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西晋至清末1600多年间,钟祥(现荆门地区)一直为历代郡、州、府治所。因是明世宗嘉靖皇帝的故里,明世宗生养发迹于此,御赐县名为“钟祥”,取“钟聚祥瑞”之意。明嘉靖十年(公元1531年),御置承天府,是当时全国三大名府(顺天府――今北京、应天府――今南京、承天府――今钟祥)之一,盛极一时,曾是江汉、湖广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初期的攻击有情报工作的助力,又是打清军一个无备,讨朔军的进展可谓是顺利。但在兵指钟祥后,虽然行军速度还是很快,可各部的连接却紧密起来,远程近程的斥候探马往来侦察,谨慎之态显露无遗。
越来越接近钟祥,明军的推进速度开始放缓,派出的探马更是频繁。直到兵不血刃地占领了两座县镇,却依然没有见到清军的影子。不仅如此,衙门和府库也是空空荡荡,官吏跑了个精光,东西也是寥寥无几。
“放弃县镇,集兵死守府城?”刘体纯等人有这种怀疑,却不敢如此确定。
等到明军挨家打听,终于有亲明的百姓偷偷指点,找到了一个躲藏在家中的县衙小吏。从他口中,终于问出了究竟。
“这倒简单了,攻破钟祥,便全都有了,周围州县都搬空了,不去也罢,倒是免了分兵。”
这种议论一出,立时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赞同。此次出征,攻城掠地还不是主要目的,抢夺人口、物资以壮大自己,才是立足长远的计划。
“钟祥城内的防守加强了,别处还可能有援兵赶来。”参谋长王有功依然是冷静的分析,“光顾攻城是不行的,还要有打援阻援的部队。”
“若是水路,武昌清军可由汉水北上;若是陆路,只有荆州清军可以最快到达。”刘体纯命人铺开地图,和众将开始商议。
“按时间算,荆州清军应该尚未到达。”郝摇旗伸手粗略量了量,说道:“是先攻城,还是先打援,或者是边攻城边阻援?水路也要提防,如果两处分兵的话,恐怕攻城力量不够。”
“若是在钟祥下游沉船设障,或许能拖延些时间。”杨来嘉作为临时组建的水师统领,知道目前的力量难以作战,便谨慎地提出阻遏的建议。
“这里吗?”王有功仔细看了看杨来嘉手指的汉水拐弯处,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我军改变攻城方向呢――”他的手从钟祥旁划过,在钟祥南面停住,“全军集于此地,挡住荆州清军的增援道路,又可与水师呼应,抵挡水上来敌。”
众人陷入了沉思,都没有对这个提议轻易表态。
“可行。”郝摇旗一拍大腿,说道:“全军集结,若敌援军至,可视情况阻击或先歼灭之;若敌援军不至,便全力攻城。此处江水拐弯狭窄,水师设障,陆军架炮,亦可使其难以前进。”
如果依然按照从北向南的攻击方向,不利则退,自然是风险最小,而破城也因为清军援兵的不确定,而没有多大把握;绕至钟祥南面,彻底挡住了清军援兵,全军可分可合,可战可阻,但若不利而退,显然就不能那么如意。
风险不小,但与钟祥这块大肥肉相比――刘体纯思虑良久,在众将咄咄的目光注视下,一咬牙,做了决定。
…………….
讨朔军的迂回显得很谨慎,但明军将领们发现钟祥守军根本没有出城袭击的意图,而且――
“城门堵死了?”刘体纯很吃惊。
跪在众将面前的是明军斥候抓到的一个清兵,城门虽然堵死了,但守城的清军不会去保守这个情况。他们在城外藏了些人和马匹,可以向外通传消息,城内也可以派人缒城而出,将城内的情况向武昌和荆州报告。
再一次的确认过后,刘体纯挥手令士兵押走俘虏,然后对着众将笑了起来,“张长庚这个狗官,根本不知兵,却瞎指挥。”
“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家伙。”郝摇旗讥笑道:“嗯,应该还是读过兵书的,可惜没真正打过仗。会打仗的不会这么干,城门固然是两军争夺的重点,但也有其用处。”
“如此一来,我军便可放心挖掘坑道,而不必担心敌人守城攻击了,也不必担心城中之敌与援军夹击了。”王有功冷笑一声,说道:“这真是自陷死地,咱们给敌人留了生路,他们却是一个也别想跑。”
…………
“总督大人难道不知堵住城门乃是错误之举?”钟祥守将很郁闷地望着城外的明军由谨慎变得有恃无恐,从城旁开过,在城南安营扎寨。
副将没有多少作战经验,心中虽然觉得主将是正确的,但这是总督的命令,在城内知府的督促监视下,且依着张长庚的性子,即便打胜了,违抗命令的下场也是凄惨的。
“大人慎言哪!”副将在旁小心地提醒,“纵然总督大人的命令不妥,也不是您能违抗的。知府大人本来便与您不和,若是被抓住把柄,在总督面前告上一状,如之奈何?”
