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徐来,拂乱了展凝儿额头的青丝,也扰乱了她的芳心。
她凝视叶小天良久,忽然低下头,吃吃地道:“此间事了,我也该回水西了。你既要游历天下,哪儿不能去?如果你来水西的话。我……我知道其实人家唱的并不好,我一定……一定好好练一首歌,等你来了水西,唱给你听。只唱给……你一个人听……”
少女心事,已经表白的如此明显,却又如此含蓄。展凝儿并不是一个内蕴委婉的性格,但是值此境地,却是不由自主理所当然地便表现出来。少女的娇羞中蕴含的是无限情意。
而叶小天在情场上实是呆瓜一只,别看他平时油嘴滑舌,仿佛很有经验,但是对男女情事实是毫无阅历,人家把自己的心事剖白的如此清楚,他脑海中想像到的却是杀伤力更加惊人的歌声。
“天啊!我根本不该让她唱歌的。水西能不去还是不去了吧,当务之急我是赶紧找老婆,赶紧生儿子,时间紧迫啊……”
展凝儿见叶小天呆呆的不说话,还以为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于是头垂得更低了,也愈发娇羞不可名状。如果她知道叶小天此刻所想,恐怕不是飞起一脚把他踢下神殿,就是揪住他的耳朵大吼:“你就是一个骑驴找驴的蠢货!”
叶小天正吱唔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华云飞和毛问智突然走了过来,后边还跟着格德瓦。华云飞神色如常,毛问智却是一见叶小天就咋咋唬唬地扑上来,哭诉道:“大哥,虫啊,有虫啊……”
叶小天闻虫色变,一跃而起,惊恐四顾道:“在哪。在哪?”说到这里,叶小天忽然想起自己喝过“蚊香”不怕虫子,心中稍安,赶紧又大义凛然地道:“你们先走,我掩护!”
毛问智哭丧着脸,指着自己的肚子道:“大哥,俺怎么走啊!虫在俺肚子里,俺走它也走啊。”
叶小天奇道:“你说的是蛔虫?”
毛问智说话颠三倒四的,格德瓦本想让他自己现身说法,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只好咳嗽一声,上前说道:“尊者不必担心,我只是给他们服下了一种蛊虫,只要每年返回神殿领颗丹药,就能压制蛊虫的发作,不会出什么事的。”
叶小天惊道:“你给他们服蛊毒干什么?”
格德瓦道:“尊者执意不肯让神殿派武士护卫,可是这样一来,尊者的行踪我们如何了解?尊者如果遇到危险谁来解救?身边总要有几个忠诚可靠的人来服侍我们才放心,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出此下策了。”
格德瓦说到这里,又微笑道:“虽说强中更有强中手,蛊毒也并非不可解,但是本长老亲自下的蛊。又是用的最麻烦的手法,天下间能解此蛊的绝无仅有,呵呵,这样一来有他们跟在尊者身边。我们也就放心了。”
“放心?我看你是放屁!”叶小天勃然大怒,一把揪住格德瓦的衣领,威胁道:“你马上给他们解毒。否则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格德瓦说的话他相信,蛊神教当然不希望他们的尊者死掉,哪怕这个尊者有点不着调儿,可是把他矗在那儿也比让他死掉有益。
蛊神教一千五百多年的传承,历任尊者中很少有登位后才去游历天下的,因为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是从长老中选择,而长老大多在做弟子的时候就已游历过天下,但是他们也必须考虑到尊者如果遇到意外猝死在外的情况。
善用蛊的人,大多也善医术,所谓水土不服、瘴疫生病引起的死亡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但遇上兵荒马乱却也在所难免,如果尊者猝死,他们肯定有一套应对的措施,比如说这位尊者受到红尘世界的引诱,对蛊神不再虔诚,因此受到惩罚。
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是蛊神选定的继承人,这样解释也就说明蛊神识人不明,对他们的威信还是会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没有人愿意出现那样的局面,因之蛊神教为了叶小天的安全煞费苦心。
但是格德瓦给华云飞和毛问智下毒,还有另外一层目的:他们担心叶小天不想当这个尊者,离开蛊神教后干脆溜之大吉,甚而隐姓埋名,那他们神通再广大也无处去找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尤其是叶小天为了毫无关系的遥遥不惜以身涉险,这帮老奸巨滑的长老看出叶小天此人很重情义,所以想用华云飞和毛问智做为他的羁绊,只要拴住这两个人,就不怕叶小天跑掉。
叶小天还真曾一度动过逃之夭夭的念头,却不想格德瓦竟用这样的办法拴住他,当然恼羞成怒。
格德瓦被叶小天揪住衣领,却是不愠不恼,微笑答道:“我信!尊者要杀我,其实不用动手,您只要吩咐一句,属下立即就从这神殿顶上跳下去。老夫年纪大了,早死几年晚死几年又算什么,只要尊者能心系神教,德瓦虽死无憾。”
叶小天立马泄了气,这个老流氓跟他耍无赖,他还真没办法,难道真逼死这老家伙?
