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山。
斜阳映照下的黄河,金灿灿的,美轮美奂。
一叶舟,两只桨,三个人……
炉火上放着瓦罐儿,瓦罐儿里头炖着鱼。
初春的河鱼,肥美的让人难以置信。随着咕咚咕咚的冒泡儿声,汤汁纯白,味道浓郁飘散。
汉王杨武伸手给吴凡盛一碗鱼汤,笑道:“要是能如此优哉游哉的一直下去,该有多好哇!”
吴凡靠在船舷,一双显得狭长的眼睛,眯在一起,眺望远处红彤彤的日头,情不自禁的翘起嘴角,道:“是皐 ” 。∮幸幌褪缙拮樱三娇柔妾室,再有一大堆天真无邪的孩子……日出耕作4章涠眨欣从胫坑训囱滩a8咛咐邸娜啡萌诵纳癯弁 ?br />
汉王杨武咋咋舌,叹口气:“可惜……。”
是很可惜了的,身份上不同,注定那些事情,只能出现在想象中。
身处兖州陈留郡的最北端,再有百余里便是帝都洛阳、天下中心,汉王杨武的情绪,变得复杂。
此归洛都城,杨武已有所预料,皇帝夺嫡的战斗,将会迎来真正的交锋时刻。棋差一子,便会满盘皆输,没有让棋、更无悔棋……步步惊心。
小舟的远处,有艘大船,上边是跟随吴凡的人,以及杨武的从属。
杨武与吴凡乘坐的船只,是杨武花钱从一个渔民手里买来的。
至于那撑船的人,为杨武的心腹之一。
“守正!”
杨武目光诚挚的盯着吴凡的双眼。
吴凡微微皱眉,好似不悦。
杨武抱拳拱手。道:“我得跟你请教个事儿!”
“嗯?”
吴凡不置可否,用鼻子发出声音。
杨武捧着鱼汤碗。自顾的说道:“我今年二十有八岁,马上要到而立之年。我生于帝王家。从六岁练武,一日不曾懈怠。我十三岁初上战场,斩首两级。十五岁凭借努力与战功,坐上营长之位,无人不服。十七岁,我随王叔平南梁、定北疆,升任校尉。十八岁时,我兵出河东,与突厥战。因功迁至牙门将……去岁,我统兵十万,鏖战南梁举国之兵于庐江。后破襄阳,斩杀梁帝,做了征南将军……可以说,我活了快半辈子,一直以来都泡在军伍当中。我并不想参与储君之争,市井坊间传我不服长兄太子,实乃荒谬言论。”
吴凡声色不动。道:“哦?倒是头一次听说!”
杨武苦涩一笑,叹道:“你见过太子,更了解三兄……你告诉我,如果他们将来承继大位。以我的战功与军中的名望,能否会继续活着?我的妻儿,可能继续活下去?”
太子杨勇心胸狭隘。
楚王杨珏凉薄多疑。
一旦这二人登位。杨武最好的结果是被软禁一生,最差的结果是被斩草除根……
帝王之家最无情。亲兄弟能怎样?父子之间的杀戮尚不罕见呢!
杨武声音低沉,摇头道:“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吴凡沉吟很久,道:“怪殿下太过出色罢!”
杨武闭上眼睛,慢吞吞的说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如之……奈何?”
吴凡偏过头,一语不发。
杨武睁开眼,道:“守正!来帮我吧!”
杨武的坦诚让吴凡观感很好,可,有些事情,不能凭借感情用事。
吴凡含糊不清的回答:“有人……不允许我参与。”
【有人?】
【不允许?】
杨武惊愕。
许久。
杨武明白了。
能够让吴凡害怕的人,只能是……天子、靠山王。
悠悠嘘叹,杨武仰头望着天上寥寥的几许繁星,道:“守正,你想过以后吗?”
吴凡呷一口微凉的鱼汤,紧紧身上的衣裳,干脆道:“为帝国征战,开疆拓土,我辈所愿!”
杨武笑笑,道:“昨天……我梦见我死了,被人砍下头颅……”
吴凡挑挑眉,开始说漂亮话儿,道:“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只要自己不觉得有遗憾,死,又能怎样?”
杨武一笑,深以为然。
杨武与吴凡泛舟夜话,说了很多,却不再提及招揽吴凡的事情。
……
……
归元二年,二月二十日。
洛阳城。
汉王杨武、吴凡分别于朱雀街。
临行前,杨武笑着说道:“我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吴凡心念一动,饶有深意的对答:“我永远忠诚于天子陛下!”
“哈哈哈……!”
杨武恢复自己的神采,放声大笑,策马而去。
吴凡带着自己的人,直奔冠军侯府。
侯府。
“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
侍女红袖摇醒昏昏欲睡的曦月长公主。
怀孕四个月有余,杨淑娴的肚子逐渐现出端倪,微微隆起。
最近杨淑娴贪食嗜睡,总是精神不振的样子。
朦胧的睁开眼睛,杨淑娴道:“怎么了红袖?”
红袖笑道:“侯爷回来啦!”
“嗯!嗯?”