守将轻轻叹了口气,停顿了半晌,幽幽地说道:“或许是叛将令总督大人不得不出此策,堵死城门,倒也绝了某些人开城迎敌的念想。只是――唉,算了,咱们专心守城,其他的,等援军到了再说吧!”
“要不要派人出城,把最新的情报送与援军?”副将试探着建议道。
“等敌军开过去,观察观察再说。”守将对明军的行动意图还有些把握不准,是全军攻城;还是监视城内,分兵攻击援军;或者是故意做出的假象,其后还有行动?
“敌军未围城,兵力或嫌不足吧?”副将远远地看着,估计着明军的数量。
“若是正常的攻防,敌军在数量上确实没有太大的优势,更不用说围城了。”守将既是解释,又是教导,对这个亲信属下,他还是很看重的,“可是城门被堵死了,倒使敌人少了很多顾虑,更不用在城门外留守过多的部队。”
正常情况下,进攻方在各城门的留守部队要防备守军出城逆袭,所以需要有很强的实力。如果兵力达不到城内兵力的数倍,也就无法完全包围城池。如果强行包围,断绝内外交通,兵力势必摊薄得非常分散。这样就会暴露薄弱之处,遭到城内守军的集中打击。
………………
明军的目的是攻克钟祥,尽取城内的钱财物资。所以,并没有做围城的布置,放跑一些逃兵,影响也不大。但钟祥将城门堵死,却意外地使明军获得了围城的实际效果。
环形壕沟围绕城门;堵河排水,使护城河失去作用;砍树搭架,制造云梯……在紧锣密鼓地做攻城准备的烟幕下,工兵部队开始悄悄地掘进坑道。因为近河近湖,坑道随挖随支撑,以防塌方伤人。
经过不断的战斗演练,对于挖掘坑道的方位选择,如何降水排水,各种土质下如何施工,火药的防潮密封,引爆的几种方式,明军的工兵已经有了十分丰富的经验。
所以,尽管此次军事行动并未携带重型火炮,但要攻克大多数的城池,坑道爆破还是有把握的。这其中也少不了情报部门的功劳,以及曾在此征战过的十三家将士所提供的资料。
而参谋团细致全面的工作,也使讨朔军的将领们受益匪浅,认识到在作战方面,西南明军的崛起不是偶然,人家在制定计划和军事指挥上确有先进和独到之处。他们的作战方式虽然不算全部落伍,但有一些确实已经不适用于目前的讨朔军,特别是装备了燧发枪、刺刀的部队。
不服不行,不学不行。很多将领都意识到军校的建立并不是简单的收拢人心,并分化其原有的山头主义。差距是确实存在的,这一点不得不承认。如果在全部换装新武器装备后,作战方式和指挥套路依旧是原来的传统,位置被他人取代将是必然的事情。
“闽省已经全部光复了。”杨来嘉坐在船上,对着洪福慨叹道:“不知何时能够回去啊?”
“现在回去可不是时候。”洪福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人家那水师,已经不比郑家差,哪里有咱们的位置?这里呢,正缺水战人才,等混个一官半职,就算退役了回乡种地打渔,那也不是平头百姓可比的。”
“你倒是挺知道军中规矩的?”杨来嘉笑骂道:“还种地打渔,有没有点出息?”
“嘿嘿。”洪福赧然一笑,说道:“那就卖点力气,咱也弄个王爷啥的,够威风,够体面吧!”
“还想当王爷?嗯,这可就出息大了。”杨来嘉哭笑不得地蹬了洪福一脚,脸色突然阴沉下来,“这鞑虏真不是个东西,把咱们弄到腹地,闻不到海腥味。还搞了个沿海迁界,有亲戚千里迢迢地跑来投奔我,说了那边的惨事,家破人亡啊!”
洪福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光你有亲戚朋友遭难哪?要不是这,我还没那个反叛――不是,是那个反正的胆儿呢!”
“这步棋呀,应该是走对了。”杨来嘉思索着说道:“郑家内乱,少不得要杀些人。世子别的没学会,老王爷的杀伐果决倒是让他学了个全。嗯,这也是郑家的传统。每换个当家人,便是一批人头落地。”
“此时可不比往日。”洪福冷笑道:“明军占了闽省,郑家的那些闽籍兵将能没有回归故土之心?他敢杀,别人就敢跑。岷殿下又是个有担当的主儿,老王在世时,忠勇侯都敢收留,何况现在是郑经这个毛头小子?”
“嗯,就是这话。”杨来嘉点头赞同,“此消彼长,岷殿下又有朝廷大义,郑家怕是要败落了。”
“摊上岷殿下这样的对手,鞑虏和郑家都够呛。”洪福撇了撇嘴,说道:“看着吧,顶多一年,这大江以南可就全是明军的天下了。连那个吴三桂,怕是也要反正投降。嗯,三个汉家王爷,就剩他一个了吧?”
“吴三桂,嘿嘿,走私茶叶都跑到河南去了。”杨来嘉失笑道:“你这家伙,收了茶商不少好处吧?”
