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内乱将起,南明政府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一派认为此时是联合台湾解决郑经的好时候;一派认为应该观望胜败再作定夺;一派认为可借机迫压,控制金厦,使海军的基地转向东南,能更有利地配合6军作战。
而金厦的郑经和台湾的郑袭都向广州派出了使者,拜见朱永兴,希望达到各自的要求。郑经要承袭延平王的爵位和国姓爷的荣誉,并请朝廷允计他讨伐台湾的叛逆乱臣;郑袭则拿出了郑成功的遗书,希望朝廷不准郑经承袭爵位,只许其监守金厦,并封郑袭为招讨大将军,镇守台湾。
从郑成功的遗书上分析,尽管郑经忤逆、众将抗命,他在最后还是在为郑氏家族做着打算。把台湾留给弟弟,金厦留给郑经,可谓是双保险。如果朱永兴照此处理的话,郑经没有了朝廷允准,又要担心明军的行动,可能不敢强行武力解决台湾,郑家内讧、自相攻杀的局面显然不是郑成功所希望看到的。
也正是看出了郑成功的心思,朱永兴才并没有按照遗书上的请求去做;也正因为福建战局的展,他又不肯损耗水师力量,用武力解决郑经;也正因为他要借此谋求最大的利益,便不能轻易答应郑经或郑袭。
“殿下有意观望胜败,才能最后定夺否?”易成比较倾向于借机解决郑经,毕竟目前有实力阻碍朱永兴的只剩下郑氏一家。
“孤无意观望胜败。”朱永兴摇了摇头,说道:“若是金厦与台湾开战,郑经必胜无疑。而解决郑经,也不是最佳时机。孤的办法很简单,一个字‘拖’。”
占据台湾的郑袭与黄昭等诸将资历太浅,并不足以服众。而郑经却得到了郑成功族兄郑泰的支持,以及金厦诸将的拥戴。无论从声望,还是从实力,郑经都能够轻易取胜。如果不是碍于朝廷。碍于朱永兴,郑经早就按历史上那样,继位丧,兵指台湾了。
如果在台湾的是郑泰,朱永兴使会做另外的布置,而不是现在这样用“拖”来待变,等着最有利的结果。
“台湾使者夸大其辞。言兵力足以抵挡郑经,却不知道在布防上是大错特错,战事未开,已输了一半。”朱永兴嘿然冷笑道:“澎湖为台湾四达之咽喉,外卫之藩屏,攻台则必先取澎湖。守台则必先守澎湖。台湾孤悬于海涛之中,若澎湖一失,则进退失据,其势已败矣。”
“然殿下却未加以提醒。”易成稍有些醒悟,但还是有不解之处。
朱永兴点了点头,苦笑一声,说道:“因为这只是郑家内讧的开始。孤只是给郑经添点麻烦,使我军在东南有更有利的态势。等到郑经打下台湾,嗯,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易成沉思半晌,试探着说道:“统一事权,巩固根基,消除对其不利的议论和影响?若是外姓,恐怕在郑氏集团中无人可威胁到郑经——”说到这里。他的眼睛猛然睁大,惊讶道:“郑泰,殿下是要说郑泰和郑经会起争斗?”
“是啊!”朱永兴无奈地叹息一声,但在易成耳中却听出了些许期盼的味道,“说起来有些令人费解,那郑泰不仅是郑家德高望重的老臣,更在关键之时用自己的声望稳定了金厦军心。甚至不惜触怒延平王,保护了郑经。说是郑经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郑经怎么就会向他下手呢?”
“属下明白了。”易成重重地叹了口气,“郑泰是延平王的族兄。久经战阵且深得军心,还长期打理郑家商业贸易,于厦门大捷亦多有功勋。这样一个有实力、有本事、有声望,还不肯惟命是从的家伙,郑经得位不正,要统一事权,树立威信,必然要对其下手。”
“嘿嘿。”朱永兴冷笑了两声,用鄙夷的语气说道:“郑经学会了乃父的杀伐果决,却——,哼哼,虎父犬子啊!”
易成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并不是他百分之百相信朱永兴的猜测,而是因为朱永兴能想得这么深,让他感到欣慰和放心。郑家内乱,这只是一个缩影,或者说是一个侧面的写照,朱永兴能想到这些,自然也会对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有清醒的认识。按照易成所想,朱永兴已经意味到政治斗争的残酷,那么,在与永历,或与其他觊觎大位的家位争斗时,便不会心慈手软。
“等到郑经要统一事权,在内部大事杀伐之时,方是咱们动手的良机。”朱永兴的目光已经移注到桌案的文件上,语气也变得平和,“或大举扩充实力,或逼迫郑经避走台湾,大6沿海将尽是我水师驰骋之地。介时,风帆所指,南极高、琼,北尽登辽,何地不可以聚兵,何地不可以攻掠?满清,败矣!”
