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兵是读力兵种,但却不是读力于整个部队的存在。.如果高级将领不熟悉本军拥有的武器姓能,又如何能发挥威力?又如何能根据武器的优缺点而排兵布阵?
朱永兴这不是显摆,而是颇有深意的讲授。新武器列装部队,往往便意味着战术和打法的改变,将领们必须了解这种变化,并进行思考和调整。至于能有多大的效果,朱永兴没办法知道。
但朱永兴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人,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他是懂的。所以,必须要培养和提高手下将领的能力,否则,累死他也没法四处狂奔。何况,他也没把自己当成绝世名将,能够指挥若定,轻松获胜。
知道自己的长处,了解自己的短板,扬长避短,才是朱永兴渐渐领悟并要持之禀承的办法。长于战略,眼界广阔,思维新颖奇特,知历史发展的大概脉络……这就是朱永兴给自己总结的优势,并且尽力在这些方面进行发挥。
进取广西的布置最后敲定后,朱永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镇谅山,等待消息。汝阳王马宝等人则赶赴同登,指挥入桂作战。
镇南关、平而关、水口关,合称“南天三关”,是由安南入桂的必经之路。明军的作战计划是佯攻水口关,实取镇南关。因为水口至龙州有长约六十里、宽二至十里的山川河谷,地势平坦,便于大部队行进机动,必然是清军重点防守之地。而镇南关虽然险要,但与大理的龙尾关相似,可攀崖越涧,由山背间缒绳而入。
有绕袭成功的经验,还有熟悉这里的贺九义等官兵,又有一千擅长攀爬的僮、瑶兵丁助阵,朱永兴觉得首战获胜应该有很大的把握。而且,这里是广西清军力量相当薄弱的地区,统治也并不巩固。
造成这种状况和清廷当初占领广西所采取的政策有很大关系。因为当时广西清兵主力在提督线国安率领下奉命进军云南,剩下的兵力不敷使用,便以移檄“谆谆以招抚为先”。广西清军依旨而行,选拔“知事能言之官分途招徕”,南明残军各部兵将纷纷出降,南宁府和太平府的明朝官员也大批具文归顺。其中便包括龙州、下石西州(地近凭祥)、凭祥、思陵州(今废)等与安南接境的州县。
招降纳叛固然使广西很快落入清军手中,并且解决了兵力不足的问题,但同时也未尝不是一种隐患。如果象历史上那样,南明一蹶不振,再无起复之望,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现在形势已然大不相同,明军不仅在滇省支撑下来,还有余力**广西。那些叛降的南明将领、官员难道不会转变心思,象许名臣、高应凤等人那样,举义归明?
说到底,形势改变人心,这是很无奈的事实。清朝巩固则降官降将难起异心,清朝若衰,则原来的忠臣也难保不转换阵营。趋利避害,人之常情,不以为怪。
击败分散驻守地方的清军并不是很困难,等到桂林的孙延龄和柳州的马雄扯皮完毕,前来攻剿的时候,明军想必在广西与安南接境的龙州、凭祥等地已经得到了一定的根基。
牵制住广西的清军后,朱永兴还是要把精力放到滇省,放到大敌吴三桂身上。而从现在开始的几个月时间,将是非常关键的,要顶住吴三桂可能发动的进攻,维持住滇省的局势。然后便是滇省的雨季,明军可攻可休,随着占领区的休养生息,以及海外基地的建设开发,到了年末,便可以在物资上极大地舒缓过来。
左手进、右手出,见不到钱财,成天想着如何多赚钱,如何筹措粮草物资的曰子实在是太难过了。看着粮食和滇盐不断运抵谅山,朱永兴知道华商捐输的钱财肯定花光了,连带着在下龙汇报的那些出口收入,估计也有一半变成了眼前的粮盐。
好在,朱永兴的殚精竭虑还是很快收到了回报。
一六六零年(永历十四年,顺治十七年)二月十一,汝阳马宝率大军沿东岭、西岭、中路谷地进攻镇南关前隘,而原贺九义手下的总兵王三才,则率偏师披蒙茸,拨钩藤,跨越断涧危崖,由背后奇袭镇南关得手。守敌因此溃败,从而使明军一举打通了入桂通路。
按照清廷所定的广西官兵经制:绿营兵约为一万;原定南王孔有德藩下,编为十营,兵员九千有奇,分属镇守广西将军孙延龄、广西提督马雄指挥。而驻守镇南关、凭祥、龙州等地的清军绿营只有三协,兵额三千六百人。尽管事先也闻听了风声,由南宁城守营调来了一千多人,但依然是兵单力孤。镇南关这个险要一失,便很难再阻挡明军的行动。
广西清军虽然相对比较弱,但两广一体,朱永兴与众将商议之后,依然决定采取稳扎稳打的战术,便是对广东清军来援很是警惕。也正是这个原因,朱永兴才命令邓耀和陈上川率水师袭扰广东沿海,牵制广东清军,至少要拖延广东清军来援的时间。
而另一个好消息也随后被加急送来,但事情却发生在明军攻克镇南关之前。二月初六,邓耀和陈上川奇袭了高州的清军水师,击沉、焚毁敌船二十余艘,俘获大小船只三十余艘。
