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等人踏着暮色来到荀贞军中。
此时,中军帅帐已经建好,诸人皆进到帐中议事。
谢容、丁猛、刘秉三人中,他们选了刘秉去对岸筑营。
刘秉的部队已经在络绎渡河,不过身为本部主将,却不能只看眼前一点,需得了解全局,所以他暂时没有和部曲一起渡河,也来了荀贞这里商议军事。
诸将齐集,荀贞主持军议。
早有卫士在帐中挂上了地图,图中所绘的是西至三辅、东至颍川、南至鲁阳、北至洛阳这块区域内的地形、山川以及敌我各部人马的驻营形势图。
外边傍晚天色,帐中早早升起了火烛,把帐内、地图都映得清清楚楚。
荀贞来到图前,指点图上,对诸人说道:“诸君请看:这里是汝水,水北岸的这里是我军现下所停驻之地,水南岸的这里是梁县。”他的手指从梁县往北边滑动了一点距离,在图上汝水北岸一个名为“注城”的地方顿了下,接着说道,“这里是注城。”手指又顺着注城往西北去,在阳人聚、广成聚附近停顿了下,说道,“此处则是董军在梁县一带的主力屯扎处。”
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敌我所在的位置后,荀贞转对众人,又介绍敌人各部的兵力,说道:“经探查,梁县城中约有董军一两千人,广成聚、阳人聚的董军主力营中约有四五千步骑,注城城中的董军人数最少,约数百人,……现在我军所面对的大概敌情就是这样。”
虽然说荀贞、孙坚等人一直所重视的梁县和广成聚与阳人聚一带的两支董军,而实际上,在汝水这附近的南北两岸上总共是有三支董军的,这第三支就是注城城中的那数百董兵。
注城在战国时是韩国的一个城邑,魏文侯三十三年,魏以吴起为将,击秦,曾在此地大败秦军,后至赵孝成王时,被赵国用三个大城从燕国换来的田单率赵军又在此地大败韩军,夺下了此城。不过到了如今,此地已早非县邑,虽依旧是以“城”为名,现下也屯驻了数百董兵,可事实上却只不过是个与梁县隔河相望的董军据点罢了,并不值得特别重视。
荀贞回到席上,顾盼诸人,说道:“我军今已出颍川,进至梁县,接下来该如何进战,诸君请畅所言之。”
谢容说道:“今我军与曹、袁二军共进,声势虽盛,众近十万,而多新卒,我窃以为,当战,不可久延。”
孙坚同意他的观点,说道:“我等军中多为新卒,不出战则已,如今既然出战了,那就应该战,否则,如果拖延时日,不但会给董军以从容调度的时间,并且还会致使我军兵卒气泄。”
古语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对老卒尚且如是,况乎新卒?
董卓军马众多,且多百战老卒,本来对那些没有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新卒们来说,他们中就不乏有存在畏战情绪的,通过出军前用种种办法激励,加上之前成功歼灭了千许董骑的那场胜仗,算是好不容易把他们的斗志给鼓舞起来了,可斗志这种东西有时和冲动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如不能在“这股斗志”跌落前就与董军开战,那等士卒们“冲动”过去,“理智”上头,同时当面的董军也做好了各种防备,甚至可能会有援兵到来,那时,仗就不好打了。
荀贞点头说道:“君等意与我同,我也以为当战,不可久延。”
谢容离席起身,到地图前,手指点在注城上,对诸人说道:“此地的董军最少,也正好挡在我军前进的路上,我以为,不如先击此处。”
丁猛、刘秉都赞成。
刘秉说道:“注城的董军不但正挡在我军的前边,而且与梁县的董军隔河呼应,如不先取之,也不好看住梁县。”
刘秉将要负责看住梁县,所以他肯定会从这个角度出来看注城的问题,注城不被拿下,的确不利於他的任务。虽然注城的董军在汝水北岸,可汝水并不能挡住他们过河南下,待荀贞等部的主力离开此地后,万一注城的董军趁机南下汝水,袭击刘秉部的侧翼,同时梁县的董军出城进战,刘秉就将会要面临到两边受敌的窘况,以他区区三千人的部队是很难挡住的。
荀贞问戏志才、荀攸、荀彧诸人,问道:“卿等以为如何?”