满清败矣!易成如听到了洪钟大吕,蓦然注视朱永兴。而朱永兴的神态已恢复了自然沉静,笔在纸上刷刷地写着,似乎正在绘制胜利的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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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起兵,待灭了乱臣贼子,再看那岷藩还有何说辞?”郑经怒不可逷,拍案而起,把茶碗都扫到了地上。
重礼送至广州,使者极尽谦卑,郑经觉得已经给足了朱永兴的面子,但使者派人传回来的消息却令他感到失望,感到愤怒。
要请示永历天子,这明显是推托延宕。虽然在承袭王爵的程序上确实如此,但明眼人都已经看出来,只要朱永兴同意,事无不准,且时间长短,也在其掌握之中。那是想快便快,想慢便慢,全由其心意而定。
“世子袭爵,名正言顺,又何必仰人鼻息?”冯锡范对朱永兴的印象也不好,就着郑经的话煽风点火,“便是对外言说世子已承袭王爵,又能怎样?”
陈永华心中很矛盾,既感念郑成功的知遇之恩,又认为对抗朝廷有违他心中的春秋大义。沉思良久,他才委婉地说道:“若是背上僭越之嫌,恐于世子不利。岷藩怕也是有些顾虑,才不敢擅专,要请示天子定夺吧?”
“哼,他还不够擅专吗?”冯锡范有些不屑地冷笑道:“就是一个活曹操,把天子弃于异邦,不言接驾,谁还不知他是个什么心思?”
“话虽如此,岷藩毕竟是朱氏子孙,如今兵强马壮,亦不可轻易与之为敌。”建平侯郑泰咳嗽一声,缓缓说道:“大义名分在手,先王亦要在表面尊奉。依吾看,承袭王爵可以稍待,攻打东宁却不可以拖延。只要击败了那些贼子,王爵还是只能由世子承袭。”
郑经停下了急走的脚步,犹豫着问道:“只怕明军包藏祸心,趁我军攻打东宁时偷袭金厦。介时我军浮于海上,进退失据——”
“属下觉得不会如此。”刘国轩见郑经欲言又止,便接话道:“明军正专心于闽省战事,必欲灭耿逆而后快,又哪里能抽调出兵力?”
“台湾可取,当取。”郑泰轻轻一拍桌案,大声说道:“金厦弹丸之地,而东宁却是万世不拔之基。如能着力经营,可具自立自强之实力。若据有东宁,对外可攻掠大6,对内则可安身立命,使我军将士家属有退路可言。若是世子担忧,吾愿镇守金厦,以策万全。”
“伯父久经战阵,经验丰富,镇守金厦可保万无一失。”郑经的态度极客气,笑着说道:“岷藩要观望胜败,那便让他看看,我军在东南依然是举足轻重,依旧是兵马雄壮。嗯,吾有意任命周全斌为五军都督,随吾攻取东宁,不知伯父以为如何?”
周全斌是郑军猛将,随郑成功收复台湾,后又奉命领一军前往南澳镇守。郑氏内乱初起之时,有传言说郑成功有密谕给周全斌,命他相机行事。郑经心中猜疑,即趁周全斌回厦门之机,将其拘捕囚禁。如今郑成功病逝,郑经觉得周全斌已无威胁,必然会投效自己。
“周全斌去过东宁,了解虚实,正是攻打东宁之人选,世子决定英明。”郑泰表示同意,并顺口恭维了郑经一句。
攻打台湾的决心已下,经过一番商议,郑经任命周全斌为五军都督,并由侍卫冯锡范、咨议参军陈永华随行,即日进兵台湾。
会议散了,各人分头去准备,冯锡范却独自留了下来,向郑经秘禀事务。
“王爷可考虑过放弃金厦,专力经营东宁之事?”冯锡范话一出口,郑经便愕然瞪视,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竟想放弃苦心经营多年的金厦。
“王爷,我军将士多为闽籍,金、厦与大6近在咫尺。”冯锡范一口一个王爷地叫着,脸色却很郑重,不慌不忙地陈述着,“明军若是击败耿逆,据有闽省,恐对我军军心大有影响。若是人在东宁,海涛千里,无船则不可渡,军心可稳。”
郑经听明白了,不由得赞赏地点了点头。若论影响力和号召力,郑家不如朝廷;如果明军能光复福建,对于郑军中乡土观念极浓的闽籍士兵来说,更加具有了吸引力。为免将士效仿陈霸去投奔明军,放弃金厦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到了台湾,只要严格控制船只,士兵们既便是想回归故土,也难以渡过茫茫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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