“养家糊口,没办法。”洪福笑着摊了摊手,“你当这事佟国瑶便不知道嘛,朝廷都睁一眼闭一眼,糊弄着钱粮,只要吴三桂两不相帮便可以,他就敢跟朝廷对着干?”
“人心散了,这天要变喽!”杨来嘉往船上一躺,抬眼望着天空,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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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变了,天变了!
不仅是抗清的烽火在大江以南熊熊燃烧,照亮了怀念大明的民众的心,原本依附满清,并为之效命的汉人官员也开始倒戈相向。杨来嘉、洪福只是其中的一例,而广西将军孙延龄在明军的逼迫下易帜反正,则更是震动了清廷。
永历十六年(康熙元年)九月二十一,孙延龄带着家眷,领了朱永兴的谕令赏赐,离开桂林,赶往南宁赴任。叙国公马惟兴率军进驻桂林,开始了紧张的整编训练。殄朔军由此建制完全,但三师分驻桂林、贺州、韶关,暂时还不能集结出动。
永历十六年(康熙元年)九月二十六,可能就在清廷收到孙延龄叛反的加急报告时,晋世子李嗣兴统率征朔军由邵武誓师出发,攻入江西,一战破建昌(江西南城),兵锋直指号称“襟领江湖、控带闽粤”的要地抚州。
抚州又有“南昌远郊、闽台近邻”之称,若失守则江西省府南昌将直面威胁。其时江西清军一部在赣州,一部增援江浙,省内兵力相当空虚。江西巡抚董卫国急奏上疏,请求朝廷发兵救援,并急调袁州、吉安等地清兵至省城助防。
为策应征朔军的西进行动,魏王马宝命总兵王三才、阎惟龙兵出分水关,佯攻温州。水师也对浙江沿海展开袭扰,以致浙江官员急奏惊呼:宁海、象山、新昌、余杭四县“贼众蜂起,争相附敌”。
其时江浙清兵最多,但闽省明军取佯攻牵制之势,江浙沿海又频受袭扰,几乎完全被困住了手脚。面对明军的攻势转向,江浙清军只能做有限度的支援和呼应。参赞军务护军统领桑遏、副都统席布率军一万五千由浙江衢州出动,南下增援抚州。
但准备充分的征朔军让敌人知道了什么叫攻掠如风,来往报信,整顿人马,赶来增援,这些时间已经足够征朔军达成入赣的第一步作战计划。
三天破抚州,两天后便攻入饶州(现上饶地区),连下东山、余江(现鹰潭地区)等县,一部于横峰地区构筑工事,迎击南下的衢州清军;主力沿万年、乐平,向昌都(现景德镇)推进。
……………
房门被猛地推开,几名士兵闯入,横眉立目,直等长官吩咐。
“赵将军,王爷要见你,请跟我走一遭吧!”吴三桂的侍卫张建皮笑肉不笑,上前一步草草拱了拱手。
叹了口气,赵良栋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整了整衣服,迈步走出屋子。阳光刺目,一瞬间他眯了眯眼睛,然后又缓缓睁大,舒展了下胳膊,惬意地说道:“天气不错啊,是个上路的好日子。”
嘿嘿,张建冷笑两声,伸手示意,“赵将军既是明白人,那就请吧!”
赵良栋轻篾地一笑,边走边说道:“那伪宗室又有何作为了?王爷急着用某家的人头买好,必是出了什么大事吧?”
“告诉你也无妨。”张建满不在乎地说道:“广西孙延龄举义反正,桂林已为明军所占;荆襄之地为十三家攻掠,已连下五城;明军由闽入赣,连破抚州、饶州;明军水师凶猛,江浙沿海处处告急。”
赵良栋的脚步一顿,皱紧了眉头,被拘押日久,消息不通,但张建一番述说,还是令他心惊不已。
“伪宗室果非常人,南明不灭,天降此人也!”赵良栋慨叹着连连摇头,随后又笑道:“孙延龄叛降,滇省、桂省明军已成夹击之势,难怪王爷心急啦!哈哈,以某家人头能取悦伪宗室,某家倒是荣幸得很哪!”
“张勇,王进宝,还有你,是岷藩必欲除之而后快的人。”张建翻了翻眼睛,不屑地说道:“若你现在悔悟,还可留得一命。王爷可送你去广州,生死由殿下定夺。”
“悔悟啊?”赵良栋突然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偏头对张建说道:“那王爷悔悟了吗?先降闯逆,又降清军,再降南明,这三姓家奴的滋味如何?”
“放屁!真是给脸不要脸,给我捆起来打。”张建怒不可遏,一挥手,几个孔武有力的兵丁一拥而上,将赵良栋打倒在地,绳捆索绑。
“哈哈,哈哈……”赵良栋被打得满脸是血,仍是笑个不停,还骂着污言秽语,“吴三桂,你没脸来见我吗?为了陈圆圆那个*子,你卖了朱家江山,现在又如何,要把你大小老婆,女儿、孙女都送给伪宗室献媚讨好吗…….”
“堵嘴,快堵上他的狗嘴。”张建气急败坏,狠命地踢打着赵良栋的脸,命令士兵把赵良栋的嘴堵上,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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