戏志才不赞成孙坚等人的意见,他说道:“注城虽小,驻军也少,然城颇坚也,此之可谓‘小硬’。以我数万之众,攻此小城,固不难取,然却也不易拔,如想克之,少说也得一两天。这不利於我军的军心、士气。以我之见,不如留一部兵马围困此城,然后以主力疾进,直取阳人聚、广成聚的董军主力,只要能把这股董军主力击败,此区区小城,不战即可胜之了。”
戏志才说得有道理。
注城虽然小,城不大,城里的董军也不多,只能算是董军的一个军事据点,可却也正因为其小,所以不利於挥荀贞、孙坚等部兵多的优势,——你兵马再多,可城的周长就这么大,你展开不了太多的军马同时去攻城,也就是说,只能用少部分的兵马去围城、攻城,大部分的只能在边儿上看着,如果注城不坚,一战即可取之,那倒也罢了,可根据侦察,主城虽然小,但城墙不低,防御措施也较为齐全,城里的又都是精兵老卒,这样一来,围城这一方肯定就难以胜,要说一两天内就能把此城攻下,其实也算是“胜”了,可对那些占大多数的新卒来讲,他们目睹此番景况,却免不了就会嘀咕:“几百董军,一个小城就打两天,那碰上董军的主力怎么办?岂不是会更难打了?”这就对军心、士气不利。
并且还有一条,攻城的相比守城的,通常情况下都不占便宜,以下击上,伤亡必然不少,这也不利於还没经历过大战、惨战的新卒的士气。
荀贞问荀攸和荀彧,问道:“卿等以为呢?”
荀攸、荀彧赞成戏志才的意见。
孙坚沉吟片刻,说道:“志才言之有理。”
丁猛说道:“戏校尉说得甚是,不过我却有一点别的意见。”
戏志才说道:“校尉请讲。”
“既然注城不易取,校尉担忧会有损士气,那何不围注城而不攻,诱董军主力来救?”
丁猛这个建议从表面上看来是不错的,围城打援,这是以逸待劳,把敌军调动到己军准备好的战场上,从而取胜的不二法则,可是丁猛却忽略了关键的一条。
郭嘉、徐卓等也在帐中。
郭嘉这时说道:“丁校尉此言差矣。”
丁猛看去,见是郭嘉说话,因知郭嘉出自荀贞族中的私学,深得荀贞喜爱,所以他倒也不以郭嘉年轻而小看他,端容说道:“噢?不知我何处差了?敢问足下高见?”
“校尉忘了我军刚大胜了董军一阵。”
丁猛顿时醒悟,一拍脑门,说道:“是了,荀侯刚大胜董军一阵,歼了董军千骑,董军现必正丧胆,畏我兵多将勇,虽见我围注城,十之**恐也不会来救。”
郭嘉说道:“正是。”顿了顿,又补充说道,“如果注城是必争的要地,那么我军虽是刚大胜了董军一阵,他也极有可能会不得不来援救,可注城并无什么重要的战略地位,对董军来说,丢了也没多大的害处,如此,董军就很有可能不会来救援,使我空围其城,不得其援。”
阳人聚、广成聚的董军才数千人,他们刚大败了一阵,损失了千骑精卒,胆气正弱,而荀贞这边不但是挟大胜之威,且兵马盛壮,足有三四万之多,而注城又非什么战略要地,那就算是把注城给围个水泄不通,阳人聚、广成聚的董军也肯定不会来救援的。
注城如是,梁县也如是。
围梁县待董军援,除了以上的不可能之处外,还有一个麻烦:那就是梁县在汝水南岸,董军如果要来救援还得过河,半渡而击的故事人人皆知,董军更不会冒此奇险来救梁县了。
所以说,围城打援,不管是围注城,还是围梁县都不可行。
孙坚说道:“取注城会不太容易,围注城则可能会等不来董军的援救,这样看来,也的确是只有如志才所说的‘绕注城、直取董军主力’一途了。”
荀贞问谢容、丁猛、刘秉:“君等以为呢?”
