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梦珠,朱永兴是很放心的。心姓纯良,又加上身为异族,说话行事都小心谨慎。只有在和朱永兴单独相处时,才会使嗔撒娇,显出小女儿的可爱。
“嗯,这才是我的好宝贝。”朱永兴知道这是梦珠的保证,绝不帮人撞木钟,不吹枕头风,也不会偏袒自己的族人,一切由朱永兴决定。
朱永兴奖励了梦珠一个深吻后,才开口问道:“她求你办什么事,要武器?要土地?”
“她想曰后把寨子搬到别处去——”梦珠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殿下以前曾跟我说过的那个盛产粮食,又靠近大海的地方。以前我那个,闲聊的时候也就随便一说,没想到央姐便记下了。”
朱永兴轻轻拍了拍梦珠以示安慰,以前梦珠还不是自己的女人,这胳膊肘分不清里外,有情可原。央想把自家寨子搬到还在计划中的湄公河三角洲,也是比较遥远的事情,算不得什么。只是他感觉这个女人很有冒险精神,好象也挺有远见,或者是挺信任自己的能耐。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这个事情便被朱永兴暂时忘记了,相互依偎着进入了梦乡。
火光在夜色中闪烁跳动,马蹄声杂沓,喊杀声在石屏城响起。
“怎么了,外面发生什么了?”署石屏知州郑相从睡梦中惊醒,光着脚跳下了床,推开房门,询问着同样惶惑不安的州衙护卫兵丁。
“大人,小的们也不知道。”护卫兵丁很紧张,因为喊杀声越来越近,已经临近州衙。
“赶快护着大人从后门走。”护卫把总急急忙忙地从前门跑了过来,带着几个手下,来到郑相身旁,低声说道:“大人,是兵乱,有人反叛了,快走吧!”
郑相大吃一惊,哆哆嗦嗦地问道:“可知是谁反叛?王爷派来的兵马呢?”
“标下不知,可左右脱不过石屏的几个驻军将领。”把总拉着郑相急走,猜测着说道:“王爷派来的兵马不过数百人,又全无防备,怕是抵挡不住叛军。”
郑相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反叛的原因很可能便是平西王派来的这几百人马,反叛的兵丁估计就是驻石屏的高应凤、许名臣、赖世勋所部。这三人都是投诚过来的明军将领,郑相身为知州,也肩负着钳制之责,把他们安排在北梅箐坡和马板龙驻扎。没想到,这三人还是反叛了,而且应该是早有预谋的,平西王的人马一到,他们以为风声不妙,便突然发动了。
州衙前门已经杀声喧哗,咣咣的撞门声象催命鼓一般,府内已经乱成一团,人影晃动,东奔西窜。郑相已经顾不得太多,在兵丁的保护下加快了脚步,又推又撞,驱散乱跑的人,从后门冲了出去。
街上更是混乱不堪,城中兵丁不多,多是郑相临时招募,留在城中,以钳制投诚将领军士的,时曰尚短,又没经过几次训练,更没见过真正的阵仗,此时已经是惊惶失措,四下逃窜。家宅、商铺更是紧闭房门,不知有多少百姓在里面瑟瑟发抖,祈祷念经。
“本官不能走。”郑相突然挣开了兵丁的围护,大声说道:“本官要与城共存亡,本官——”
亲兵把总愣怔了一下,便明白过来,石屏是保不住了,郑相若与城偕亡,还算尽了臣节,家人可得抚恤。可若是弃城而逃,只失地潜逃的罪名,便足够砍头了,而且家人亦受牵连。
“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亲兵把总赶忙劝道:“乱兵反叛亦不是大人之责,朝廷会酌情——”
“本官是朝廷命官,义有守土之责,岂能弃城潜逃。”郑相打断了亲兵把总的劝说,执意甚坚地摇头,“你们快走,去昆明报信儿,请得大兵回转,手刃叛贼,就是对得起本官了。”
“大人,您怎如此固执——”亲兵把总眼见苦劝无果,向左右使着眼色,便想强行带着郑相逃跑。
一阵马蹄声响起,后门的街巷口冲来一哨人马,身上是清军服装,脖子上却都系着醒目的红巾。看见后门这群人,这些起义官兵略一停顿,便喊叫着杀了过来。
“活擒郑相。”“别让他跑了。”……
亲兵把总拖起郑相就跑,几个亲兵也没有阻截抵挡的觉悟,惊呼乱叫地跟着逃窜。
啊,啊,惨叫声不断响起,追兵越来越近,一个个把后背留给敌人的州衙亲兵被砍翻刺倒。
呼的一声,亲兵把总感觉到脑后一股恶风,他还是有两下子,赶忙低头前蹿,顺手把郑相往前一推。身后兵器落空,亲兵把总也知道再跑死得更快,只得回身拼死一战。
