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 第19章 雷霆手段

花晴风向叶天望了一眼，看到叶天鼓励的目光和轻松自然的神态，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

他清咳一声，向好奇地围拢过来的役夫们沉声宣布道：“本县晓谕尔等，鉴于驿路维缮过程中徐县丞犯下的过错，鉴于驿路于我朝廷军资运输的重要，自即日起，驿路一应大事务，概由本县权负责！”

百姓们对此并没有太强烈的反应，谁来负责他们还不是一样干活。而且，虽花知县在县衙里被架空了，但是这种事民们并不太清楚，他们知道的是，花晴风是本县的大老爷，大老爷要替二老爷亲自督促驿路修缮，那不是合情合理么？

当然，徐伯夷来管理、监督役夫们的捕衙役们是颇感惊讶的，可他们的主子再嚣张，也不代表他们敢挑衅知县大老爷的权威，何况……旁边还着那位叶典史呢。

叶典史笑眯眯的，跟笑面虎似的，笑得实在有点不怀好意，那双眼睛贼溜溜的，好象巴不得有人跳出来。可惜，叶天失望了，没有人敢出来，当叶天的目光巡视过去时，与他对望的人还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叶天很满意，摆摆道：“周班头！”

周班头挺身而出，大声道：“卑职在！”

叶天道：“从现在起，由你的人面接驿路管理！”

周班头道：“卑职遵命！”

叶天又向那些胥吏衙役们道：“原本坚守在驿路上的各位弟兄，你们辛苦了，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了，大老爷慈悲，许你们三天假期，休息一下，沐浴一番，三日之后再回衙门。另有听用！”

徐伯夷不在此处，那些人哪敢跟这位有名的驴典史叫号，万一他又耍起驴来可怎么办？这厮一旦尥起蹶子，可是连徐县丞都被踢得鼻青脸肿。黔驴，今来也，唯猛虎可降之，可徐县丞……算是猛虎么？

原本守在驿路上的胥吏、衙役们乖乖地交卸了职权，驿的驿卒们多少也了解一些县衙里的明争暗斗，他们一见这架势，就知道是县太爷来夺权了。此事与他们驿不大相干，他们只是笑嘻嘻地看热闹。

花晴风一直悬着一颗心，一见如此顺利，兵不血刃地便夺取了对方的堡垒，提着的一颗心才悄悄放下。可惜，叶天实在是不让他省心，他刚把心放下，叶天又开口了。

叶天笑吟吟地道：“大人，驿路上已经交接了。这里交给周班头就好，咱们那位徐县丞对此还不知情呢，咱们得去驿上知会他一声。”

叶天对驿路上是很放心的，他已经联络了高李两寨。高李两寨那些山民，包括他们的寨主，都是义气之辈。他们一旦对一个人看对了，那就是不遗余力的支持。

何况这件事对他们也有利。谁不想多赚钱，之前徐王二人还有赵驿丞，都趁让投靠自己的车马行从中牟利。虽未刻意去得罪他们，客观上也影响了他们的利益，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力支持叶天。

是以叶天消息一到，高李两寨的少寨主就亲自带人来增援了，现在就在路上。如果徐伯夷想怂恿人摞挑子，叶天也是不怕的，他有的是充足的人顶上去。

要用这种强硬段，还真得叶天和花晴风来联。花晴风有大义名份，但他没有权力和人脉，办不成事。如果他自己来，有人听他的么？徐伯夷真摞挑子怎么办？何况徐伯夷很可能不是摞挑子，而是强势反对，他能怎么样？亲自挽起裤腿去修路，就算他肯，他一个人能确保驿路畅通？

而他没有的，叶天有！你想摞挑子，我有人顶上去！权力伴随的是相应的义务，能履行相应的义务，才能掌握相应的权力。但叶天没有名份，身为下属，你想否定上司的安排？在他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他想怎么折腾都行，但他没权力对整个葫县的政务进行干涉，这就是徐伯夷大的底气。

可是叶天和花晴风能“坚定不移”地联起来互为补充，那会怎么样？

花晴风一听要跟徐伯夷正面冲突，又开始胆怯起来：“叶典史，这个……这个就不必了吧，不如遣个人去驿跟他一声，咱们还是先回衙门吧。”

“回衙门？那怎么成！县太爷，从现在起，您得一直守在驿路上，直到云南战事结束！”叶天压低了声音，道：“哪怕是做做样子，大人，您现在不能走。否则这份功劳依旧是徐县丞的。您的权力也休想夺得回来！”

花晴风迟疑道：“可是……一旦起了冲突……，叶典史，本县以为……”

叶天提高嗓门，高声道：“大老爷打道驿，仪仗导行啦！”