格德瓦微笑着整理了一下衣衫,向叶小天欠身一礼,道:“尊者如果没有别的吩咐,那属下就告退了。尊者不允许武士们追随,属下不敢抗命,可是身为尊者,如果您不懂一点蛊术,说出去也有点不像样子,陪同尊者游历天下并传授尊者蛊术的人还是需要的,属下会帮您安排一个合适的人选,属下告辞!”
格德瓦笑吟吟地转身离去,毛问智眼泪汪汪地道:“大哥,俺肚里有虫……怎么办啊?”
叶小天没好气地道:“你就当它是蛔虫好了,又不会要你的命。”
毛问智道:“哦!俺就怕它长得不像蛔虫,其实蛔虫已经很恶心了,要是不像,大哥,俺别的不怕,就怕虫子。”
叶小天白了他一眼,对华云飞歉然道:“我没想到格德瓦会这样做。实在对不住你。”
华云飞微笑道:“叶大哥,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自从大哥你帮我报了父母双亲的血仇,云飞就已打定主意要追随大哥一生一世。如今更是有了充足理由,大哥你想赶走我都不成了。”
叶小天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感动地捏了捏。毛问智摸着自己的肚子,悲伤地道:“我也想跟着大哥啊,有吃有喝,还不用坐牢。就是不想肚里有虫……”
展凝儿看着这三个活宝,正想劝说他们几句,宝翁突然带着几个人飞快地跑过来。一见叶小天,宝翁便满面喜色地迎上来,兴冲冲地说了几句话。叶小天茫然道:“你说什么?”
宝翁手下一个武士站出来刚要帮他翻译,展凝儿已经喜形于色地道:“发现遥遥的踪迹了!”
叶小天大喜,赶紧问道:“在哪?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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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上,叶小天、华云飞、毛问智和展凝儿等人在几十个神殿武士的护送下匆匆而行。他们一边走,一边由一个苗人向叶小天解说着,展凝儿陪在叶小天身边,一句句帮他翻译。
展凝儿道:“距此四十里。有一座跳虎涧,那里怪石嶙峋,有许多石洞,平时很少人去。今天有几个附近部落的猎户。追着一头受伤的野猪闯进跳虎涧,意外发现似乎有人在石窟中活动。
他们之前曾经接到过格哚佬发出的求助消息,知道要抓捕两个带着一个小女孩的男人,发现在那洞窟区活动的人正是两个男人。而且行动鬼祟后,他们马上就赶过去,想要查个明白。不想那两个人竟然抢先出手。伤了一个猎户,猎户们出手反抗,射死一个男子,另外一个仓惶逃进树林,现在正在追赶……”
叶小天打断她的话,急急问道:“那遥遥呢,有没有找到她?”
展凝儿又向那个苗人询问了几句,回过头来,喜气洋洋地道:“找到了!他们说,在那洞窟中发现几堆篝火灰烬,有居住过的痕迹,于是一边派人去抓逃走的那个男人,一边进洞窟搜索,在里边找到一个女孩。
只是他们部落首领已经赶来神殿,部落中无人与她言语相通,只是听那孩子哭叫时曾不止一次提到过‘遥遥’,料想她就是格哚佬部落委托寻找的那个孩子。因为带她赶路不便,便派了这个脚程快的先来报信儿,本想随后就把人送来的,谁知你这么急性子……
叶小天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喜道:“遥遥没事吧?”
展凝儿笑道:“我问过了,那孩子好好的,看起来并未受过什么虐待。”
跳虎涧一处悬崖上,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山谷中湍急的大河以及嶙峋的怪石丛,曾经掳走遥遥的那个山羊胡子提着他的彝刀站在悬崖上,一脸绝望。这里叫跳虎涧,也许猛虎跳得过去,但他不能。
那些山间猎户极为剽悍,被他们伤了一个后立即毫不手软地反击,把他的同伴悍然射死,此刻正气势汹汹地追上来。
其实在接受命令的时候,山羊胡子就已经绝望了,因为杨应龙的命令是:“把遥遥还给他们,不要让他们生出疑心。你们就放心地去吧,你们的家人,我会好好照料。”
山羊胡子很清楚他们的土司老爷是一副什么性情,他心硬如铁,冷血无情,他决定的事就决不会再做更改,虽然他很疼遥遥,但他的儿女并不少,遥遥并非他唯一的骨肉,想用遥遥作为人质也是不可能的。
他们更清楚如果抗命,他们的父母妻儿将遭受怎样残虐的对待,所以,他们只能心甘情愿地来送死,这条绝路,本就是他故意选的。山羊胡子向悬崖下望了一眼,攥紧了手中的刀,大吼一声,义无反顾地向猎户们扑去。
“嗖”地一声,一枝利箭射来,山羊胡子刀光一闪,将那利箭劈开,纵身跃起,锋利的刀便高高举过头顶,向猎户们当头劈下。
但是他的刀并未伤及任何人,他的人还在空中,三柄雪亮的猎叉便向空中迎了上来,从他的两肋和腹部狠狠捅进去,又狠狠抽出去,当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时,身上九个窟窿,鲜血汩汩。
山羊胡子断气了,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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