杨淑娴一下子精神起来,站起身,连忙向外走。
出得门庭,但见吴某人正从大门处进来,一瘸一拐的走着。
杨淑娴连忙迎上去,不免有些着急:“夫君……这是怎么啦?”
吴凡笑道:“没事儿,一点小伤,很快就会好起来!放心吧!”
话锋一转,吴凡大咧咧的说道:“叫人多收拾出几间房子,另外,准备饭食。干粮吃的我想吐,得吃点好的。补补肚子!”
杨淑娴虽有担忧,可吴凡既然吩咐了事情。她为家中大妇,在外人面前,当然要表现的勤快些,让人知晓她的贤惠。
嫁做人/妻的大隋女子,最怕别人说不好,皇后都不能免俗,何况是公主。
……
……
汉王杨武回到府中,换上身儿衣裳,径直来到皇宫复命。
天子杨俭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得知杨武前来,直接召见。
面前的五子,是杨天子心中引以为豪的“得意之作”,性格开朗、待人宽厚、忠诚勇敢……优点堪称无数。
但。
杨天子认为,治理国家,那些是不够的。
“儿臣,参见父皇!”
杨武很有将军的风范,行礼显得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的紧。
“起来吧!”。杨天子挥挥手,靠在椅子上,道:“武儿,我要你辅佐高尚书征战。你怎地回来啦?”
杨武抱拳拱手,笑道:“父皇要儿臣辅佐高尚书征战,可没等儿臣去。守正已经拨乱反正,连孟不凡的脑袋都摘下来……剩下的事情。有高尚书处理,不需要儿臣。儿臣自当回来复命。”
杨天子点点头,道:“唔!原来如此。”
杨天子有很多话想问问杨武,但他不开口,因为他知道杨武一定也有话想说,他要考验考验杨武的耐心。
杨武不知杨天子是何打算,却道:“听闻母后近日来身体不适,若父皇无事吩咐,请准许儿臣前往探望!”
不管杨武是不是误打误撞,至少杨天子心中比较高兴杨武的表现,开口道:“吴守正……那小子在襄阳城干的事情,你知道吧?”
杨武点头,言道:“知道!包括传承自汉朝的黄家、蔡家、蒯家在内,荆州一脉的世家士族骨干十四家,被守正一网打尽……荆州,自此大定。”,抿抿嘴唇儿,杨武愤愤道:“那些二臣,降而复反,狼子野心,早就该杀!父皇当初就不该放任他们继续在荆州!”
被杨武直言指责,杨天子却不恼怒,伸手抚须,问道:“那……依你的意思,当初平定南梁时,怎么处置那些世家士族呢?”
杨武施礼,道:“坦言来说,世家士族树大根深,不可不用、不能不用。儿臣愚见,分而化之,挑起矛盾,二桃杀三士,未尝不可,让他们铁板一块的继续抱团下去,迟早生事……父皇宽仁,年前令他们在荆州继续生存,只想冷落冷落他们后再启用,可那些世家士族作威作福的惯,急不可耐,当然会滋事……”
杨武没继续说。
杨天子笑笑,叹道:“是我的失策!武儿,我且问你,若是天下的世家士族,你待如何治?”
“这……”
杨武略显踟蹰。
杨天子道:“此间只有你我父子二人,但说无妨。”
杨武仔仔细细的思忖很久很久,慎重的说道:“豪门大族之祸,自汉朝始,终不得消弭。百年前孝帝着手整治,引发大乱,使得帝国南北分裂,及至父皇,堪堪恢复胜景……董魏王朝时,先后两代皇帝欲剿世家,却落得个身死道消、国破家亡的下场……儿臣查阅古今,窃以为,堵不如疏!”
杨天子坐直身体,来了兴致,道:“继续!”
杨武神情依旧,道:“帝王与豪族的冲突,由来已久,每每可见。庸碌之主,多为软弱忍让。雄才之主,多为以杀止杀。前者会让世家士族愈发猖獗,后者却让世家士族奋起反抗。故而,天下乱。……儿臣与守正共同北上,他曾收缴世家士族之财,用来奖赏士卒功劳,拼命的得到的肯定多,不拼命的自然是少。他说‘患贫不患均’。史家司马迁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中和二者,儿臣以为,若想治理世家士族,当以利诱/惑、驱人争夺,为人主者,取平衡之道即可!”
杨天子声色不动:“驱人争夺?谁敢与世家士族争夺利益?你可晓得,天下的世家士族,都是穿一条裤子的!”
杨武道:“勋贵!”
杨天子步步紧逼:“勋贵一样是世家士族!”
杨武对答如流:“但他只是世家士族的雏形,尚未成熟!好比一头狼,进入一个新的狼群,想要吃肉,就必须去抢!世家士族难以消灭,或说根本不可能消灭,分化他们,使他们对立,才是最好的办法。”
杨天子笑了,笃定的说道:“有人教你!”
知子莫若父,杨天子知晓,杨武说不出这些话来。
杨武也笑了,道:“没有!”
杨天子拍拍手,道:“你去看你母亲吧!黄德,差人把吴守正那小子叫来!”
杨武向外迈步的脚,停顿一下才落地,强忍着不转身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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