“咣！咣咣咣，咣咣咣！”七声铜锣，意味着“军民人等一概回避”，知县大老爷没奈何，只得憋着一口气钻进轿子，被叶天使人强行抬往葫县驿，就像一尊泥菩萨。

善男信女们信奉菩萨，会遵从菩萨的教诲，但菩萨不会亲口给予他们任何示或指点，菩萨的代言人是讲经人，花晴风此刻扮演的就是菩萨的角色，而叶天，疑就是那位舌灿莲花的方丈大和尚了。

王宁还在徐伯夷设在驿的临时签押房里，和徐县丞琢磨着叶天可能使用的策略。虽然他们已经很熟悉叶天的性情为人，可也想不到叶天有胆子这么裸的抢班夺权，他们已经尽可能大胆地想象叶天会采用的作法，但也基本没有脱离官场上惯用的法和段。

从这个角度去分析，两个阴谋家一时间替叶天想出了数种可能的夺权段，其性质不外乎明升暗降、含沙射影、培植亲信，斗心眼，耍腕，搞阳谋，组圈子，迂回、技巧、等待……

由是。二人也想出了种种对应的办法，他们现在已经占据了优势，是不怕这种明争暗斗的，这个过程十分漫长，要部实施下来，顺利的话也得一两年功夫，而花知县顶多在葫县再当一年半的龙头老大，到时候就算不走也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谁还会依附于他？

况且云南战事一旦结束，论功行赏时。徐伯夷有大功在身，到时又多了一个重要筹码，本就屈居弱势的花知县想压他一头，难！难如上青天！当然，他们真正忌惮的是叶天，可叶天是他们的下属，叶天有能力，但是想向他们挑战，却没有那个名份和权力。恰当的段就是借用花晴风的名份。

当然，这并不是离了花晴风，叶天就没办法对付他们了，官场上鱼吃大鱼的事例也是常有的。可那需要的时间就长了，他必须在高一级的衙门里找到一座大靠山，并且抓住徐王二人足够的把柄，才有可能扳倒他们。徐伯夷和王宁有什么把柄叫他抓？

两人正商量着。李云聪像被狗撵的兔子似的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大大……大人，大事不好！知县大老爷和……和叶典史。赶来驿了。”

王宁呆了一呆，奇道：“他们来干什么？”

李云聪跑得一脑门汗，他抬起袖子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呼哧呼哧地道：“花知县要亲自负责驿路保障，要取而代之！”

徐伯夷不敢置信地道：“不可能！这只乌龟何时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就算他是知县，难道敢与本县丞与王主簿彻底决裂？离了我们，葫县还能玩得转么？”

王宁阴沉沉地道：“你别忘了，还有个叶天！”

徐伯夷冷笑道：“叶天，一个赖而已，如今情形下，他能做什么？”

王宁眼珠转了转，道：“难以预料，这人胆大包天，行事大违常法，实在猜不出他究竟想干什么。如今这种情形下，他敢跟我们彻底决裂，只要我们稍出段延误军资运输的大事，哼！他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李云聪急道：“两位大人，县太爷就到驿门口了。”

王宁矍然惊醒，马上道：“老夫还抱恙在家呢，不能叫他看见。老夫从后门走，徐县丞，不管他有什么段，你一定要沉住气，使一个拖字诀先拖着他们，咱们今晚再详细计议。”

“好！”

徐伯夷振衣而起，冷冷笑道：“老李，咱们去迎一迎县太爷，瞧瞧他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驿和巡检司一样，都是地位比较超然，职权相对独立的部门，在县衙之外，另有专属的上司衙门管辖，但是他们同时也是县太爷的下属，县太爷来了，赵文远也得出面接迎。

徐伯夷带着李云聪匆匆赶出签押房，走不多远，就见赵文远急急赶来。徐伯夷停住脚步，面色不善地道：“赵驿丞，听今晨知县大人有两份奏章送往京师？”

赵文远笑吟吟地道：“徐县丞的耳目好生灵通，不错！因为知县大人要借用军驿，这两份奏疏还是本驿丞亲自签押办理的，怎么？”

徐伯夷气往上冲，可话到了嘴边却没出来。他能什么？人家循章办事，难道怪人家没向他通风报信？虽平日里彼此称兄道弟的，可人家赵驿丞就不卖他这个交情，他有什么理由怪责？

徐伯夷冷哼一声，拂袖前行。赵文远望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忙也举步跟了上去。在他的立场上，是绝不希望徐伯夷和王宁称霸葫县的，但是他不希望朝廷背景的花晴风占上风，好的局面，就是这两边持续地斗下去，势均力敌地斗下去，那么权干涉政务，只有驿管理之权的他，才能游戏其间，如鱼得水。所以，花晴风既然处于下风，他是很乐意帮花晴风一把的，此时他也很期待叶天归来后，能把那个阿斗似的县太爷扶上马走一程。

可是，任他想象力再丰富，也没想到叶天并不是把花知县扶上马送一程，而是把这位怯懦县令绑上了战车，亲自驾驶着战车，轰轰隆隆地辗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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