谢容、丁猛、刘秉皆道:“戏校尉所言乃是上策。”
荀贞说道:“好!那就按志才之策,舍注城而疾取阳人聚、广成聚的董军主力。”
至此,确定了两个原则。
一个是要战,不能久延。一个是舍注城、梁县不理,直击阳人聚、广成聚的董军主力。
荀贞说道:“阳人聚、广成聚的董军虽只四五千人,然多老卒,不可小觑。该如何打这一仗,君等各有何高见?”
又是孙坚头一个言,他说道:“适才如奉孝所言,董军刚败了一阵,折了千骑,其胆气正沮,我军四万众,声势强大,如全部压上去,恐敌会不敢出战,以我之见,此战不用四万兵马齐上,我等各从本部抽选精锐,合兵不要过万人,然后以此至敌垒前邀战,当为最好。”
孙坚说得很有道理。
三四万步骑如果一起压上去,那刚刚大败一阵、折损了千骑之多,又营垒中只有不到五千人的董军肯定是不敢应战的,而一旦董军不敢应战,紧闭辕门,高挂免战牌,那这就和“战”的原则相违背了,不利军心、士气的保持。
——然则说了,董军如果不敢出来应战,何不干脆就以四万之众攻其营垒?当然可以。但是,这是没有办法后的办法。如上文所说,攻城的一方通常是不占便宜的一方,攻城是这样,攻戒备森严的敌人营垒也是这样,所以,能不攻营最好就不要攻营,能野战最好就野战。
荀贞以为然,谢容三人也以为然。
荀贞说道:“文台之见正与我同。”笑对孙坚说道,“卿与我打赌,我赢来了先锋之位,今攻董军壁垒,这主攻之任是不是应由我来担?”
荀贞赢来了先锋之任,按说这次打董军营垒应是荀贞先攻,不过一来,因见荀贞前次大胜,孙坚早急得不得了,二来,董军营中有四五千的老卒,只凭荀贞一部也确实不好打,所以当孙坚提出“由各部合兵共击之”后,荀贞没有反对,只是提出要担任主攻之位。
孙坚打赌输给了荀贞,又自知本部兵马中的精卒不如荀贞部中得多,对荀贞的这个要求他没有办法不同意,悻悻然地说道:“行,主攻之任就由卿来担之,我为卿之左阵便是。”
谢容、丁猛说道:“我二人愿领兵为明将军右阵。”
荀贞和谢容、丁猛这是头次联手作战,不知他两人部众的能战程度,今次击阳人聚、广成聚的董军,可以想见,必是一场硬仗,却是不敢把右翼交给谢容和丁猛。他心道:“倘若谢、丁在右翼失利,我的中军本阵的就必会受到牵累,这右翼却是不能由他二人镇守。”但直接拒绝也不合适,他笑道,“我与文台出战,后边军中不可无重将坐镇,以我之见,两位校尉不必为我右翼,而应领兵坐镇后边军中,既是以防生乱,也是可随时为我和文台之援。”
谢容、丁猛应道:“是。”
荀贞又对荀成说道:“卿与两位校尉一道,亦留守后边军中。”
荀成应道:“诺。”
孙坚见荀贞开始安排自家本部军中的留守事宜,却不提右翼之事,遂问道:“卿为中军,我为左翼,何人为右?”
荀贞微微一笑,点住了帐中一人,却是乐进。
他对孙坚说道:“我意以文谦统颍川兵为右,卿以为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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