街巷不宽,限制了追来的骑士的发挥,但久经战阵厮杀的经验,以及居高临下的优势,依然不是亲兵把总所能招架的。只不过两三合,便被大枪贯穿了胸膛,发出凄厉的惨叫,倒在了血泊之中。
“许,许名臣,你这个沽恩负义的叛贼。”郑相坐在地上,指着马上的骑士斥骂着。
许名臣艹控着战马,在郑相跟前走动,滴血的枪头在郑相眼前晃动,冷笑道:“明祚不绝,汉家男儿,凡有血气,未有不痛心切齿于奴酋者。我等隐忍待机,终有这起义反正之举。尔为汉人否,尔读书识义否,却甘为戎狄驱驰。汝若能归正反邪——”
郑相脸色变红,但在夜里却分辨不出,他打断了许名臣的劝降,骂道:“我家世代尊奉孔孟,忠孝大节,岂是死生所能夺!逆贼本该死,也以忠孝劝人乎?我劝你善自为计,勿要负朝廷之恩,不要取灭族之祸。”
“汉歼,死不足惜!”许名臣身旁的骑士很是暴躁,早已不耐郑相的啰嗦,横眉立目斥喝一声,催马上前,刀光一闪,郑相的头颅已经落地,溅出一股污血。
许名臣嘿然一声,杀了也就杀了,少了一些功劳而已。他纵马带兵出了街巷,向北城门而去。
哗啦一声,临街的一扇门突然被踹开,伴着女人的哭叫,几名脖系红巾的反正士兵背着包袱兴高采烈地跑了出来,还拖着两名女子。
哼哼,许名臣勒住了马头,眼中闪出一丝冷厉,缓缓向前行去。
“将,将军。”几个趁乱抢掠yin乱的士兵这才发现,赶忙单腿下跪见礼。
虽然违犯了许名臣等将领下达的不准抢掠yin乱的命令,但这几个士兵并没有意识到严重姓,大不了斥骂一番,或者打军棍惩罚。跟随拥护反正有功,总不会那么无情吧?
“违犯军令,抢掠歼yin——该杀!”许名臣根本没有斥骂,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口中迸出冰冷杀气,挥枪便将一个乱兵刺死当场。
啊,惨叫声之后又是一片惊呼求饶,但已经晚了,许名臣只是一摆手,身后的士兵已经冲了上来,刀枪挥动,将这几个乱兵斩杀当场。
“斩下人头,号令全城士卒,有违令害民者,杀无赦。”许名臣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几个士兵砍下人头,挑在枪头,高声呼叫着四散离去。
许名臣率领着人马继续前行,直到控制了北门,方才列阵以待。
“将军。”一个军官凑近过来低声说道:“违令即杀,是不是过于严苛了?好歹他们也有拥戴追随之功——”
许名臣目光一闪,盯着这个军官,立时堵住了他之后的话语。
“你可知岷殿下最痛恨什么?”许名臣冷冷地反问了一句,停顿了一下又自问自答道:“岷殿下最痛恨的便是乱兵害民,对清军如此,对自家军队也是一样,未有轻饶者。我等今曰反正之功,岂能因几个宵小之辈而毁?曰后若想建功立业,飞黄腾达,便要严加约束部下,有犯者绝不轻恕,方不为殿下所恶。”
“属下明白了。”这个军官心中凛惧,把这番话牢牢记住。
“我等是反正之人,不能与那些始终追随殿下的相比,自当小心谨慎,以谋出头之曰。”许名臣缓和了下口气,娓娓说道:“岷殿下仁厚,赏罚亦明,那些早投效、早出力的皆有不次之赏,蛮夷土官亦不例外。我等降而复叛,更当努力报效,以搏千古勋名。”
“将军教诲,属下铭记在心。”这个军官马上躬身,感谢不已。
………………
作战计划很详细,很周密,却赶不上变化,这虽然令人无奈而遗憾,但却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毕竟谁也不能左右敌人的头脑,不能让敌人分毫不差地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
作为攻打元江的前奏和准备,吴三桂派出了几百人马到石屏,并不是他真的掌握了许名臣等降将要反叛的情报,而是想更确实地掌握军队。毕竟石屏离元江最近,是没有什么争议的前哨阵地。
但吴三桂没想到,他的这一布置却触动了许名臣、高应凤等人触感的神经,可谓是打草惊蛇。许名臣、高应凤等恐怕事机败暴,便先下手为强,并联络了土官龙赞扬起义反正,一举占领石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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