求过。他不是不想与知县大人联名，实在是知县大人太没有魄力。

接下来，他还要确定一件事：要不要捎上王宁。

这件事。由始至终，他都瞒着所有人，眼下是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了，带上王宁有两个好处，他们的联盟关系可以稳固，大事一成，他们两人都可以得到升迁，可坏处也很明显：有人分功，必然会削弱他的功绩。

何况，他与王宁虽然是盟友。可他们都是田氏门下，还存在内部竞争关系，这样的话，把王宁也抛在一边，才是他利益大化的正确选择。可是这一来，成败都得他一力承担了，如果失败呢？

这才是徐伯夷纠结的主要原因，所以一份奏疏九易其稿，直到此刻才终下了决断。徐伯夷深吸一口气。他决定了，他要搏上一搏，他郑重地在奏疏上签下了他的名字：臣葫县县丞徐伯夷！

徐伯夷没有通过驿上，他对赵文远那个看似害的驿丞大人已经心存戒心。不过他前段时间天天守在驿路上，在护送军资往返的明军将领中着实结识了几个人，要绕过驿通过军方上也非难事。

奏疏发出去了，现在他需要做的只是等待。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他必须得忍耐叶天的嚣张，可这有什么关系呢？笑到后的人。才是终的胜利者！笑到后的，一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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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此时正在笑，有客登门，做主人的哪有摆出一副苦瓜脸的。叶天对赵驿丞笑道：“赵兄，弟不在葫县这些时日，遥遥多贤伉俪照料，实在是感激不尽呀。”

赵文远道：“贤弟客气了，你我既是同年，又是同县为官，理应相互照顾才对！何况，拙荆与令妹虽年岁差了许多，性情却极相投，可以算是一对忘年交了，难得呀。”

叶天向外望了一眼，庭院里，展凝儿和哚妮正与潜清清在树下攀谈，气氛十分融洽。三女都是美人，一个亭亭玉立，一个娇玲珑，一个凹凸有致，当真是赏心悦目。

遥遥则打着一柄伞，心翼翼地靠近那眼会捉弄人的喷泉，一俟那间歇性喷泉涌出来，她马上就咯咯笑着跑开，虽然因为躲闪不及，衣衫被溅湿了大片，却玩的兴致勃勃。

叶天微微一笑，回首对赵文远道：“是啊，你我既是同年，又是同僚，理应相互照顾才是。所以，有件事，弟得向赵兄个明白，得赵兄误解了弟。常自在的车马行与赵兄有渊源，这件事弟是知道的。”

“哦？”

赵文远微微一怔，正在中把玩的茶杯顿时一停。他今天来，固然是为了与叶天联络感情，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替常自在项。常自在依附了他，每月大把银子孝敬，现在被叶天逼得没了生意，只能苟延残喘，当然需要他出面了。

叶天诚恳地道：“如果弟并不知道常自在的车马行与赵兄有关系，那就是诚心敷衍赵兄了。可弟虽然知道，为何却把常自在的车马行与谢传风的车马行一样对待呢？弟实是另有苦衷啊。”

赵文远微微一笑，道：“贤弟如此爽，那为兄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不错！愚兄此次登门，确实也有这个原因在。却不知贤弟你有什么苦衷，愚兄愿闻其详。”

叶天替赵文远满上一杯茶，感慨地道：“赵兄啊，弟不在葫县这些时日，罗李高车马行饱受排挤，这你是知道的。而罗李高车马行是弟的几个兄弟的生意，他们是受弟牵累，弟既然回来了，当然得还他们一个公道。”

赵文远颔首道：“这是自然，只是贤弟不在葫县这些时日，徐县丞和王主簿一把持大局，愚兄只是一个驿丞，只能自保，根本力与他们对抗，想要维护罗李高车马行也是有心力，此事与愚兄并干系……”

叶天叹道：“赵兄，其中道理，弟自然是明白的，可问题是，弟下那些人却未必明白，他们看到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徐伯夷和王宁掌权时，常自在的车马行不受丝毫影响。弟掌权时，常自在的车马行还是一如既往，他们的心气儿能平么？若是如此，他们干脆也投到赵兄你的门下，避开我与徐伯夷之争不就好了？弟不能不考虑他们的感受啊！”

赵文远明白，叶天这是在逼他表态了。一直以来，他都以一种比较超然的姿态置身于叶徐之争中，左右逢源。现在叶天不想让他置身事外了。

一个驿丞的能量当然很有限，但赵文远的背后还有播州杨家，这能量就非同可了。不需要赵文远具体做些什么，只要他肯过来，就足以壮大叶天的声势，把一些尚在观望的中立势力拉拢过来，给徐王一制造大的压力。

“也许是该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赵文远中的茶杯又转动起来，暗暗自忖：“如果我总是置身事外，固然可以保持超然的身份，却也永远法融入其中，不能对葫县政务做出太多的影响和干涉。”

虽然杨天王给他的任务是确保在驿路上有他的人。一旦发生巨变时，能够保证驿路依旧部或部分为他所用，但谁不想掌握大的权力呢？赵文远也想成为葫县举足轻重的政治人物。

可是，与叶天到一起？他能稳吗？徐伯夷和王宁虽然吃了一个哑巴亏。可他们不可能就此认输，如果他们反扑成功，那时自己岂不也要面对极大的压力？

叶天见赵文远沉吟不语，不禁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当然啦，交待嘛。也只是一个交待，只是让我的兄弟们看到亲疏有别，让他们明白，跟着弟走，没吃亏。

这驿路上的油水厚的很，一个车马行是吃不下的，尤其是近战事频仍，大量军资过境，一个车马行的运输力量就是捉襟见肘了，等过些时日他们的油水赚足了，怨气也就了，那时弟再把常自在和谢传风区别开来，他们也没话。”

赵文远听了心中只有苦笑，眼下驿路上赚钱的就是军资运输，因为这里的驿路奇险难行，朝廷带来的役夫并不熟悉这里的地形，通过他们运输不但危险，速度也奇慢。

为了保障云南前线的后勤供给，朝廷只能大量征用当地的民用运输力量，给付的工钱也是寻常时期的数倍，一旦战事平息，那就错过了好的发展遇和大捞一笔的会。

过了这个村，哪还有这个店，常自在跟着他本就是利益的结合，他能等，常自在能等么？如果常自在转投叶天门下，他刚刚建立的力量就损失殆尽了。何况，什么时候才是过些时日？这句话太没诚意了。

“徐王二人是田氏门下，早晚与我必成对头。本想保持超然身份，让他们和叶天斗个你死我活，可眼下叶天又逼我表态，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这种情况下有所抉择，涉入葫县内政，相信土司大人也不会怪我！只是，以我现在的身份，在他们两之争中所能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啊，叶天处以积虑地要把我拉过去，究竟有何所图呢？”

猜不透！真的猜不透！叶天做事向来天马行空，很少有脉络可寻！猜不透那就不猜了，赵文远中缓缓转动的酒杯停下了，他慢慢抬起头，冷静地对叶天道：“如果愚兄从此在贤弟一边，是否可以让贤弟对下人有所交待了呢？”

叶天笑得很是愉，欣然道：“如果你我成了一家人，怎么可能再分彼此！”

赵文远眉头一挑，道：“好！那我们就做一家人！”

两人把茶杯一碰，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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