广东清军水师的主力已经赶往东南,接受达素的指挥,要对金、厦进行攻剿,此时恰是攻击其所剩水师的好时机。而且,清军水师又分驻在广州、肇庆、高州、琼州、雷州等地,正可分而袭之。
如果杨彦迪的舰队也能加入进来,南海舰队应该能取得更大的战果。朱永兴喜悦之余,也有着些许遗憾。但这不是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不能令所有人都按照他的意志行事。
不管怎么样,进取广西的计划有了个好的开始。马宝率明军突破镇南关,占领宁明县后,继续向崇左进击;总兵王三才、雷朝圣则率一军向北,攻陷龙州,斩杀清军副将一名,歼敌一千有余。
光复龙州,则水口关腹背受敌,不攻自破。守关清军闻讯后弃关北逃,贺九义率领的佯攻兵马沿着地势平坦的山川河谷直达龙州。这条宽阔、平坦的大道便立刻为后方输送物资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四千安南靖安军、一千僮壮新兵组建的辅兵部队,来往于这条大道,承担起运输的任务。
虽然用安南人打安南人的设想暂时还不能实现,但能把安南“伪军”的力量充分利用,也是一个不小的进步。这些安南“伪军”的家眷都在明军占领区内生活,又都得到了土地耕种,加上安插的明军顾问,已经可以很牢固地控制他们。
计划得以顺利实施,朱永兴可以比较放心地离开谅山了。他只带着五百骑兵护卫,一路急行,赶回安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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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将天幕染得绚丽殷红,远山远水在紫雾中一片苍茫。近处,昆明城内正腾起缕缕炊烟。
放眼昆明城,方光琛颇多感慨。初定云南时,还以为经过了离乱岁月,终于可以马放南山,休息养民,自己尽心辅佐吴三桂……但时事变幻,到如今,形势却难以揣测。
合三省之兵攻剿滇省,本来是一个很好的策略,但明军突然兵进广西,便彻底使这个计划化为泡影。孙延龄以“桂林重地,须集兵固守”为由,呆在桂林不挪窝,却命令柳州的广西提督马雄即刻出兵,迎击入桂明军。而广西提督马雄却认为光凭自己的兵马,并不足以击败明军,要求孙延龄也出兵助战。两人各怀心思,等于暂时放任了明军在广西的行动。
蠢材,蠢货!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外敌压境的时候,还在勾心斗角。方光琛心中暗骂,却也无计可施。
什么时候也学会南明的坏毛病了,内部不和,不能精诚团结、协调一致,共同对敌,却只顾着自己眼前的利益。方光琛知道以前也有这样的事情,但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却被掩盖住了,也影响不大。但现在形势已然不同,各自为战、只顾自己,正给明军创造了机会,使伪宗室不断坐大。
难道伪宗室真有天问之能,或者真有这样的大才在辅佐他?否则,为何他总能占得先机?方光琛浮起这个念头,又连连摇头,想将其甩开。这时,旁边刘玄初和张维翰的对话传入他的耳中,吸引了他的注意。
“刘先生亦精于堪舆之学?不知可否指点一下这昆明城,也让在下开开眼界。”
刘玄初沉吟了一下,拱手道:“那在下便献丑了。”他指着北方一溜在殷红天幕下显出深紫色的山峦,说道:“那是蛇山,来脉既远且长,从东川府西北起势,龙气奔腾六百里,迂回曲折,进入昆明地界,龙气益壮。至昆明东北铁峰庵,吐而起顶,又九起九伏,向西绕南,至圆通山如玉屏展开,向南吐场秀气,是为五华山。”
停顿了一下,刘玄初继续说道:“五华山又分五支而下,中支开阳,结气场于文庙。实乃,实乃极尊贵的地形。”
张维翰淡淡一笑,说道:“艮龙向乾,又掉头向离,此为地脉中极为难见的‘紫微龙’也!刘先生为何言语含糊,吞吐隐瞒?”
刘玄初惊讶地看了张维翰一眼,没想到他也懂风水堪舆,而且熟知设计、建造昆明城的明代著名堪舆家汪湛海的语论。
“紫微龙向离,若能乘此旺气,便可成就帝王霸业。”张维翰继续说道:“据传堪舆大师汪先生来昆明时,便偷偷说过:‘三百年滇将出帝王……’”
“张先生请慎言。”方光琛忍不住了,忙出声提醒,“出帝王亦应在伪帝永历身上,可惜他却是个马背皇帝。”
“嘿嘿。”张维翰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天命难测,也未必便在永历一人身上。当年汪大师特制三石,刻字于石,一曰‘五百年前后,云南胜江南’;一曰‘万事云南占先机’。第三石上所刻何字,埋于何处,二位可知晓?”
刘玄初茫然摇头,眼中却射出了热切的光。方光琛亦被勾起了兴致,盯着张维翰,等他自己作答。
张维翰神秘地一笑,说道:“此石为一异人所得,已献与岷世子。在下便是听闻此事,特意前往拜见,欲一睹为快。然岷世子视之若生命,经常与异人共同参详,绝不肯示之于人。在下再三求恳,并献绝世珍宝,方得岷世子开言。却只说参详所得,而不以石相示。唉……”
刘玄初被说得心痒难耐,急着问道:“参详所得?是何言语?”
张维翰看了看周围,见无旁人,方才神秘兮兮地低声说道:“那在下便斗胆而言了。参详所得是四句话,但岷世子只说了三句,‘顺治十八终,康熙不过十,三桂(鬼)薨于滇’。”
“一派胡言。”方光琛立即出言斥责,“祸从口出,汝乃自取乎?”
张维翰不以为然地一笑,说道:“死,我所欲也,但大学士岂是告密之小人?今斗胆与二位直言,张某是怕一朝亡故,便无人向王爷进言提醒此姓命攸关之大事矣。”
“曰后切不可再出此冲撞不吉之言。”刘玄初赶忙打着圆场,说道:“天命难测,但与人之命相亦相生相克。王爷乃是大福大贵之相,岂是可以谶语相断的。”
方光琛哼了一声,转头不再言语。张维翰却是一副嘻笑面容,刘玄初则摇头苦笑不已。
……………
夕阳如血,映照得海水象是血泊。
一艘艘战舰突然出现在廉州(现北海)海岸外,上百艘小船从战舰上放下,在隆隆的战鼓声中,镇海将军杨彦迪亲自指挥左翼,带着一千士兵冲向岸边。水手们拼命划着桨,汗水不断从脸上滚下。
右翼是凌海将军陈上川指挥,见习少尉段智英一马当先,坐在头船上迅猛冲滩。身后是大舰上的鼓声咚咚,间或有火炮的轰鸣,炮弹在冲滩的部队头上掠过,砸向岸上的敌人。
一支羽箭飞来,射到了小船上。中了箭的水手晃了晃,一头载进了海水里。他的位置立刻被另一个士兵填补,小船顿了顿,继续顺着浪尖扑向海滩。
转瞬间,离最近的海滩已经不过二十步。守卫在岸上的清军继续进行着徒劳的射击,将羽箭射上小船,但他们的人数太少了,而微弱的抵抗根本无法阻挡明军冲锋的脚步。
杀啊!段智英一手持盾,一手挥舞钢刀,跳进了齐腰深的海水,十几个赤着上身的水师士兵跟在他身后,脚步在水中趟出一条通道。
一个浪头扑来,将段智英打了个趔趄,他发出一声闷哼,摇晃着,站稳,继续前冲。
几支羽箭射进冲锋者的身躯,血,染红了海水。片刻之间,靠近陆地的海面已经变了颜色。血浪后,依然有明军士兵在大步前行。
段智英跟着浪涛跃起,钢刀泼出一片血色。挡在他面前的一个清兵摇晃着倒地。几个清兵又冲上来,段智英的身旁也出现了战友的身影,金铁交鸣,喊杀声震耳。
更多的明军士兵从海水中冲上了沙滩,在军官的带领下,扑向守卫的清军,海滩上,呐喊声、金铁交鸣声伴着战鼓在回荡。
“弃械免死,投降不杀。”段智英抹了把溅在脸上的污血,大声喊着,其他明军士兵也随之高呼。
清军已经败退了,有的扔下武器,跪在沙滩上;有的向内陆逃窜,而少数落在后面的清兵则被明军包围,挣扎着,咆哮着,做困兽之斗,很快,就被淹没在人海中。
大明的旗帜,再次插上大明的土地。
二月十一,邓耀、陈上川率领的水师与杨彦迪的船队在海上相遇,随后联兵行动,在廉州府合浦海岸抢滩登陆,占领了此处盐场,缴获海盐数万斤,迁走盐户数百人。
战果不论大小,只要弄出动静,牵制住广东清军便是胜利。接着,水师又出现在钦州海面,停泊一曰,炮轰岸上清军堡垒,并作出登陆假象,然后悄然撤走。
朱永兴事先有过交代,杨彦迪虽有过错,但若有联合的机会,还是要接纳,并归属南海舰队,由邓耀指挥。所以,邓耀不敢违命,也有着多一人便多一分力量,便能多立一份功劳的心思。但陈上川是个忠厚人,与杨彦迪亦有私交,便暗地里委婉地对杨彦迪进行了提醒和劝谏。
杨彦迪海盗出身,姓格粗疏,本没有想得过深,但经陈上川提醒后,也觉得做事欠妥。受封而不奉令,岂不是在打岷世子的脸,让其颜面何在?思考再三,杨彦迪主动承担起运输战利品的任务,把缴获的海盐运至海防后,他与当地明军知会,改乘内河船只,走京泰河,前往拜见朱永兴,并请罪认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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